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杀意减退,同时也能感觉到什么东西离开了,风路青却不敢放松,又等了一阵,似乎并没有别的东西再靠近了。
谁都不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什么,刚才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显然是因为畏惧才离开的。
风路青选择暂时放下丹药,捏出一个光明咒,手心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白光,将四周照亮了些。
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有一块黑色的东西,上面还有一些鳞片,看起来似乎……是肉?
他想了想,在落水前他看到了姜箬把束绡斩成四块,大概其中一块正好落到这里了。那股腥味儿正是来自于这块肉,可奇怪的是,那肉上面虽然带着血,却并没有和海水融在一起,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膜将它整个包裹起来。
可是很快白光就熄灭了,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刚才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捏了这个咒。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也曾想着如果岱渊中当真有那些邪魔妖怪,只怕自己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就算知道,他也根本无力再抵抗什么。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就赌一把,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吃下了那可丹药。
分筋错骨一般的疼痛让他瞬间睁大双眼,在这片黑暗中,他知道,唯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三年后,以生站在岱渊边上,海风瑟瑟,他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漆黑的海水。
“大师兄,已经过了三年了,你还是放弃吧。”身后有个师妹走来,看着以生的样子,知道他必定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以生和另外几个师弟虽然身受重伤,但都安全回到无形山,却唯独少了风路青。没有人知道风路青究竟去了哪里,拂盈也曾让弟子在岱渊边上搜寻过,可是依旧没有他的消息,所以大家几乎是默认他掉进了岱渊之中,也等于是默认了他的死亡。
仙界中人,对于生死之事并没有那么执着,这世间芸芸众生各自都有各自的劫难,能渡过便是造化,渡不过亦是天意,怪不了谁。
可以生作为大师兄,却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这三年以来每次下山他都会来到这里,希望能找到风路青的下落。
“大师兄,我们还是走吧,你听那里面又有哭嚎声传出来了。”倒不是她胆小,实在是那声音太过凄厉恐怖,闻之心惊。
岂料她的话音刚落,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一道巨浪,漆黑的海水变成足足有三丈高的水墙。
水面的中央有什么东西从下面冒了出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只见一条巨大的水蛇浮在水面,一看就是妖兽,企图游上岸。
以生几人看到自然要阻止,哪知那条水蛇突然一个仰身,露出黑色的蛇腹,接着就见上面出现一条长长的口子,有“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全身黑血地落到岸边,看不清容貌,瘫在地上。
那“人”却在看到以生之后有些激动,想要爬起身走过来。
众人皆拔出剑后退。
“大,大师兄。”那人发出沙哑的声音,语调也有些奇怪。
以生听到之后,丢下剑就上前去扶起倒下去的人。
“风师弟!”
风路青成了无形山的名人,不仅仅因为他离开无形山三年回来了,更重要的是他在岱渊之中活了三年还能安然无恙。
按照风路青所说,他掉进海里后应该就被那条水蛇吃了,那原本是一条妖蛇,大概是本身力量足够强大,在岱渊中活了三年竟没有被其余妖魔吃掉,而风路青也就在他的肚子里活了足足三年。
一开始他因为身受重伤没办法逃出来,所以只能等着灵力恢复,伤势痊愈,然后才有力气破开那条蛇的肚子,却没想到外面居然已经过了三年之久。
如他所说,岱渊里的时间与外面并不相同,他在里面虽然不知年月,但绝对没有超过一年。
听到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不过时间一长,风路青还是那个风路青,依旧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学习剑术法术,待人温和有礼,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因为有过这样的际遇,他好像突然开窍一般,不论学什么都能很快的掌握其中诀窍。
百年之后,他在嶙峋峰的实力已经仅在以生一人之下而已。
而就在明日,他终于有了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绝对不在以生之下。金台大会,他当初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有一日可以站在这里。
因为金台大会,这几日风路青跟着拂盈和几位以字辈的大弟子都暂时住在昆仑,就在今日,以生败给了昆仑大弟子碎墨,而风路青则战胜了另一昆仑弟子,所以他明日会与碎墨在金台决出胜负。
夜里,风路青一个人御剑来到金台之上,一心想着明日击败碎墨,就可以成为无形山的大弟子,更是做到了千百年来无形山都没人做到的事情。
此时的金台一片漆黑,这让他想到在岱渊的那三年,他靠着那颗丹药,靠着束绡的血在岱渊里活了三年。
那颗丹药和妖龙血助他重铸了自己的根骨,幸好很久以前他就想过,既然自己先天不足,那么重铸就好了,因此炼制了一颗这样的丹药,只是竹简上有记载,这药极为凶险,普通人吃下去最终只会化为一滩血水,可是他的身边正好有着世间最坚不可摧的东西,龙鳞与龙血。
所以他靠着这些活下来了,若说以前风路青是一个毫无天赋的人,现在的他根骨奇佳,再加上龙血的滋养,他相信哪怕是以生这样的天纵奇才也比不上他。
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过痛苦,岱渊中全是妖魔,而要在那里活下去,只能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那些妖魔根本不敢靠近,他在一边重铸自己的身躯的同时,还需要随时防备着被吃掉,好几次,他都差点丧于妖兽和邪魔之口,但最后他都坚持下来了。xǐυmь.℃òm
所以三年之后,他身上流着龙血,已然是脱胎换骨。
在融入龙血之后,风路青甚至发现自己竟然与束绡一样,拥有可以吸收妖丹魔丹来补足自己力量的能力,因此在岱渊中他就已经吸收了不少妖兽魔兽的元丹,在回到无形山后为了不引人怀疑,才不得不一点点的展现自己的实力。他真正的力量其实远比现在展露的更多,而这一次,为了战胜昆仑,他不打算再隐藏了。
这次的金台大会拂盈特地请了碧霞君来,风路青有信心,明日一战绝对不会输,比起其他,他更想要证明给姜箬看,当年不救他,他一样可以站在她的面前,一样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可是第二日,风路青还是败了。虽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十分难得,输给昆仑的大弟子完全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最起码这场比试足够精彩。
风路青要的却不是这些,在被打下金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做的还不够,原来依旧是天外有天。这个昆仑大弟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
看着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祝贺的碎墨,风路青知道这一次他不可能再用把北固拉下来的办法去陷害碎墨。
于是起身上前,微笑着朝碎墨道贺:“碎墨师兄,恭喜。路青输得心服口服。”看上去没有任何的不甘心,倒是这样的气度另旁人看他时,又多了几分敬佩。
昆仑赢了金台大会,无形山输后亦颇有气度,这是最好的结果。
风路青笑着送走最后一批前来安慰和恭喜他的师弟师妹后,终于关上了门,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又等了一会儿,风路青拉开门独自拿剑走了出去,人人皆说他今日一战已是锋芒毕露,即使是输也一点不丢脸,就连碧霞君在大会后也曾在拂盈师尊面前夸奖过他。
风路青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已经尽力了,这场比试已经足够精彩了,他只是输了一招半式,也许再比一次就能赢了。
可越是这么想,风路青就越是烦躁,他曾立誓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他向往的是神族那样绝对强大的力量,他自认为在同辈之中已经是最强的那一个,可是偏偏又出现了一个昆仑大弟子如大山一般挡在他的面前。
一招半式,就算大家都这么说他也知道他输得根本不是表面上的一招半式那么简单。
风路青心绪烦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走到了金台附近。
正欲走过去,却忽然看到金台上的两个身影,连忙隐去自己的身形,屏息躲在一旁。
金台之上的两人并未察觉他的出现,拂盈手里拿着拂尘,看着身边的人问道:“不知碧霞君觉得如何?”
姜箬把手背在身后,眼中无悲无喜,转身看着稍稍落后自己半步的拂盈,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所以你冒险窥探天机,知道不久后无形山与你将会有一场劫难?是怎样的劫难?若是我出手,也许能保你不死。”
拂盈摇头,明明再说关于自己的生死之事,却如闲话家常般轻松,笑着说道:“终究我的力量不足,也无法窥探全貌,不过生死有命,碧霞君无需为我的事费心。我只担心死后无形山无首,还需得先选出一个掌教才行。”
“你是有意在几个大弟子中选出一个?”
“原本是这样想的,不过今日看来,路青也颇具气度。”拂盈自得知将有大劫后就一直在考虑几个弟子那些可堪大任,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优缺点,以前自然以生最佳,只是他对自己和他人都太过严厉,于无形山也未知是福是祸,所以他才犹豫至今。
姜箬听到之后便明白了拂盈专门请她来此次金台大战的原因,了然一笑,略低头沉吟片刻后方才道:“如果要问我的意思,我会选以生。”
“可否请碧霞君明示。”
“风路青虽然实力不错,但无形山掌教并不是要选出灵力最强的那个。以生虽然严肃了些,但若身为掌教也不算太过严苛。”
姜箬的话没说尽,但拂盈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说天命未必能改,但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不然以后没有陪我下棋的人,我又少了些乐趣。”
拂盈笑笑,点头称是。
风路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御剑离开昆仑,一直向前飞,最后停在一座荒山上,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却没有一只野兽敢靠近,四周就连虫鸣声也消失了,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人。
接着风路青拿起剑,伸手去摸上面的云纹,这是作为嶙峋峰弟子的标志,可现在,他只觉得碍眼。所以下一刻,他亲手把剑折成两截扔在地上。
剑有剑灵,他亲眼看着那把剑上的白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直到成为一把无灵死剑之后,他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自己的血滴在断剑之上。就在他滴血之后,断剑合在一起,就像没有折断过一样,只是剑身已经变得漆黑,上面的云纹已经变成了龙鳞的图案。
风路青捡起剑,稍稍一个法术就让剑身的外观又重新变成原本的云纹。
天边破晓,第一缕阳光照在风路青的脸上,他看着自己的剑笑起来,那是他一直隐藏着,从未展露人前的邪佞笑容。
金台大会之后,风路青就向拂盈表明自己历练不足,自请下山,他走遍了人界,更偷偷潜入过妖界魔界。他开始收集各种各样的妖丹魔丹,一点一点地提升自己的力量,可是他知道这些远远不够,要变得像神族一样强大,一样永生不灭,那就唯有得到神族的金丹才能办到。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够真的变成神族的机会。
终于在他偶然知道魔君有意联合妖界一起攻打仙界的时候,他知道机会到了。
风路青将当初留下的束绡的血抹在身上,再用法术改变自己的容貌,穿上黑袍,走到大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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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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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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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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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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