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迩这段日子就是三点一线,家、学校、公司。
唯一有点变化的可能是远在美国硅谷的杨润灵给他发了邮件汇报了一下托尼·法德尔最近在忙的事以及苹果步步高升的股价。
当然还有她自身的学习情况,杨润灵是学法律的,一家刚成立的小公司要用到律师的地方不多。
所以她的位置有点尴尬。
但事实上,很多人干的工作都和他本身所学的专业关系不大,都是在岗位上再学习的。
杨润灵非常刻苦,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陈子迩当时给她的任务看似很简单:把托尼·法德尔一举一动汇报一下。
但如果她不参与到E-song的运营过程中,又怎么能知道法德尔具体在干什么?难道天天扒拉着人家办公室的窗户看?
所以足够聪明的杨润灵,借着陈子迩的名头参与到了公司的运营以及管理中去,除了看清法德尔每日做的事以外,她也希望发挥更大的作用,说不定就可以在硅谷,在美国,留下来。
所以尽管这其中遇到了很多不懂的事,她没什么办法,却没有抱怨,只是沉下心慢慢的试,慢慢的学。
因为留在美国工作这个诱惑太大了。
八九十年代的人,成长的过程正好是国门刚开始打开的节点,他们震撼于我们与发达国家的巨大差异,不仅是经济,还有各种自由主义的思潮也泛滥成灾。
就好像美国梦漂洋过海一脚踹到了我们的屁股上。
这时候海归不是海龟,留洋还是巨大荣耀,别说留在美国了,去一趟美国都不得了,恋人分手,夫妻分居,子女分离这些阻力全都不够。
杨润灵当然也想留下来。
陈子迩这种感觉要淡的多,他不想专门请个假去坐十来个小时的飞机,所以他准备把蔡照溪派往硅谷出差,是去美国出差,不是去肯尼亚埃塞俄比亚,想来他肯定欣然前往。
那个叫E-song的小公司虽然只是他为了能掌握一些音乐播放器的技术而成立的,他也没指望法德尔给他带来利润,起码两三年之内他没有这个诉求。
但是,不指望它盈利并不代表完全不管他,无论怎样,控制权他是要掌握在手里的,孙宏那样的覆辙他是不会重蹈的。
杨润灵虽然汇报的不错,但陈子迩还是觉得让蔡照溪过去看看账务他才放心。
因为在硅谷招工程师必须给干股,这是一定的,此外,杨润灵也说法德尔正在争取投资,这些都不是一个律师能搞的妥帖的。
可偏偏这些事又比较重要,陈子迩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让蔡照溪过去一趟,正好他和杨润灵本身就认识。
完美。
他在去公司的路上想到了这个解决办法,到公司的时候想着叫人立即去找蔡照溪,不过正巧看见他进了史央清的办公室,于是便跟了进去。
他最近出勤的次数很多,大多数员工都不知道自己的老板这忽然的节奏变化是为什么,蔡照溪也不太清楚。
但史央清住在他对面,她是清楚的:因为他那个小女朋友太忙了。
“目前就先这样,你把这个关把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协调……”
史央清简单对蔡照溪说了两句,问陈子迩:“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子迩说:“我找老蔡,借他一周时间。”
蔡照溪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听了解释之后则是有些小意外,美国出差他还真是没想到,不过倒也不算难事。
“正好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润灵了,不知道她在美国待的好不好。”
末了,他又追问:“什么时候出发?”
陈子迩说:“最好今天,不过有些急了,明天也行。”
“那就今天吧。”蔡照溪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应该还能来得及。”
这个陈子迩没什么意见,他也没有给出什么具体的任务,只说了配合杨润灵看看账务就行,不过他相信蔡照溪能够随机应变处理得当。
史央清也是没想到会这样,她说:“七天,多一天都不行。”
这件事是该提前同她讲,蔡照溪在布丁的任务很重,扮演的角色也是不可或缺的。
在公司里,越是能干的人,要干的事情就越干不完。
蔡照溪就是如此。
但现在他只能尽快离开公司,并订下机票。
陈子迩对史央清说:“我最近闲,可以帮你分担一点。”
史央清听了心想这也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下班之后,他去找了盛浅予,小姑娘正在学校的机房里跟着她的老师疯狂的码程序,他看了一会儿,感觉也确实蛮辛苦的。
但这是人家自己爱做的事儿,他能有啥办法?不能有了点钱就去让别人放弃追求吧?
只能默默支持了,于是他去买了点补身体的,只是陈子迩知道这两年各种保健品很火,但其实全是假的,所以还是选择买了箱酸奶,还得挑进口的买。
不是歧视,只是食品业的乱象,大家也都懂,什么都敢往里头放。
回了家之后,陈子迩觉得无所事事,于是自己炒了两盘菜,对,不会做饭的陈老板终于发现还是家里做菜比较好吃,学校食堂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于是他之前就一直有跟着盛浅予学了。
虽然因为没天赋,学的慢,但大半年下来也会炒几个菜了。
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吃的,最近他好像确实是闲下来了。
他的手艺也着实一般,主要是在菜场买菜的眼光有问题,认不出哪些是新鲜的,嚼在嘴里,感觉韭菜也有点咸了,不太好吃。
陈子迩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然后起来拿上钥匙去敲对面的门。
在他的记忆中史央清好像也不会做饭,不知道晚上吃的什么。
进去之后他有了答案,估计是外面摊上买的熟菜,一盘猪头肉,一盘猪耳朵,还有豆皮。
史央清问道:“没吃呢嘛?要不要坐下一起?”
“好。”
他麻溜的回去把自己炒的两盘菜也端了过来,还有一瓶不到一半的黄酒,这酒味道甜,度数也不高,两个人不到半瓶,完全没有可能喝醉。
史央清有了‘口福’,一道韭菜炒鸡蛋,一道寡炒西蓝花。
陈子迩说:“我一男的吃全素,你却跟猪杠上了?”
史央清说:“我爱吃猪耳朵。”
给她倒好酒,她又问:“好端端的为什么喝酒?”
“今天教师节啊。”陈子迩神秘兮兮的讲。
可史央清完全没get到‘神秘’的点,“教师节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学生。”
陈子迩扶着酒瓶子笑了一下,他以前是过这个节日的,以后却说不定再也不会过这个节日了。
史央清留着他一人在那里yy,自己则拿起筷子尝了一下韭菜,随后皱上眉头,“你把盐当糖放了嘛?”
再吃一口西蓝花,“这个有点淡了……”
陈子迩:“……”
“我煮的起码还能吃,你连做都不会做,嘴巴倒是挺毒的。”
史央清说:“给你改进的空间嘛。”
陈子迩撇了撇嘴表示不服,他看着三盘外头买回来的熟菜,又说道:“你也要学会煮饭,外头的都是地沟油,吃了胃不好。”
“什么是地沟油?”
“嗯……”吃饭的时候解释这个好像有点恶心,陈子迩想了想说:“路边摊吃过嘛?”
“吃过。”
“你有没有觉得路边摊的味道你在家里永远也做不出,在大饭店也尝不到。”
史央清慢慢的咀嚼着,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路边卖的食物确实别有一种风味。”
陈子迩得出结论,“饭店和家里怎么都做不出来的味道,就是因为少了地沟油。”
史央清问:“那是什么佐料,也是一种油嘛?可这名字为什么难听?”
陈子迩点头,“确实是一种油。”
她看着他憋着笑,就知道事情不对,“真的有这种油?在哪里买?”
“不用买,免费的,找个沟就行,自己拿壶,自给自足。”
史央清败了,“难道我吃的是那个油?”
“基本上,你随随便便对付一顿、挑的不是很正规的餐厅都是这种油。吃了这么多年,你胃怎么样?”
“我确实胃不好……”
不在家煮饭,常下馆子,基本就是这种结果,史央清应该还算好的,她毕竟有点经济实力,不会经常吃小馆子,好一点的餐厅这种现象相对少一点。
“不会是真的吧……”
她脸色有些发青……手捂上了嘴巴,胸口轻微起伏感觉是要吐,自己去了卫生间一趟。
陈子迩心想应该早点讲的,她真是这种饮食习惯,确实对身体是很大的伤害,说的再夸张点,有些胃癌就是这样来的。
过了三分钟她才出来,默默坐下把陈子迩带来的两盘菜都拉到自己面前。
陈子迩想笑,“现在不嫌弃我煮的难吃了?”
她韭菜大口大口的吃,再也不说什么太咸太淡的话了。
陈子迩心想,这就怂了,垃圾食品是最弱的了,往后什么地沟油、雾霾,丹顶红都有的,想起来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得双手合十,来一句‘佛祖慈悲’。
这种情况下,还说我做的不好吃?都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
“嗳,碰个杯吧。”
史央清简单的碰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自顾自的吃,生怕被陈子迩抢了一样。
她的那只叫‘布丁’的橘猫跳上了桌子,盯着盘子‘喵,喵’的叫,仆人却一点对自身定位的觉悟都没有,根本没有要给她吃的意思,还把她从桌子上赶了下去。
小猫咪随后又跳上来,不过闻了闻之后选择了放弃,这里没有她喜欢的。
往后史央清没再讲话,一顿吃完也没喝几口黄酒。陈子迩自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干了一杯。
完事之后问她:“好吃吗?”
史央清抬了抬眼皮,“卫生且健康。”
好吧,看来手艺真的有待加强,不过总是比地沟油要好的。
“以后学做饭吗?”
“不学,我请个阿姨。”
陈子迩想,这样也行,他说道:“那我以后来蹭饭,我也神烦做饭这件事。”
史央清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半。
“出去散散步吧,我要消化一下。”
住进这个小区快一年了,原先到处都有的装修材料现在基本被清理干净,住户也慢慢多了起来,几栋楼宇之间,被点亮的窗户越来越多了,借着微弱灯光还能看到有不长心的居民到现在还没收床单,忘记关窗户的哪家夫妻俩正吵得不可开交,有几个孩子却互相打闹开心的不行,相互扶着行走的老人会因为小区里刺眼的车辆灯光而只得靠在路边等车经过。
运动场上的黑影也变多了,陈子迩注意到有个身材上佳的姑娘穿着紧身运动服绕着跑到跑了一圈又一圈,远处的网球场却有人在打羽毛球,还有个老头推着婴儿车在这里瞎溜达,不知哪家的黑狗起了兴致在运动场中央瞎跳着追逐空中的飞虫。
史央清走了两步也甩起了肩膀,装作一个也是来运动的人。
走到一个拐角,长椅上,三个老大爷坐在那儿说着叽里咕噜的中海话,聊的还挺开心。
史央清说:“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三十年后呢,四十年后,我们变成老人的时候再回首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我有时候会想时间一下子拨到很多年后然后再拨回来,我想看看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陈子迩说:“时间还是慢点好,难道你喜欢快速变老嘛?”
史央清站住很无语的插着腰,“你这人,我营造的感觉多么好,你一开口就说我的年龄。”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是心态,老是想着回味时光没什么意思,好好往前走就对了。时钟如果倒着走我们就会以为它坏掉了,人也是一样的。”
史央清说:“我不信你从来没有被记忆牵绊过。“
陈子迩说:“我在安慰你,你却跟我抬杠。”Χiυmъ.cοΜ
史央清笑了笑,问道:“其实我很少见你烦恼时候的样子,你也不急,也不躁,做事看似毫无章法,却很有计划,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很特殊的气质与特点。”
陈子迩问:“这么卖力夸?好吧,那你说说是什么?”
史央清沉吟着,“嗯……就是一种淡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嘛?就是事业上的事,你总是非常非常有自信,布丁,房地产,互联网,我看你的言行,到现在都没有哪一刻感受到你有‘我可能会失败’这种情绪,还有其他的诸如对未知的未来的不安、浮躁、焦虑,我真的很少看到。这很了不起。”
陈子迩有些意外,史央清的确观察入微,于普通人来说做任何事,任何决定总是会担心,可他好像真的很少有。
这是一种不好掩饰的,与其他人的区别,因为知晓未来,所以内心安定,安定了之后他也无法装作惶恐。
她问道:“我像你一样大的时候要操心学业,纠结于将来选择什么样的工作,往大的方面讲,有时候看新闻还要忧心一下祖国啥时候才能统一呢。”
陈子迩说:“你说的我像是仙人一样,我也一样有烦恼的,只不过解决的比较好。”
史央清问:“那何以解忧呢?”
何以解忧,何以解忧?
想想重生前所受的困扰,想想重生后所做的事。他确实有一个很多人羡慕,很少人拥有的过程。
陈子迩说:“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那个过程,就是暴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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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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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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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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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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