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幽悠回头看向墙外着急的人,虽然自从告诉碎墨她喜欢卿聿之后,碎墨就几乎没有给过好脸色,但此时的表情,怎么有种他在害怕她知道什么的感觉,难道沅离要说的话她不该知道吗?
“如果害怕,你现在也可以出去。”琴师未再回头,径直向前走。似乎并不在意鹿幽悠是否会跟着。
鹿幽悠冲满脸担忧的两人笑笑,又转头小跑着跟着琴师一起往前面的小树林里走去。
忽然就发觉刚才沅离的问题实在多余,事实证明,她果然还是想知道的。
大概走了百步,琴师停下脚步等鹿幽悠跟上后才开口:“他找我是为了问出另一人的下落。”
“姜箬?”刚才听到的名字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对,”沅离抬头看向空中的明月,公子如玉,清雅出尘,“当年姜箬死前,我曾答应过她不会透露她的下落,所以这些年我都一直避而不见,就是不想破坏对她的承诺。”
“你是说姜箬死了?”鹿幽悠此时有些发懵,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那卿聿知道她死了吗?如果不知道,那他这些年岂不是都在找已经死掉的人?如果知道,那他还找什么,难道是找尸骨?
“她,”沅离停下片刻,复又说道,“或许已经魂飞魄散,又或许找到方法转世了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沅离的目光停在鹿幽悠的身上,那眼中的深意却让人看不明白。
好吧,对于这些人而言,死亡当然不能用她这凡人的想法来定义的,鹿幽悠点头表示理解:“那,要是她真的转世了,你知道会在哪吗?”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试着帮卿聿找找看的,毕竟从每一次卿聿的举止中都能看出,那个姜箬对他而言很重要。
“近在咫尺或者万里之遥,你认为呢?”
鹿幽悠不太喜欢这么和人对话,因为他们的话里好像总是隐含着深意,需要她去细细思考,这样总是显得她好像特别傻一样,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不好吗?不过这人瞒了那么长时间,不愿意直接告诉她也不奇怪。既然如此,她决定换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还要给我这个石头?”
举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绳,那绳上绑的石头是当初沅离送的,按理来说自己和他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吧?难道就因为她跟在卿聿身边,所以沅离就故意在她面前晃悠,好时不时给卿聿找点不自在?
不过就沅离这个性,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无聊吧?
“若是没送你这锁灵玉,今日可就救不了你了。”
锁灵玉?所以这还是个呼救器?仔细想想,这两次的确都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沅离就赶到了,鹿幽悠又打量起它来,没想到居然是个宝贝!看来以后得多多注意,可千万别一不小心就磕了碰了。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在鹿幽悠仔细看锁灵玉的时候,沅离又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试探和不确定。
可鹿幽悠抬头看他,一脸茫然,知道什么?难道不一直都是他在告诉她这些事吗?
“罢了,你跟在他身边,或许也是天意,”四目相对,片刻后,沅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记得告诉他,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若是真假都不辨,只会连累身边的人。”
鹿幽悠茫然看他,不过沅离能说出这句话,自然也知道鹿幽悠必定还听不懂,不过人人皆有自己的命数,有些事他原本也不便多说,不打算再多做解释,伸手指着前方:“卿聿应在往南走十里的地方,你们去找他吧。”
鹿幽悠转头看向南方,十里,挺能走的啊!
“记得,锁灵玉不可随意离身。”
“那你……”
转回头时,对面已经空无一人。
“那种人说的话能信吗?”尘小土的眉头皱在一起,因为刚才沅离把自己和鹿幽悠隔开的事情,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顺带着也不相信他的话。
“他也没必要骗我们啊。”鹿幽悠倒是对沅离深信不疑,如果真的有什么阴谋,来这么一出再把他们骗去那里,也未免太迂回了,况且就算真要这样算计,她也是没得躲的。
碎墨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沉默不语,从鹿幽悠从树林里走出来后,他就一直是这副满怀心事的模样。好几次鹿幽悠想问他,他却只给了一个生人勿扰的冷漠眼神,没办法,也就只能由着他去了。
赶到沅离所说的位置时,面前有一个不大的山洞,奈何里面一片漆黑,站在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情况。
正要往前走时,尘小土伸手挡在鹿幽悠的面前:“好重的妖气!幽悠你在外面等着。”
鹿幽悠转头看向尘小土,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比起初遇时的单纯懵懂,现在尘小土似乎成熟了一些,可这也不过一个月而已,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
见鹿幽悠一直没回答,尘小土拉住她的手:“幽悠害怕?那我跟你一起在外面等着。碎墨你去吧!”
灿烂一笑,纯净无垢。
鹿幽悠一愣,好像自己是想太多了。
碎墨不理他俩,自己走到洞口,脚下却是一顿。
尘小土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鹿幽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往洞口看去时,只见两个人影从山洞里慢慢走出。
脑子瞬间炸开,空白一片。
客栈。
女子一袭红衣似火,端端坐在那里,一双明眸灿若繁星,肤若凝脂,齿如含贝,皎皎如空中皓月,头上松松垮垮地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青丝垂下,越发衬得她纤腰楚楚,透出几分娇弱的美感,令人望之心生爱怜。
“所以我只能呆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年月,那夜叉一直将我困于其中,幸好你杀了他,”女子声音婉转清丽,温声细语之中带着点点暖意,好似连冰雪都能够融化,“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阿鞅,我是真的没想过你我还能有重逢之日……”
说到这里,女子微微垂下眼帘,有泪珠滚落,原本清丽无双的脸此刻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最是惹人疼惜。
卿聿就坐在女子的身旁,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略微低着头看她,眼中似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女子缓缓抬眼望向卿聿的脸,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好落下来砸在她的手上:“阿鞅,你不认得我了吗?”说完,伸出手抱住了卿聿,似有巨大的恐惧,双手微微颤抖着,却还是用力抱住他。
鹿幽悠和站在一旁的尘小土、碎墨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已经被那女子当成了空气,最后还是尘小土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她走出房间,碎墨紧随其后,只在关门时深深地看了卿聿怀中的女子一眼。
尘小土也不理会碎墨,拉着鹿幽悠一路走到长廊的另一端才终于肯停下。
鹿幽悠靠在栏杆边看向外面,如今天边已经变白,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会看到日出,心中感叹这一夜还真的发生了不少的事,只是现在的她毫无困意,尘小土硬拉着她来这里倒比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又睡不着要强。xǐυmь.℃òm
不过……
“你在生什么气?”鹿幽悠伸出双手捏了捏尘小土的脸,好笑地问道。
打从刚才开始,尘小土就气呼呼的样子,现在脸更是鼓得像包子,像足了要不到糖吃的小娃娃。
尘小土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着急:“幽悠你不要生气。”
“我气什么?”
“气那个大坏蛋见色起意,见钱眼开,见风使舵……”
“小土,你的成语都是谁教的?”这都教了些什么?鹿幽悠听得哭笑不得,这是只教了怎么念,没有教是什么含义吗?
“我自己看书学的,你看我都会用了。”尘小土扬着头眼睛亮亮的,当初说好,他既然要留在鹿鸣斋就得学习人界的规矩,所以魏十选了些书给他读着,他都看完了,此时的表情很明白地说着:快来表扬我。
“这,以后遇上这四个字的词儿你不懂是什么意思就问我们,别自个儿瞎琢磨。”
“哦,”尘小土挠了挠后脑勺,老实点头,却又反应过来,“不对,幽悠你不要岔开话题,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对了,那个坏蛋,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怎样对我?”鹿幽悠笑着问,原本认为尘小土单纯想糊弄过去,谁知没有成功。毕竟单纯是单纯,却不是蠢。只是她现在不想提这件事,尤其面对尘小土,孩子还小,可别教坏了,所以看来也只能自己装蠢了。
“对你三心两意,始乱终弃……”
“停,小土,咱们能不用四个字的词说话吗?”
“好吧,反正就是他欺负你,他不跟你好,却跑去抱住那个妖女!”
“妖女?”连成语都不会用,倒是会用这个,鹿幽悠决定不再纠结尘小土的用词问题,“卿聿没有欺负我啊,他喜欢抱谁关我什么事?”
“诶,幽悠不喜欢他?”
“什么?咳咳咳……”鹿幽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孩子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反正幽悠你不要喜欢他了,喜欢我吧,我以后就只抱你!”说着尘小土就伸出双手,学着刚才那女子的动作抱住鹿幽悠的腰。
少年的怀抱带着清新的味道,就如太阳一般干净明朗,不过下一秒就被鹿幽悠推开了:“小土啊,咱们还是先说说魏十究竟都给你都选了些什么书吧!”不是原本是教书先生吗?怎么感觉好好一个娃怎么感觉已经被带歪了。
最终,在鹿幽悠有意的插科打诨之下,两人决定先解决人生大事——吃饭。
两人坐在客栈一楼一边闲聊一边吃着。不过他们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聊的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鹿幽悠更是时不时地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不久,就见卿聿与那清丽女子并肩走下楼,碎墨跟在后面,面色不虞。
鹿幽悠的目光与卿聿对上,心里一跳,不知为什么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抓紧了手中的碗。
三人走近,倒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里只有粥,不过还是挺香的,你们都坐下来一起吃吧。”鹿幽悠放下碗,只觉得再不说话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三人依言坐下,小二上了粥,但看起来谁也没有喝的打算。
“昨夜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解释,她,”卿聿看向身旁的女子,“她是姜箬,是……我的一个故人,我寻她良久,不曾想昨夜居然能够遇到。”
姜箬?
虽然在看到卿聿的态度时,鹿幽悠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猜测,却没想到昨夜沅离才提到的那个卿聿千辛万苦一直在寻找的人,居然这么巧就出现了。
鹿幽悠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脸上已经没有泪痕,那楚楚可怜的表情也已经消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笑,她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笑容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可是偏又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不过要对这样一个大美人生出反感也不可能吧?
鹿幽悠在心中默默想着。
“记得告诉他,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若是真假都不辨,只会连累身边的人。”脑子里突然出现沅离昨夜的忠告,他说过答应了姜箬不会告诉卿聿她的下落,还说姜箬已经死了,那眼前这个姜箬如果不是鬼的话,那会不会是假的?
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故人?”尘小土一拍桌子,站起身,“什么人?她明明就是妖!这么重的妖气,也不知道究竟杀了很多同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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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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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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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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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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