“边卫兵不肯走是吧?”
“是啊,我妹妹性格很倔强。人家来领人了,她也不肯走。我妈急了就跟她推搡起来,后来,后来……”
边卫华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
秦咏梅、老罗、袁宪洲都叹口气。
老罗说:“是不是发生意外了?”
“是啊。我妹妹脑袋撞在门框上,流了好多血。我弟弟吓得大哭。那个时候他本不该记事的……”
“这好像叫潜意识,他心里留下阴影了,就记在潜意识里了。”
“这个时候我妈又不忍心了,给她包扎了一下,想打法那家人回去了。可我妹妹突然就懂事了,表示愿意跟那家人走。”
“后来你们联络过吗?”
“联络过,一年后,她还回来过一次,穿着新衣服,也比以前长高长胖了。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她已经……”
“1978年以后,我们家全转城镇户口了,搬到乡镇边儿上了,我妈也给安排工作了。生活条件好多了,于是又想起我妹妹了。正好我妈他们单位有人出差到营东县,就让他帮忙打听了一下。结果才知道,1975年的时候我妹妹就已经……”
秦咏梅叹口气:“营东大地震是吧?75级。”
老罗说:“也有可能搞错了。大地震时经常把人弄丢了。”
“所以,我们又打听过好多次……”
所有人都忍不住一起叹息,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秦咏梅有些责怪地说:“那你们也不该瞒着你弟弟啊,直接跟他说真话不就结了吗?”
“我弟弟神经兮兮的,我和我妈都怕他知道真相后出事。”
秦咏梅笑了:“没那么严重。我干公安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不正常人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是正常的。他只是比你们记性好而已!”
边卫华不是笨蛋,秦咏梅最后这一句话,她一下就听懂了,忍不住有些惭愧了。
是啊,亲人之间不该彼此忘记。
每个人一生都会死两次。
第一次是肉体离开这个世界时,第二次是被人遗忘时。
如果这世界再也没人记得你了,你就真的形神俱灭了。
而边卫东,这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年轻人,他其实才是最正常的。
秦咏梅本打算再到乡下去走访边卫东的母亲任秋燕。
可跟边卫华聊过之后,却觉得没必要了。
几个人一起坐着车子回县城了。
一路上大家都忍不住叹息。
老罗突然问了个有些中二的问题:“老秦,你说人死了真的就什么都不剩了吗?”
“这个,我听我们家白客说,人死了有可能进入四维空间了。”
“四维空间是啥?”
袁宪洲连忙说:“我们眼下的这个世界是三维空间,四维空间应该比我们高一个等级。”
“那,那不就相当于天堂吗?可我们怎么看不到他们?”
“低维无法看到高维,高维可以看到低维。”
“那他们怎么不跟我们联络。”
“估计有人管着,不让吧。”
说着,说着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秦咏梅突然又皱起眉头:“我怎么觉得不对啊。”
“怎么了?”老罗问。
“地震伤亡人口有时会弄错的,而且那些年户籍管理比较乱。”
“也有可能啊。我记得1975年那次地震预防的特别好,两个县死掉的人还不到2000。”
“是啊,这么点儿人很好查的。”
老罗点头:“嗯,正好我战友在营东县当副局长,让他帮忙查一查。”
“好!拜托你了啊!”
过完年后,老罗就赶紧给自己战友打电话。
一个星期后,战友终于查出结果。
果然不出秦咏梅所料,边卫兵还活着!
地震中死去的是她的养父。
由于那些年户籍管理有些混乱,她养母带着她投奔省城的亲戚之后,当地公安机关阴差阳错把他们全家销户了。
秦咏梅得知消息又赶紧跟省城修局联络。
修局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边卫兵。
秦咏梅把电话打过去时,嗓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陈卫兵吗?”
“是我。”
“你以前叫边卫兵对吧?”
“是啊,您是?”
“你弟弟边卫东很想你!”
“他,他好吗?”边卫兵声音有些哽咽了。
“挺好的,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他还以为你去世了。”
“我以为他不记得我了……”
原来,前些年边卫兵也回来找过家人。
可边家人迁出原来的村子了,她找了几次都没能找到。
这些年成家立业了,就暂时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您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是吧?”
“是啊。”
“那春节的时候我回来看他们。”
“好啊,你直接到县公安局来,我送你过去。”
“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春节前,县局递交的警衔评定终于下来了。
秦咏梅、老罗都弄了个一级警督。
冷建国和冉局是二级警督。
吴军、小尹他们几个资格老一点的都弄了个三级警督。
连袁宪洲都弄了个二级警司。
全市只有市局的崔局是三级警监。
穆荣因为屡立大功,被评为全省最年轻的一级警督。
秦咏梅穿着捌玖式警服,戴着警衔在家里吃饭时,白策直摇头叹息。
“老子当了二十年兵,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到头来也就弄了个两杠二。你可到好,直接两杠三了。”
白宁替秦咏梅辩解:“俺妈这也是冒着枪林弹雨得来的荣誉。”
“谁不冒枪林弹雨啊,支左的时候,造反派的子弹都擦着老子头皮过去。”
白策晋升的速度确实比秦咏梅慢很多。wWW.ΧìǔΜЬ.CǒΜ
秦咏梅当警察,满打满算才十六年。
只不过赶上了改革开放、拨乱反正的东风。
就像坐上了火箭一样。
初二那天,秦咏梅和袁宪洲一大早就在县局等着边卫兵。
等她看到秦咏梅的警衔时,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好意思让您……”
秦咏梅大笑:“不用客气,咱们出发吧!”
边卫兵是领着丈夫带着女儿,又拎着一大堆东西来的。
幸好袁宪洲开的是白客的五十铃皮卡。
人虽然挤点,东西也都有地儿放。
一路疾驰,一个多小时后就来到七顶山镇了。
边卫东和他母亲就住在离镇上不远的城乡结合部。
因为提前打好招呼了,任秋燕、边卫东、边卫华母子三人都已经穿着新衣服在等候了。
当边卫兵一家三口走进来时,他们母子三人都激动不已。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边卫东从包里拿出一桶豆油。
“妈,我这会儿在豆油厂上班儿,以后咱吃油不用愁了。”
看着那桶豆油,任秋燕嘴唇抖动着,忍不住老泪纵横。
秦咏梅在一旁看着也热泪盈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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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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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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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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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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