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愈加疑惑:“难道不对症吗?”
他的脸猛然沉下来,闷声道:“娘娘以后尽量就不要用这膏药了,全都丢了吧。”
“为什么?”月华不解地问:“感觉还是颇有效果的,贴上以后腰部发热,极是熨帖。”
邵子卿支支吾吾不肯说,月华疑惑便愈重,落下脸来:“在月华跟前,邵相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邵子卿不过略一思忖,终于下定决心道:“说了娘娘莫多心,这药膏里麝香等活血成分含量太多,药性太猛,娘娘又是腰间长期使用,这,对身子不太好。”
邵子卿话说得隐晦,月华一愣,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她猛然站起身,嘴唇哆嗦着颤声问:“你,你的意思是说,这药使用时日久了,将不会有孕是不是?”
邵子卿不说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月华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后退两步,几乎跌坐在地上。
邵子卿赶紧上前,将她搀扶住了:“娘娘怎么了?”
月华呆愣不语,雪白的贝齿只将娇艳欲滴的红唇几乎咬出血来,整个身子也开始轻颤。原本便弱不胜衣,现在更是几乎失了筋骨,瘫软在地上。
邵子卿不明所以,不知道好生生的,她如何就突然这幅神色,慌张地吩咐香沉:“快些将我包里的银针拿过来,否则她身子痉挛,控制不住自己,会把嘴唇咬穿的。
香沉亦是大惊,忙不迭地去翻邵子卿放置在一旁的鹿皮针包,手忙脚乱。
月华已经缓缓地缓过气来,吃力地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邵子卿听她说话,确实已经无碍,方才放下心来,心有余悸地嗔怪道:“前两日还说的好好的,已经放宽了心思,不再跟自己过不去,怎么一转眼便又这样骇人?”
月华一声苦笑,被邵子卿搀扶着慢慢坐下来,低头默然半晌,方才抬起头来,缓缓道:“一时气苦罢了。”
邵子卿吩咐香沉:“去端一碗温水过来,化一颗药丸给你家主子服下。”
香沉应声,立即转身出去,依旧闭了房门。
邵子卿方才沉声问道:“说吧,这膏药是谁给你的?”
月华将脸埋进膝盖里,瑟缩着瘦弱的肩,艰难道:“皇上。是他特意叮嘱太医配制的。”
邵子卿一时也默然,不知如何劝解:“兴许,只是下面奴才不知轻重。”
“若是连这点计量都衡量不清,还配做什么太医?”月华缓缓摇头:“若是搁在以前,或许,我会傻傻地存在一点天真的期望与幻想,如今,罢了,认命便是。”
“皇上待你一片赤诚,绝对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将御医传唤过来严加审问便知,你不应该就这样无端地揣测皇上,你们只会误会越来越深。”
月华眸子里的水汽逐渐蒸腾起来,慢慢地凝聚,摇摇欲坠。然后终于承受不住,霎那间零落如雨。
这是月华第一次在邵子卿面前这样无所顾忌地流泪,这样伤心欲绝,她突然就不想再掩饰,不想再将委屈憋在心里。
晶莹的泪,便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洇湿了她的脸,淌进嘴角里,挂在精巧的下巴上,悄无声息。
月华终于轻轻开口道:“我无论怎样做,哪怕是为了他,性命都可以不要,心都可以剖出来,坦诚在他面前,又有什么用?我终归还是常家人,母亲还是姓常,剪不断,割舍不掉。
他纵然是再爱我,宠我,他永远都不会真正地相信我。他口口声声有苦衷,却宁愿看我伤心,也不让我知道内情,他甚至都不愿意让我有他的孩子。
万人宠不如一人懂,我不要他怎样宠我,哪怕他朝三暮四,左拥右抱,我也可以忍受,谁让自己当初嫁入了帝王家呢?我就只卑微地希望他能懂我的心思就好。到头来,原来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的眼泪,她的感伤与凄凉,都赤裸裸地坦诚在邵子卿面前,无所遁形。
邵子卿蓦然站起身来:“子卿去找皇上问个明白。”
月华站起身,伸手去拦阻,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不要去。”
“你为什么拦着我,难道你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心束手无措?然后你再继续消沉下去,郁郁寡欢,揣着这个结儿一辈子?娘娘,你若是还将子卿当作知己的话,便松开手。”
月华坚定地摇头:“他如今对我已经生了误会,两看两生厌,怎样都不会相信我。你去质问他,反而令他生疑,也不过是像我哥哥那般自取其辱,何苦再连累于你?”
“娘娘觉得子卿会怕吗?”
“你不怕,可是我怕!”月华苦笑道:“哀莫大于心死,月华觉得,已经无所谓了。邵相,罢了。”
一声罢了,千滋百味,邵子卿也呆愣下来,任由月华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恍惚间,仿若时光倒流,又想起她入宫前那一夜,也是一声轻叹,两人之间,所有的恩怨,便全都罢了。
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
陌孤寒站在门外,冷冷地盯着月华的手,面沉如水。
“很好奇邵相如何今日诊病来了这么许久,都不见回去,原来是皇后盛情挽留。”
月华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慢慢转身,冲着陌孤寒俯身一礼:“参见皇上。”
陌孤寒一步踏进来,带进来的却是彻骨的冷寒。他上前搀扶起月华,坚实的手,就像铁钳一般,钳制得她生疼。
月华忍不住紧蹙了眉头,却倔强地强忍着,不愿示弱痛呼出声。
陌孤寒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不由自主加重的力道,不悦地问:“皇后好像很不愿意看到朕?那你以前那般挖空心思地接近朕做什么?”
月华清冷一笑:“既然皇上不相信妾身,那么妾身还有必要解释吗?”
“朕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朕不相信你会这样宠你?让你任性而为?会放心让邵相出入这宫殿,为你诊治?甚至于你们二人同处一室,拉拉扯扯,这般暧昧不清,朕都不敢问你一声,唯恐你怪责朕狭隘多疑。可是,你连解释一声都不屑于了是吗?”
陌孤寒手下的力道更大,月华终于忍不住吃痛,挣脱开他的手:“既然你相信,那你说妾身需要向你解释什么?”m.χIùmЬ.CǒM
她厌弃的样子惹得陌孤寒愈加气恼:“你需要解释的很多,朕无非就是想知道你的心思,你究竟在想什么?”
月华个子娇小,看着陌孤寒的时候,需要仰着脸,门外的阳光跳跃进来,照在她的脸上,从她眸中的晶莹里折射出潋滟的波光。
“月华一次次将自己的心剖开了,给皇上看,皇上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意懂?月华的心思很简单,别无他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今,这个心愿碎了,我的心里已经空落落的,满目疮痍,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月华也没有什么可以给皇上看的了——皇上,放了月华吧?”
“娘娘!”邵子卿大惊失色,上前一步:“三思后行!”
陌孤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几乎是低声咆哮:“朕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你原谅,战战兢兢地看你脸色,你究竟想要怎样?朕对你哪里不够好?”
月华一声苦笑,慢慢地跪下去:“皇上对月华恩宠如山,是月华福薄,承受不起皇上的恩德。皇上,您曾经答应过妾身,如果,有一天,您厌弃了月华,月华求您放了我,让我回到那片枫林里,陪伴长眠于世的父母。皇上,如今妾身求您,放手吧?让我走?”
“不可能!”陌孤寒浑身气怒的火焰升腾起来,整个人似乎失去理智一般,目眦欲裂:“褚月华,朕告诉你,想要让朕放手,完全不可能!今生,你生是我陌孤寒的皇后,即便是死,也要和朕并棺合柩,一同奔赴忘川彼岸!”
他的话,信誓旦旦,若是搁在以往,对于褚月华而言,是感人肺腑的铿锵誓言。可是如今,月华只将它当作占有与霸道,心生苦涩。
“皇上的心,便是这冰冷的紫禁城,如今对于月华而言,只是一座禁锢自由的坟冢。月华被拘禁在这里,也只恨不能扒落下一块块青石,将自己埋葬起来。皇上若是但凡还顾虑一点旧情的话,便放了月华。”
“不可能!绝不!”
陌孤寒怒发冲冠,猛然转身一掌,“嘭”一声巨响,身后的雕花木门顿时碎为齑粉。碎裂的木屑四散而飞,溅落满地。
“朕的心是你的坟墓?褚月华,你就这样作践朕对你的一片心思?那你就葬在朕的心里吧,最少,朕还能让你看到,朕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你!”
陌孤寒气势汹汹地拂袖而去,屋子里瞬间安寂下来。
邵子卿无奈地跺跺脚,又不能久留,暗叹一声:“何苦呢?”
也只能恋恋不舍地相跟着离开。
仍旧不放心地吩咐香沉:“照顾好你家主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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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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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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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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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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