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里蛙声不断,瓜棚中虫鸣不绝。蛾蚊群群绕灯飞,夜风阵阵送清爽。
徐夏凤被方志扬拉出家门,家门外的田埂上,徐夏凤来不及欣赏自己阔别多年家乡盛夏落日,就急忙问道,“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妈妈还等着听爸爸在医院是个什么情况呢。”
方志扬咧咧嘴,“听情况,那我这里有个新情况,你想不想听。”
徐夏凤瞄了一眼徐家微敞的大门,拉着方志扬的手又旁边走开几步。
还不等停下脚步,方志扬就急急说道,“你知道我今天出去买饭的时候,若海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什么了?”徐夏凤压低声音问道,一双眼在四周瞄了一下。
好在村子里的人没有兴致到田埂上来喂蚊子。
方志扬微扬高的带着点鄙视的声音在一群蚊子的嗡嗡声中如刺破袋子的锥子似的插在徐夏凤的心头。
“若海他问我,还有给爸爸治疗的必要吗?听他的意思是,爸爸到了这个年纪,还花那么多钱去治疗,不值得。”
如同被人当面扇了一个耳光。徐夏凤觉得是又疼又难堪。
“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又没有让他出钱。”
方志扬抓着徐夏凤的手臂给她顺气,语气轻松,“他怎么想怎么说是他的事,反正出钱的是我们,出力的也是我们。爸爸要做手术,能签字的,也是我们。”
徐夏凤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想到孙若海说这样的话,犹然心惊。她搓了搓露在外面的手臂,嘴唇微微颤抖,“你说这若海怎么是这样的人呢?平时叫的亲亲热热的,从娘家拿东西,得好处的时候手从来没软过,怎么娘家一出事,他的心就这么硬呢?”
方志扬的语气稍稍有几分得意,“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若海不是忠厚人,你总是拿胜英说事,我看,你就是被你对你侄女的喜欢蒙蔽了双眼。”
徐夏凤撇了撇嘴,方志扬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点幸灾乐祸之嫌了。徐夏凤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方志扬被推了一趔趄,倒也没生气,把压在心里头的这些话说出来,压在他心头上大石被搬走,他整个人松快了许多,又体念到妻子遇到这么大的事,心里难受,他站稳身体之后,反而朝妻子笑了一下。
徐夏凤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又想到方志扬给她的父母花钱的时候从来没计较过,尤其是今天。再想想同为徐家女婿的孙若海的所说孙所做。
徐夏凤的心头顿时一片柔软,她想伸手去拉一下携手走过二十多年的丈夫,只是手伸到一半,她又觉得事后的挽救没什么用,反倒让自己羞怯。
她伸回了手,往徐家走去。“回去吧,这里蚊子这么多,不叮人也吵人,你不是一向最怕蚊子叮了吗?”
方志扬快走几步跟上徐夏凤,徐夏凤不禁往这个高大忠实的男人身边靠近了些。
徐家堂屋东南角的四方餐桌旁,徐冬凤和李丽妹一人占了桌子的一边,两人四眼泪汪汪的,半靠在桌上抽泣。
看到徐夏凤和方志扬相依着进来,徐冬凤擦了一把眼泪忍不住揶揄道,“哟,两口子都二十多年了还这么甜蜜呢!有什么悄悄话还早避开我们说。”
李丽妹一双蓄满了泪水的浑浊眼睛也扫了过来。
徐夏凤顿时有一种少女谈恋爱被父母抓包的羞赫感。
“没什么。”徐夏凤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妹妹和母亲的视线。
“没什么还需要两个人偷偷出去背着说?夫妻二十多年难道还有什么情话要说?”
徐冬凤有些咄咄逼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明重没在这里。
徐夏凤想,也许是父亲的事刺激到了妹妹,她才会突然那么尖锐。
“有什么情话?都老夫老妻了。”徐夏凤见徐冬凤的眼神仍满是探究,她在心底叹息一声,只能找个其他的理由。
“志扬是跟我商量着说,要不要把爸的事跟跃礼说。他上了月刚报名去支教。”
徐冬凤只有一个女儿,还未成年,叛逆倔强,正在读职高。徐冬凤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她能像自己除了女儿之外最疼爱的大侄女那样懂事听话。
爱乌及屋。徐冬凤疼爱徐胜英,对她的丈夫孙若海也不错。徐夏凤不想让徐冬凤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还要对这个一直疼爱的侄女婿失望。
徐冬凤喜欢孩子,最爱的当然是她的女儿。徐夏凤想,她唯一的儿子方跃礼在徐冬凤的心里排不上第二,第三肯定也是有的。
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只能把儿子方跃礼搬出来。好在她所料不错。
徐冬凤一听是这样,刚才还是唇角锐利,现在已经偃旗息鼓。
“跃礼是你爸爸在怀里抱大的。”李丽妹托着脸,浑浊的泪水从脸上唰唰流过。
“只是跃礼到底是你的儿子,要不要告诉他,夏凤,你和志扬决定吧!”
徐夏凤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她该告诉儿子方跃礼吗?早在方跃礼报名支教的时候,就和她说过,这和他以后的未来大有关联。
他如果知道把他从小带大的爷爷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回来心里难安。他回来就会对他以后的学业有影响。琇書蛧
哎!她怎么就想出这个理由呢?徐夏凤心里难安,怎么也睡不着。
天空开始翻鱼肚白的时候,李丽妹就叫醒了徐冬凤徐夏凤。
曹心贞也刚起来,她站在门边抱着胳膊冷声道,“若海和胜英都到家里来接了,你们还没起来呢!果然是长辈。”
这话谁来听都不会觉得舒服。
只是这个时候谁都没时间和她计较分辨,再者,家里的人谁还不知道她的脾气?
徐夏凤看了一眼李丽妹,李丽妹低头在地板上看了看,然后仓促的离开了。
李丽妹一大早起来煮了粥,就着昨天晚上的剩菜,匆匆吃了点,徐夏凤一行人又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医院安排了徐成良今天做第一场开颅手术。
能不能把徐成良从死神手里抢过来,就看这场手术成不成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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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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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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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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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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