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仿佛还残留着退出游戏前看到的场景——
路人甲拽着二狗子的尾巴,一边努力不让它冲进粪坑吃大餐,一边无奈又忐忑地回头看自己。
那张脸虽然陌生,可眼中的神色,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令人怀念又熟悉。
阿铮真的回来了,苏澈不动声色地开心着。
以后又可以一起愉快地飙……
嗯,飙鹿暂时做不到,青山村里好像有一台拖拉机,就飙拖拉机吧。
正在盘算着要怎么尽快学习拖拉机驾驶技术,眼前温馨的田园景象一黑。
“嗯?”
还没从意识被弹出游戏的眩晕中恢复过来,苏澈听到一阵熟悉的“嘎嘎嘎嘎嘎嘎!!!”
他:“!”
谁动了我的看家鹅!
推开游戏舱的门,精神力和外面的鹅子们微一触碰,待到明白过来它们在大叫什么后,苏澈更生气了。
——我都那么久没见到阿铮了,好不容易一起愉快地种田养狗,居然被这点小破事打扰到。
——敢不敢让我多看几眼阿铮!
鹅子:“嘎嘎嘎嘎嘎嘎!!!”
——那个猥.琐的秃顶人类,偷蛋,还摸母鹅的屁股,叨死他!!!
苏澈:“……”
他想了想,在无数观众的围观下,又重新坐回游戏舱里,盖上舱盖,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人生。
——夜还很长,让黄助理被鹅子叨一会儿吧。
……
与佛系的苦主不同,偷蛋贼黄助理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在姓宋的新编导到来后,黄助理敏锐地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但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是有人在暗中害自己。
证据有许多——
往日虽然态度多变,但在为难嘉宾这件事上永远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总导演突然临阵倒戈,派助理将自己大骂一顿。
已经被白菡拿钱收买过的电视台高层不光毫无预兆地免掉了自己在《变形计》中的职务,还调自己去参加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
好不容易拉下脸留在节目组,昨天下午姓宋的居然找自己单独谈话,说什么绿晋江随后会安排新的工作人员过来,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临时助理该让位了。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白菡,在得知自己被免职后连话都懒的说,干脆利落地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黄助理求天不应、告地无门,忍辱负重了整整四五天后,他看着住在宋编导隔壁的年轻人,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白曦,白顾问。
他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好啊,白菡那个贱.人,之所以和电视台高层串通一气调走自己,原来是因为她找到了新的帮手!
在心里揣测着白曦与白菡的关系,黄助理由己及人,越想越歪,越想越生气。
“贱人!贱人!贱人!”
他被宋编导派去检查村口的节目设备,回来的路上,一脚踹在了路边的墙面上。
“嘶——”
皮鞋承受不住这样的撞击,脚尖传来一阵剧痛。
墙面微微一颤,落下来几丝泥灰,院墙里似乎有什么被这阵动静给惊动了。
“嘎嘎嘎嘎嘎嘎!”
看家鹅们扑腾着翅膀,在小娘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正步走到门边。
它们透过门缝,和站在院墙外的黄助理面面相觑。
终于——
“嘎!”
小娘确定门口的人只是路过,想要带着自己的鹅群回去孵蛋。
连鹅都瞧不起自己!
看着这群膘肥体壮的鹅,黄助理恶向胆边生——
他当然要回去狠狠报复白菡那个出尔反尔的贱.人,撕下她那张温柔贤淑的面具,让她跪在面前求自己原谅。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绝不能让苏澈这个屡屡驳他面子的小废物好过!
轻视自己,瞧不起自己,给自己使绊子,他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不就是仗着投了个好胎,身上有几个臭钱吗?
“……”
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鹅,黄编导从一旁的路边捡了根树枝,伸到院门里,试探了几次,挑开简陋的门闩。
“吱呀”一声,他推开门。
院子里的死亡玫瑰静静沐浴在月光下,暂时没有注意到门口发生的事情。
作为《变形计》节目的资深编导,黄助理当然知道要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报复苏澈。
事到如今,既然宋编导盯得紧,无法在其他方面让苏澈受到什么伤害,那就只能从他的社会实践分数上下手了。
只要节目组安排的实习任务全部失败,苏澈就拿不上社会实践分数,而在现在的升学体系下,如果社会实践是零分,就算交再多的赞助费也上不了中洲的一流大学。
甚至连二流、三流大学,在通常情况下也看不上这种没有实践能力的学生。
现在已经四月底,距离升学考试不足半年,苏澈倒是可以参加其余的社会实践补足分数,可是以他的平时成绩,社会实践分数有了,考试成绩就达不到最低的录取线。
“连大学都考不上,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能干什么?”
苏家那位掌权人——苏继明苏老板最看中的就是学历和面子,没有一纸大学文凭,苏澈无论如何都没法在家里获得更高的地位。
到时候,苏家就全部都是……的了。
脸上露出快意的表情,黄助理在周围找了找,从墙根附近摸出一块旧砖头,一根扁担,双手拎着这两样武器,小心翼翼地走进玫瑰园的大门。
他拿扁担拨开门口碍事的大白鹅,将目光瞄准院子一边的鹅棚……以及在草窝里若隐若现的鹅蛋。
天已经黑了,按照往日的习惯,苏澈现在正处于全息游戏之中,跟拍他的两个摄像头也在室内,正是天赐良机。
黄助理瞬间确定了行动计划——xǐυmь.℃òm
今晚偷蛋,然后趁夜赶去地里,把苏澈和他周围的麦苗全糟蹋了。
不用等明天,自己和他之间的新仇旧恨就能了结得一清二楚!
黄助理胸有成竹,甚至连背锅侠都选好了——
就乌鸦吧!
谁让它们黑……不,谁让它们劣迹斑斑呢?
他一边蹑手蹑脚地在大白鹅的注视下摸向鹅棚,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精心准备的证据——几根从水渠、田间、院子里捡来的乌鸦羽毛。
黑黢黢的羽毛在夜风的轻拂之下,尾端的绒毛轻轻颤动。
眼看就要走到鹅棚旁边,黄助理压抑住兴奋的心情,眼睛一亮。
他的眼神里饱含期待……
就如同身后的三十只看家鹅,院子东头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的牧鹅犬,西头伸展藤蔓,竖起锋利腿毛的死亡玫瑰,以及屋檐上静悄悄盘旋的乌鸦们。
这些义务保安们暗中潜伏、钓鱼执法,恨不得立刻在黄助理的屁股上踹一脚。
——你倒是动手呀?磨磨蹭蹭什么劲?急死人了!耽误在小心肝面前讨赏!
黄助理没有辜负保安们的期待,他低头朝鹅棚看了一眼,先是被里面挤挤挨挨的鹅蛋给惊到,眼睛不自觉睁大,随即心上泛起一股止不住的喜悦和得意。
这么多鹅蛋,居然有这么多鹅蛋……
看起来足足好几十只,可能已经突破《变形计》开播以来的记录了,说不定还能挑战中洲人工养殖家禽的记录。
可是又有什么用?
苏澈再能干,最后还不是要……
带着无比解气的表情,黄助理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砖块。
然后——
“啊!!!!!”
一声惨叫穿透了漆黑的夜色。
……
狠下决心做出偷窃和栽赃的事情,黄助理心目中的后续应该是这样的——
鹅飞蛋打,一片混乱,自己趁乱而逃,散落在蛋液中的黑色羽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偷蛋真凶——乌鸦。
而趁此机会,自己立刻跑去村旁的梯田里,将附近几亩地刚刚抽穗的麦苗全部薅光,再次伪装是乌鸦干的。
最后,苏澈一事无成,乌鸦罪大恶极,观众深表同情,而自己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好编导……不,好助理。
完美!
黄助理在心中模拟好一切,兴奋和愉悦如同有毒的藤蔓,缠绕上他的思维,让他心脏鼓噪、耳膜震颤、血液流速加快、迫不及待。
然而,这些美好的想象没有实现,一件都没有实现。
举起砖块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于黄助理来说宛如一场噩梦。
他的头顶一疼、屁股也一疼。
“汪!”
“嘎嘎!”
头顶和屁股上的痛感太熟悉了,都不用回头看,黄助理就能在脑海中描摹出一只趾高气昂的大黄狗和一群趾高气昂的贼乌鸦。
他看着散落身边的裤子碎片和被薅掉的头发,心中惊怒交加。
“放开!”
拎起手中的扁担,黄助理努力驱赶乌鸦和大黄狗。
黑色羽毛遮住视线,他在与乌鸦搏斗的间隙,冷静思考——
既然这群乌鸦自投罗网,那么栽赃嫁祸的现场还可以做得更加明显一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黄助理努力安慰自己,不去考虑掉了一地的头发以及被薅掉大半,从地中海变身撒哈拉的头顶。
他深呼吸,正准备趁乱抓下来几把乌鸦的羽毛扔进鹅棚,突然——
“啪!”
脚后跟被什么带刺的东西抽打到,黄助理脚下一个趔趄。
不等他站稳,“啪啪啪”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来,在地上砸出一条条沟壑,尖锐的玫瑰刺迫使黄助理频繁地躲避,狼狈的小碎步在稍远处看起来就如同在尬舞。
“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被惊动的玫瑰,想起关于它的死亡传说,黄助理瞬间将一切阴谋诡计都抛在脑后,他将砖头往鹅棚里一扔,扭头就想跑。
然而玫瑰大哥一抽枝条,将他带倒在地。
接着,铺天盖地的藤鞭甩着残影,抽向黄助理。
在这些藤鞭之后,是扑腾着翅膀,在小娘的率领下气势汹汹的护蛋军。
它们张开嘴,叨住黄助理的一块肉,往死里拧,一口就是一大块青紫。
大腿胳膊肚皮脊背全部都感觉到尖锐的疼痛,如同小刀一般割锯着神经,黄助理发出声声惨叫,然而这些叫声很快就泯灭在了护蛋军愤怒的“嘎嘎”声中。
一个人想要叫过三十只愤怒的鹅,这恐怕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
绿晋江直播平台,观众们目瞪口呆。
摄像头是在黄助理将罪恶的小手伸向鹅棚的时候从屋子里飞出来的。因此,他们没看到黄助理之前的小心翼翼,只看到了他在黄姨娘、乌鸦娘娘、玫姨娘和护蛋军的众目睽睽下伸手摸蛋,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卧槽谁给蛋神的胆子这么干?”
“我苏身边上百只保镖24小时轮岗他都看不见的吗?”
“是你蛋神飘了,还是我青山村四大黑.社会提不动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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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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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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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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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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