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远远就看见梁戎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见三人来了,弯腰作揖,面露喜色地上前两步:“姑娘……”
话没说完,尘小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推开他。
“幽悠,你们快跑,我拦住他!”
静默三秒。
紫藤精上前把尘小土拽回来往旁边一扔:“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在下一间客栈一间客栈问过来的。幽悠姑娘……”梁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的憨憨的。
“梁公子请回吧,”鹿幽悠打断他的话,头也不回地往里走,“所谓事不过三,凡事皆有个限度,公子再跟下去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幽悠,你等等我!”尘小土小跑跟上,在经过梁戎身边之时还不忘等他一眼以示警告。
“听说那个姓梁的还坐在外面。”回房后紫藤精对正着看向窗外发呆的鹿幽悠说道。
鹿幽悠不答,依旧看着窗外,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
紫藤精走过去,靠在窗沿边上:“鹿幽悠,又想你男人了?”
鹿幽悠回头瞥她一眼。
“哟,有反应了?老娘还当你耳朵聋了,怎么,一提你男人就听到了?”
鹿幽悠泪:“姐姐,咱能不老提我男人我男人吗?”
“哦,说得对,卿聿就算是,那也是姜箬的男人。”
没见过这么往伤口上撒盐的。
“没关系幽悠,我能做你男人!”尘小土从门口冒了个脑袋出来。
鹿幽悠并不觉得安慰,而是暗暗决定让紫藤精和尘小土少说话,不然单单纯纯的孩子一定会被带坏的。
“你瞎搅和什么,回房睡觉去!他在这儿太吵,不然拿壶酒咱俩上去聊聊?”wWW.ΧìǔΜЬ.CǒΜ
“上去?”鹿幽悠不解,手臂被紫藤精一拉,眼前一花就上了房顶。
两人坐下,还能听到尘小土在下面忿忿不平的喊声,直到鹿幽悠叫他回自己房间睡觉去,这才不甘心地走了。
“行啊,哄小孩儿这种事老娘可做不来!”紫藤精从怀里拿出两个巴掌大小的酒瓶,一个塞到鹿幽悠的手里,自己把另一瓶的瓶塞打开随意一扔,仰头就喝,“老娘见过的小孩儿就没不怕我的。”
“以前做习惯了。”鹿幽悠看着这个自称老娘的少女,总觉得不和谐,打开瓶塞,酒香扑鼻,喝了一小口,忽然想起不久前才和卿聿约好这月十五一起赏月喝酒,现在没到十五,身边喝酒的却已经换了人,“你想说什么?”
特意把她拉到屋顶上不让尘小土打扰,似乎是有重要的话想说。
“咳,听说人界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天,什么草,什么何处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
“诶,对!就是这么句,你知道咱也不懂那么多词儿,总之,你别太伤心了。来,喝!”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原来是为了安慰自己,鹿幽悠笑,又喝了一口酒道:“我哪里伤心了?”说实在的,离开大半是因为生气,到现在,她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可是自认为并没有表现出伤心吧?
“行,你就继续笑,千万别停,”紫藤精斜眼,鹿幽悠的笑果然僵住,“本姑娘可是过来人,你以为能骗得了老娘?”
过来人?鹿幽悠好奇,倒真不像。
紫藤精眼中有醉意,看出鹿幽悠不信,话也多起来:“你还别不信,当年老娘和他也是那个什么羡慕什么鸳鸯的,他阳寿尽了时,约好了要等他转世再见。”
“所以你还在等他?”
“那当然,你当我等了他多长时间?等等我算算啊!”紫藤精扳着指头数数,最后比了个“一”,“一千年!”
“不难过吗?等了那么久,你都没有想过放弃?”一千年那么长,当初的感情一定是刻骨铭心的。鹿幽悠无法想象这样的感觉,毕竟对她而言,一百年都是太过漫长的时光。
“为什么要放弃?”紫藤精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看来是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
鹿幽悠一时语塞,她不是紫藤精,没法体会那是怎样的感情,更加不想随意评价紫藤精的决定。
“好了,这话就说远了,依老娘看来,卿聿和那个女妖应该也是这样,所以呢,你还是多看看别的草吧,他,还真不可能变成你的。”
紫藤精想说什么鹿幽悠是明白了,相爱的人哪怕分隔千年也愿意继续等待对方,所以她对卿聿的感情既不可能有姜箬那么深,也不可能让卿聿改变心意。
叹口气:“其实我也没想做什么,如果这个姜箬是真的,当然没我什么事儿,可如果她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也一样没你什么事儿,鹿幽悠,脑子清醒些,以姓卿那小子的本事,哪怕是假的也未必伤到他。”
“说的也对,”鹿幽悠点头,卿聿的本事她当然清楚,其实根本不用担心的对不对?想想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模样实在可笑,“其实在知道有姜箬这个人,而且卿聿那么在乎她之后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是你知道,一旦喜欢上了,难免……”
难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难免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何况当初明明他就说没有喜欢的人,哪知道会有姜箬的存在!不过理智总归还在,既然有姜箬在,她的确该醒了。
趁这感情还没到不能控制,该放弃的放弃,该忘记的忘记。
心微微地揪了一下。
“想通了?”
“对。”
“行,老娘就喜欢你这样的,干脆!来,接着喝!”紫藤精说完,又举起酒瓶,倒了半天才发现已经没酒了,打了个呵欠,“这么快就喝完了,真不痛快,算了,回屋睡吧!”
“等等!”鹿幽悠拦住她,“你再跟我说说你俩的事儿吧!”
她倒是来了精神,对紫藤精的故事很有兴趣。
“有什么可说的?不都是一个样,你想听找说书的去,老娘困着呢……”知道紫藤精不会介意,鹿幽悠把自己的酒递给她,果然见到紫藤精眼睛一亮。“呢”字还未说完,立马转了语调,“好,你想问啥?”
“你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真的没有再见到过他的转世?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原本喝着酒的紫藤精被酒呛了,咳嗽起来,半天才讪笑挠头:“知,是知道。”
“然后呢,为什么不去见他?不跟他在一起?”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等着?
“老娘去见过。可是陶冉他,他……”
“他怎么了?难道是娶妻生子了?还是已经变成个老头了?或者投生成女的了?”
“咳咳,这倒没有,”紫藤精涨红了脸,说话结巴起来,“他这世是,是只猪,咳咳,难,难不成还要老娘跟只猪在,在一起?诶,别笑,笑什么笑!再笑老娘砍你!”
好半天,鹿幽悠才忍住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掉眼角笑出的泪:“结,结果你还是嫌弃他是只,是只,哈哈哈哈……”
紫藤精瞪她:“你要不嫌弃,老娘今儿敬你是条汉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等他再转世?”鹿幽悠正襟危坐,面前是紫藤精明晃晃的大刀,用尽所有力气憋笑。
紫藤精拿眼斜她:“本姑娘找了一千年才找到啊,好不容易才从杀猪的刀下救了他,下次哪知道他又转哪去了。”
“可是你也没法跟他在一起啊。”
“有办法。老娘琢磨了几年,终于琢磨出个办法,让陶冉修仙。”
“噗,”一时没忍住,鹿幽悠又笑了出来,“有猪仙?”
“当然有!”紫藤精挥挥手中大刀以示威胁,“可是有件事儿很麻烦。”
“什么事?”
“他,咳咳,老娘听不懂他整日整日的瞎叫唤些什么,他估计也听不懂老娘的话,这想让他修仙他也听不懂啊!那夜本想在山里找个野猪妖,结果就遇到你们了。”
“那你不照顾他吗?其实我自己回去也行。”这一路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是普通赶路,还有尘小土在,其实也不是要紫藤精保护。毕竟他们分开那么长时间,鹿幽悠认为还是别耽误他们团聚比较好。
“放心,老娘一向有恩报恩,他已经交给山里的朋友了。何况老娘就喜欢你这个性,像当年的我!”说完,重重的一巴掌拍在鹿幽悠的肩上。
不是吧!
“你在想什么?”
“我在考虑去哪儿找个能听懂猪语的。”
紫藤精皱眉:“难!估计还得回山里捉。”
“姑娘要是不介意……”屋子前的小院里传来声音。
“你怎么还没滚?”紫藤精站起来,大刀一挥,那人身边的树已经被砍成两半。
梁戎吓得摔倒在边上,慌慌张张地爬起身:“姑,姑娘莫动手,在下只是正好听到……”
“你这是偷听,老娘告诉你,上一个偷听老娘说话的人早就死了!”
“咳咳,在下一直站在此处,从未遮掩,姑娘也应该早已察觉,身为君子,自是正大光明的听,何来偷听之说?”
“你知道?”鹿幽悠意外,梁戎所站之处的确算不上隐蔽,只不过夜色正浓,他又一直没有动作,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她没注意到不奇怪,但紫藤精不同。
“知道,不过跟你聊得忘了。”紫藤精说话间已经跳下屋顶站在梁戎面前,一把大刀明晃晃的指着他的脸。
这事也能忘?
“紫藤你等等!”鹿幽悠站在房顶上干着急,却又没有梯子下去,虽然她也觉得梁戎太死缠烂打,但看紫藤精的架势她再不阻止就真的砍上去了。
“其实在下刚才想说,如果紫姑娘不介意,在下倒是认识一位识得家畜语言之人。”
“家畜你大爷!你说谁家畜!”紫藤精炸了,周围的风也被带动起来,长发与红衣被风吹起,好似恶鬼。
“误会误会!”梁戎退后三步,连连摆手,“在下的意思是能帮姑娘找到识得姑娘朋友那种语言的人。”
风停了。
“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鹿幽悠不信。
“天下能人异士如此之多,在下恰巧认识一位识得所有家,咳,所有特殊语言的先生,现下正好住在在下府上,两位姑娘大可以明日来府上见上一见,如何?”
不等鹿幽悠再问,紫藤精就收了刀:“好,就明日!”
第二日一早,梁戎就带了两个小厮等在客栈门口,等鹿幽悠三人吃过早饭一起去了他的府邸。
一到门口便知梁戎家世不俗,深宅大院,比之白府也不遑多让。
鹿幽悠坐在空旷的厅房内喝茶,看看一旁侍奉的两个丫鬟,低眉顺眼,看起来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紫藤精被梁戎带着去见那个能人异士,说是那异士脾气古怪,生人多了怕是不肯帮忙,鹿幽悠只能和尘小土留这里喝茶。
茶杯见底,还是不见紫藤精回来,虽然知道这整个府里的人加起来也未必能把她怎么样,但鹿幽悠还是有些担心,紫藤精性子单纯,若是被骗了怎么办?
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门口却被那两个丫鬟拦住:“姑娘且再耐心等等。”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她们这态度,鹿幽悠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正巧这时梁戎回来,见鹿幽悠后他歉意笑笑:“幽悠姑娘久等了,紫姑娘与张先生还有些事要谈,可能时间有些长。”
尘小土上前拉住鹿幽悠的手:“那幽悠我们先去买糖葫芦。”昨日尘小土吃了串糖葫芦就爱上这味道,嚷嚷许久,鹿幽悠原本答应了今天再给他买一串。
“小公子想吃糖葫芦?在下知道城里有家最好的,不如我吩咐下人带着你去买些来?”
尘小土摇头,不满地瞪了一眼梁戎,从昨日起就对这个人表现出了浓浓的敌意:“我是要和幽悠去!”
真当他是小孩么?凭他活了这么多年的石生,一眼就看出这个梁戎居心不良,他只是不愿让鹿幽悠留在这里。
“紫姑娘一会儿怕是还有事情要与幽悠姑娘商量,到时候若是见不到人就不好了,那家店还有些别的零嘴,都是城里最有名的,你去正好看看是否还喜欢别的什么,到时候一起带回来给幽悠姑娘吃,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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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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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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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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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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