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回来后,全家人都静悄悄的。
白策在写字台前忙着准备课件,白宾和白宁在炕头写作业。
白客则抱着棉裤,在缝补着什么。
手指上戴着顶针,一针一线,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秦咏梅上前拧一拧白客的脸蛋:“小东西,你还会干针线活儿了。”
“缝几只扣子。”
为了不再出糗,白客把棉裤的系带改成了扣子。
扣子是秦咏梅以前在服装厂工作时留下的,那种按一下就扣上去的铁扣子,使用起来比较方便。
“我来帮你缝吧。”秦咏梅要拿过白客手里的针线。
白客却躲开:“不用了,马上就缝好了。”
秦咏梅低头看看白客的针线,看起来还挺规整的。
这时,白宗把饭菜端到炕桌上来了。
“妈,吃饭吧。”
“哎,不饿,我都……”
秦咏梅刚想说自己已经吃了,回头看看白策坐在写字台前,神色讪讪的,连忙改口:“好,好,吃点。帮妈洗个萝卜。”
实际上,秦咏梅真在公安局食堂吃过了。
以前在服装厂的时候,也经常下班晚。
但服装厂没有食堂,秦咏梅每次回家才吃饭。
当了民警以后,也就早饭在家里匆匆吃几口。
这要是晚饭也不吃,那不成匆匆过客了吗?
虽然已经吃饱了,但看看金灿灿的苞米碴子粥,肉质紧密的辫子鱼,还有儿子端上来切成一条条的绿皮萝卜。
秦咏梅顿时食欲大振。
吃一口萝卜条蘸大酱,喝一口苞米茬子粥,再夹一口辫子鱼肉。
再没有比这更酸爽的了。
白客在一旁偷偷看着,也忍不住咽口水。
他想起很多年以后,城里人把这种绿皮的沙地萝卜叫做水果萝卜,都忍不住想窃笑。
这种萝卜是北方老百姓冬天的主要蔬菜。
还有辫子鱼,这是海杂拌儿鱼中最好的。
因为长得像大姑娘头顶的辫子,人们俗称辫子鱼。
这种鱼肉质紧密鲜嫩,比虾肉、蟹肉还好吃。
明明买的是杂拌鱼,结果买回一堆辫子鱼。
这是白客的功劳。
白客跟民主门市的叔叔阿姨们混熟了,每次去买海杂拌鱼时,叔叔阿姨就挑好鱼给他盛。
那年月,顾客买东西是不能自己动手的,全凭营业员老爷给你盛,给你啥都得接着。
看着老爸老妈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白客再次想起买房的事儿。
老爸老妈无疑是有感情基础的,他们是那个时代比较罕见的自由恋爱。
可整天住的这么逼仄,夫妻之间连说个悄悄话的机会都没有,哪来什么沟通。
长此以往难免出现芥蒂。
而且白客知道,就是这样一间半的破房子他们也住不了多久了。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规律,春天之后他们一家六口就将被人赶出来,差一点到了流落街头的地步。
白客自然不想看到这一幕,可他拿什么说服父母买房子?
1973年,沙洲县公安局撤销军管后,改名叫沙洲县葛委会公安局。
当然,那个时期,葛委会是一种词缀,几乎每个单位都要在前面加上这三个字。
1976年下半年,秦咏梅调入公安局时,全局也就30多人。
设有治安股、政保股、秘书股、看守股、检察股等等部门。
大老黑和秦咏梅他们所在的治安股人数最多,有8个人。
毛纺厂大劫案正式开始调查后,全股5个人都扑到这上面来了。
每天都跟鸡毛蒜皮、鸡鸣狗盗的事情打交道,总算调查大案了,大家都挺兴奋。
除了大老黑和秦咏梅,另外三人也是不同年龄段。
小倪是回城知青,属于老三届。
1968年高一刚毕业,就响应号召上山下乡了。
跑到ng一待就是8年。
最后还是在纺织局当老干部的父亲四处托关系,才把他弄回来。
比秦咏梅早到局里三四个月。
另一个跟秦咏梅年龄相仿的民警是个转业军人,姓罗,73年军管的时候,就过来了,也算半个老公安。
真正的老公安其实是老胡,已经五十多岁了,资格比大老黑还要老。
动乱时期,老胡腿被人打瘸了,还蹲了几年班房,去年才出来。
大家都在踊跃发言的时候,老胡就搓着旱烟卷,吧嗒吧嗒抽着。
他抽的那种旱烟有股子臭脚丫的味道儿,熏得秦咏梅想跳起来夺下他的烟。
大老黑摆弄着面前的资料。
“这些天来,经过我们的层层筛选,有21个人符合罪犯的特征,同时也有作案的时间。”
小倪感叹:“这个网撒的有点大啊。”
“所以说嘛,我们还得继续筛选。”
老罗举手:“我觉得罪犯要么当过兵,要么参加过武斗。”
秦咏梅也赞同:“对,对,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罪犯能熟练使用武器。”
大老黑有些得意:“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所以符合犯罪条件的还剩下6个人,你们好好看下资料,看谁的嫌疑最大。”
大老黑说着,把资料分发给大家。
一边发着资料,一边回头看一看老胡。
老胡还在吧嗒吧嗒抽着烟,仿佛没他事一样。
大老黑讪讪地:“老胡啊,你也说说看法吧。”
老胡半天没支声,大老黑还想问时。
老胡才说:“你们这是查高个儿还是矮个儿的啊?”
“当然是高个儿的啊,是他开的枪。”
“那你们怎么确定他就是毛纺厂的人呢?”
大老黑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老胡的意思。
“老胡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们也只是为了划定一个范围而已。老胡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是毛纺厂的?”
老胡点头:“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时间路线掐算的这么准。但我觉得,罪犯未必就是转业军人或者参加过武斗。”
“20年前,我们破获过一个案子。罪犯连军训都没参加过,只是经常用气枪打鸟,所以枪法很准。”
大老黑看看大家,敬佩地点点头。ωωω.χΙυΜЬ.Cǒm
其他几人也连连点头赞叹。
大老黑又叹口气:“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就得把网撒的更大一点了。”
老胡摇摇头:“也未必。两名被害人是工厂的保卫人员,照理说他们应该会认识厂子里的大部分人,尤其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可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被害人并没有认出罪犯。”
大老黑想了下,顿时眼睛亮了:“好!罪犯不引人注目,比同龄人老实沉闷,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特点。”
秦咏梅不由得对老胡肃然起敬了。
动乱之前,公安局是有专门的刑侦人员的。
他们的确有一些刑侦的手段和本领。
只是,老胡的烟实在是太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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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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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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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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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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