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臣只觉自己像在深海之中,不断地往下沉去。他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什么也没有。只有永恒的宁静,它们包裹着卫臣。仿佛回到母亲的肚子里,卫臣像婴儿般蜷缩成一团。就这样,无止境地往下沉,直到抵达被时间遗忘之地。
他没有太多的想法,或者说,意志变得极其模糊起来。他只知道,原来死亡是如此宁静,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怪物,没有尔虞我诈,不用担心挨饿,不用去想明天。在这里,他可以永远的沉睡,直到意志消失殆尽,化为虚无,同归黑暗。
突然,他感到一点光。那就像在昏暗的房间里沉睡,忽然屋外有人拿手电筒照着他般。他没用眼去看,可就是知道,那点光非但是真实存在的,而且逐渐壮大。
金色的光,像初升的太阳,投进这片永恒的黑暗里,它照亮着世界。
卫臣身体蓦然一震,本来匀速下觉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捉住了般,停了下来。跟着那东西把他往上面拽,卫臣闭着的眼睛开始动了起来,他不想离开这片宁静的世界,他不想再回到那片光芒里。于是他挣扎,却有一个声音,淡淡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是风声,在他意志中响了起来:“你舍得下吗?”
你舍得下吗?
为什么舍不下。
我很累,我不想再回去了。
我……
“卫臣,请你吃颗糖吧。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吃上一颗,人们说幸福的感觉是甜的。糖也是甜的,所以吃着糖,就会感觉自己很幸福了。”有个女孩忽然这样说,可卫臣看不到她的样子,只看到她两根马尾。
“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我很害怕,哥哥。”又有个女孩叫了起来,同样看不清脸,只看到一头灿烂的金发。她很彷徨,像只没有依靠的猫,躲在阴影中瑟瑟发抖。
“卫臣,我喜欢你。你不用急着告诉我,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答案。”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淡淡地说着。看不清她的脸,可感觉她在笑。那头黑色的长发,如同一道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身后,让她显得那么素雅。m.χIùmЬ.CǒM
“你舍得下吗?”那个声音再问。
她们是谁?卫臣问。
“想知道,就回去看看,回去那个还需要你的世界。”
可那个世界,我活着太累了。
“如果你不回去,那她们呢?她们会在永眠中死去,会被人捕捉,会成为某些生物的食粮。所以即使如此,你也选择沉睡吗?”
我……
“很多时候,放弃是一件容易的事。难的,是坚持。卫臣,你愿意跟我再坚持一次试试吗?就算是,为了那些仍关心着我们,爱着我们的人。”
我们?你是谁?
“我也是你,是你那不愿放弃的一部分。”
是吗?所以,其实我的心底,并非真的愿意放弃?
那就……
“那就?”
黑暗里,卫臣突然张开了双眼,直视着头顶上那片灿烂的金光。他伸出手,仿佛想要探出被阳光照亮的海面,他沉声道:“带我回去!”
龙殿。
扑通~
突然,一声有力的心跳在古殿里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可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就连昏迷过去的卫岚也听到了。少女茫然地张开眼睛,便看到飘浮在半空中的卫臣。她虚弱地伸出手,朝着卫臣低声叫了声:“哥哥。”
沐浴在金色光芒里的卫臣忽然张开了眼睛,眼中是双琥珀色的瞳仁,竖成条状的瞳仁像是某种野兽的样子,然后瞳仁才舒展开来,化成椭圆状。卫臣的脸上噙起一道温暖的笑容,在半空中向卫岚伸出了手,然后胸口的金色龙鳞飞快浮现。龙鳞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胸口,止于腹部,收于双肩。两根像鹿角似的金色犄角,从卫臣脑袋上左右两侧升起,呼一声响,卫臣头发暴长,瞬间长发及腰。
每条头发,从发根起均亮了起来,抹抹金光流往发梢。一望过去,他仿佛脑后燃烧着一团金色的火焰!
双手双腿的前端跟着浮现龙鳞,手掌脚掌均异变成趾状的龙爪,这让卫臣看上去,就像半龙半人的异物。可他此时的姿态,并末给人惊慌的感觉,相反,当看到他这付姿态的时候,每个人都感到无比安心。仿佛心灵有了依靠,精神有了支柱。纵使世界风雨再急,也不再心慌。
最后,那把插在胸口的无名剑渐渐自行抽出。等无名剑离开卫臣的身体后,胸口上那抹剑痕,就这么迅速封闭。卫臣下意识地捉住剑把,握住这把无名之剑的时候,他只觉见到了一个老朋友般,生出血肉相连之感。
周围燃烧的金焰开始缩回卫臣的体内,收进他身上那些龙鳞的缝隙之中。金焰尽敛之后,一颗金色的晶石从卫臣的胸口隆起,就这么嵌在周围的龙鳞里。金色晶体里,光焰缭绕,不时可以看到一抹暗金色的光芒游过,如同一条小小的神龙。
卫臣落到了地上,等踏足地面时,他眼中的画面出现了异常。就像接收不良的电视屏幕般,视野里的画面在急剧跳动着。每次跳动,他便看到了发生在这座龙殿里上一分钟的事情。他看到了施龙飞,看到了异物天災,看到了自己被施龙飞杀死的画面。
卫臣顿时明白,他正在回溯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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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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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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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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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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