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农场知道今天有一批新果苗送到,提前就做好了准备,空地边缘拿一个大塑料盆装着生根水、育苗剂、消毒液配置成的混合溶液,一卷卷麻绳堆放在这些溶液旁边,等待取用。
苗教授卷起袖口,带着工人给苏家两兄弟做示范。
“苹果、梨树和桃树的种植要点差不多,只在一些具体数据上有差别,这些数据待会儿我写给你们看。”
“第一步是消毒浸泡,浸泡的时候可以去拉绳定距、开挖定植沟……”
将苏均选好的苹果苗扔进消毒液中,苗教授一抬头:“咦,苏澈呢?”
“大哥……不,苏少在那边,”苏均伸手指了指带着顾二少欢快挖坑的苏澈,语气忐忑:“教授,你不要怪苏少,他在家里从来没学过这些,不懂怎么做,不像我是农村来的……”
“你要相信大哥他不是故意糟蹋这些果苗的……”
苏均的话没说完,看见苗教授的眉头皱了一下,大步走向对面,他心中一喜,急忙跟上去。
然后就听见苗教授感叹道:“不愧是为中洲小麦增产做出了贡献的人,这样的创新意识、实践精神、动手能力……”
“有这种后起之秀在,我中洲农学界后继有人啊!”
“……”
啥?
苏均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怀疑苏澈暗中给苗教授下蛊了,要不然这老头指鹿为马、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乱夸的毛病是从哪儿得来的?
苏澈蹲在地上,对着自己挖出的坑,问梨树苗:“地方够大了么?”
梨树苗年级还小,没有金钱橘那么清晰的意识,更别提活了百年快要成精的梧桐树了,它感受到苏澈身上令人舒服的气息,从缺水缺肥、蔫耷耷的状态中恢复了老半天,终于传来一段模糊的话语——
“不够、不够、不够……”
苏澈对着脚下的坑,比了比梨树的根,半信半疑:“好吧,再给你挖大一点。”
他刚拎起锄头,余光瞧见苗教授走了过来。
苗教授一看苏澈刚刚的成果,就感叹道:“这个定植坑挖得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量尺,量了一下,对工人们道:“长六十厘米、宽六十厘米、深四十五厘米,是黄冠梨最适合的栽培尺寸和深度。”
“这个尺寸既能使梨树的根茎伸展开来,又不至于浪费难得的土地面积。”
“不过梨树移栽前最好还是要在溶液中消毒促根、顺便在坑底布上一些熟化好的基肥,另外,对于种植经验不是特别充足的人来说,用绳子确定行距和间距更加准确快速。”
苏澈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从善如流地拿着梨树苗去旁边的溶液池浸泡。
他手里的那颗苗还在重读“不够、不够、不够……”
苏澈:“……”
他心想我信了你的邪,没听人家教授刚刚都说了刚好?
真是世风日下,你们现在这些树啊,果实都没结一个,先学会抢地盘了。
“啪嗒”一声,他将“不够、不够、不够……”的梨树苗扔到苹果苗的旁边。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苏澈用精神力关注了一下进化苹果苗。
它还在“呼噜……呼噜……呼噜……”,就是根系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努力汲取水分。
苏澈觉得这棵进化苹果大概率梦见自己被水淹了。
摇摇头,他在“呼噜呼噜”与“不够不够”的二重奏中离开这里。
另一边,苗教授指导着工人和苏均在空地上拉绳子,用挖掘机挖定植沟,自己则走到苏澈挖出的定植坑前。
他越看这个坑越觉得好,尺寸准确、形状规则,关键是干活的速度也快,挖好这么一个坑都没用十分钟。
如果说之前闭眼吹苏澈的行为是因为他在小麦界做出的贡献,那么现在就是真觉得老苏的这位继承人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想和他一起振兴果树界了。
这孩子,天赋多好、多努力、多有水平啊!
看那眼睛,跟标尺似的,一挖就是六十厘米、一挖又是四十五厘米,没有好几年的勤学苦练,能练得这么准吗?
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观点,他看苏均的目光就不太对了。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没学过,不太懂。
这都算没学过、不太懂的话,那学过以后得厉害成什么样?骑着果树上天吗?
自己谦虚也就罢了,连养子也以为苏澈什么都不会,老苏平时在家里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对老熟人的教育方法产生眼中质疑,苗教授着重关注了一下苏均在拉绳定距时的动作。
说实话,不差,对于头一次干这种事情的活来说,动作已经很利落了,拉绳子、捆绳子的动作也专业。
但苗教授看着总觉得差一点劲儿。
他拿出小尺子,在绳子与绳子之间量了量。
啧,这根绳绑歪了几厘米,那边的行距少了几公分,这个坑壁挖得一点儿都不平整,怎么和鞋拔子似的?
越看越不满意,他摇头感叹了一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苏均虽然在干活,但也没忘了隔一会儿看一眼苗教授的神色,看到苗教授摇头,他心里一闷。
苏澈苏澈苏澈,什么都是苏澈好!
苏澈不就是会挖坑,他能比得上挖掘机吗?
殊不知,苏澈心里也有些技痒。
他看着工人们开的挖掘机,小声和顾铮道:“我觉得这些挖掘机都没你造的好。”
“那当然。”顾铮傲然收下了这份夸奖。
他心道也不想想自家的拖拉机是什么材料做的?全军工钢铁机身、坦克专用的履带式底盘、附带一套最先进的武器操作系统,哪是这些农贸市场批发来的妖艳jian货可以比的?
“放心,我给你造一辈子拖拉机。”顾铮拿着锄头帮苏澈修整定植坑边缘,顺便许下了爱的承诺。
苏均:“……”
看到这对秀恩爱的狗男男就伤眼!
他把手里的最后一卷绳子一系,扔下做标记用的粉笔,问苗教授:“教授,这样行了吗?”
“差不多。”苗教授挨个坑检查了一遍,对工人们道:“树苗可以捞出来了。”
趁工人们捞树苗的时间,苏均拿着自己鲜亮的、精神的、像是被雨水滋润过的苹果苗,忍着心里的不忿看了苏澈一眼。
目光从他手里蔫耷耷的梨树苗上扫过,苏均心道——
苏澈的坑挖得再好,看他手里的树苗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难道还能比自己的树成活率高吗?
做梦!
“……”
可能就像是绿晋江的观众所说,苏家人都有某种言灵天赋吧。
苏澈的精神力一动。
他拎着树苗,小声对顾铮说——
“那棵苹果树,要醒了。”
……
在苏澈说完苹果树要醒的十分钟后。
顾铮将一株梨树苗放进垫好了基肥的定植坑里,扶稳,让苏澈培土。
回填的土壤没过定植坑的一半时,他拎起树苗抖了抖,让根系伸展开,用脚将土踩实,然后小声问苏澈:“不是说醒了吗?怎么没有动静?”
苏澈拿铁锨铲起一捧土,边回填边小声和他咬耳朵——
“可能是刚从习惯的地方被挖出来,又在快递箱里闷久了,有点低血糖……不,低葡萄糖。”
“有道理。”顾铮想想人如果低血糖的话,刚起床时也会犯迷糊,于是又取了一棵树苗递给苏澈,问:“那怎么办?”
“小问题,”苏澈踩踩填好的土,来到下一个定植坑那里:“光合作用一会儿,补充补充ATP就好了。”
顾铮觉得自家鹿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真是十分努力,随时不忘了学习,这不,连光合作用都知道了。
苏澈从前在月光森林时就帮经常长老照料营养不良的小树苗,种树的速度飞快,再加上有顾铮帮忙,一会儿的功夫就领先了苏均十几米。
苗教授在后面检查他们种好的树苗,啧啧称赞。
“培土深度刚刚好也就罢了,你怎么连定干和刻芽也做得这么优秀?”
果树刚种下时并不会直接把土填埋到定植沟的深度,而是随着施肥逐渐培土,因此,第一次填土时的深度要掌握好,太浅的话会将根系暴露在外,太深又会阻碍树木之后的长势,不是熟练的果农,都不能说自己能够把握好培土的量。
更别提定干和刻芽,这一步做完后,果树之后的主干、树形和长势也就基本确定了,一旦修剪失误,对于果树产量的影响极大,就算是经验老道的果农也不一定能够做得恰到好处,苗教授原本没指望让苏澈和苏均上,他打算自己指导工人做的。
农场每年花了大价钱从农科院里请教授们来指导,为的就是这两步。
苗教授看苏澈格外顺眼,本来还想把自己的独家经验传授给他,没想到苏澈不但顺手把树苗“咔嚓咔嚓”地剪了,还剪得这么快、这么好,即使是自己这个研究了多年果树学的教授也不见得能比他强。
“太优秀了!”摸着修剪好的树苗,苗教授又感叹一句,看苏澈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大锭深藏不露的金子,闪闪发光。
这么优秀的人才,研究什么小麦?当然应该来和他种树!
“您过奖了,”苏澈谦虚地笑笑:“这都是天赋、天赋。”
可不是吗?他的手一偏,眼前这棵梨树就像要杀树灭口一样地尖叫,一直叫到剪刀的位置摆放正确,它觉得自己这么剪最好看、能结出最多果子的时候才消停。
在这种高分贝示警声下,苏澈觉得自己要想剪坏也不容易。
可惜其他人听不到梨树的叫声。
苗教授笑笑,觉得年轻人有点傲气是好事,能做大事的人哪能没点脾气呢?
而苏均——
他:“……”
不要脸!
作为对照组,苏均那边的情况不算乐观,他非但种树的速度比苏澈慢上许多,而且培土的深度不一,定干、刻芽一个也没做。
要是放在平时,这样的表现也不算太差,甚至对于没有系统学习过的人来说称得上优秀,可惜,这是在苏澈面前。
苏澈早晨起来就听取了锦衣卫·梧桐的小报告,知道苏均要和他比种树,为了给便宜弟弟留下一个毕生难忘的阴影,他压根没有收敛。
理所当然地,苏均的自信心被他秒到渣都不剩。
瞥了一眼苏澈的方向,看到苗教授那种毫不遮掩的赞叹目光,苏均觉得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像是一个个耳光,噼里啪啦地往脸上扇,脸颊又热又疼。
他心里憋着气,快要被气裂了。
“凭什么?!”
种树也是项力气活,苏均用戴着手套的手撑着铁锨,大喘了两口气,随后他一抹额头的汗水,从旁边拿起一棵新的苹果苗。
正是之前被他寄予厚望的那棵。
心情正是愤懑的时候,手劲也不免大了些。
猛地一抓树干,还没直起腰,苏均突然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ωωω.χΙυΜЬ.Cǒm
脸上一疼,这回是货真价实地被打了。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右边脸颊,震惊道:“谁?谁打我?!”
“……”
苏澈正巧修剪完了手下那棵梨树,回头看向他。
他的意识之中,从苹果苗那棵弱小的枝干上发出响亮的叱责声。
“呸!”它道:“哪个瓜皮把额从地里挖出来滴?!”
“你似不似想乃打?”
苏澈:“……”
这是一棵暴脾气的苹果苗、一棵有起床气的苹果苗、一棵会说方言的苹果苗、一棵一言不合就打脸的苹果苗……
看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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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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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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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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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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