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脖颈上还围着一圈柔软纯黑的狐狸毛领。
宽松的衣袖,随风摆动。
正值壮年的人,却形容枯槁。
浑身上下,透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这副模样,和先帝离世前的那一阵何其相似?
“月儿,好久不见。”萧璟开口。
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风挽月:“……”
万万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真是时运不济。
她站直了身体,冷淡地瞧着萧璟:“皇上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萧璟笑了一下。
这一笑,牵动了胸腔,又咳嗽了起来。
咳完,帕子上染上一片片刺目的红。
这是……肺痨?
风挽月不由得想退开几步。
瞧见她的动作,萧璟目光一沉。
他苍白的唇上还染着血丝,问:“你在害怕朕?还是怕朕的病?”
都怕。
风挽月心道。
毕竟,谁知道萧变态这病会不会传染?
但是,她要活命。
风挽月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怕。”
萧璟又笑。
笑完,他才道:“这副模样,属实碍眼。”
说完,朝身侧的人使了眼神。
一个熟悉的面孔带了几个身着常服的侍卫上前来,笑盈盈地请安:“郡王妃安好?”
“杜公公。”风挽月淡声打了招呼。
萧璟咳着道:“走罢。”
风挽月被客气地请到城中一个宅子里。
宅子占地面积挺大,从家具到摆件,都十分华美。
风挽月直接被送到了房间。
屏风后,摆着一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
两个人高马大的妇人捧了衣裙、胭脂水粉进门来:“小姐,请沐浴更衣。”
小姐?
萧璟这是要做什么?
趁机给她另外安个身份?
风挽月坐在椅子上,冷冷问:“派你们来的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已经成亲了?”
两个妇人对视。
风挽月有些渴,目光落在了圆桌上的青釉茶壶上。
有水,她却不敢喝。
她思忖了一下,取了两枚杯子,倒了两杯热水:“把这水喝了。”
其中一眉心有痣的粉衣妇人道:“风小姐,茶水无毒。”
“你说没毒就没毒?”风挽月往前推了杯子:“喝。”
两个妇人只好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风挽月坐着没动,仔细观察着两人,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动。
见两人没事,她拎起茶壶,就着出水口,一口气喝了半壶水。
屋外,响起脚步声。
杜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郡王妃,皇上让奴才来问问,您可收拾妥当了?”
“没有。”风挽月冷淡地回了两个字。
杜公公隔着门行了礼:“奴才晓得了。”
说完,人就走了。
风挽月看了一眼时间,放下茶壶:“出去门外守着,我要沐浴更衣了。”
两个妇人对视了一眼,顺从地出门。
很快,门就被人从外面合上。
接着,每一处窗户外,都有人影在晃动。
风挽月冷笑。
她站起身来,取出托盘里摆放着的衣裙。
缃色长裙,配的是胭脂色的刺绣斗篷。
这颜色搭配……
不正是她和萧玦成亲后不久,去金波湖时穿的那一身吗?
萧璟真的是个变态!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她沐浴完毕,换上新裙子,仔细整理好斗篷,又挽了头发,还化了个妆。
刚结束,门就被人推开。
风挽月在心里骂了一箩筐脏话。
懂礼貌吗?
进别人房间,不知道敲门吗?
她从妆台前站起身,冷冷望向门边:“皇上今日请我来,就是让我换身衣服?”
萧璟捏着帕子,咳嗽着道:“你穿这身,和朕记忆中一样好看。”
风挽月:“……”
她弯了唇角,眸光却很冷:“当年,皇上也觉得,我夫君为我搭配的裙子好看?
他的眼光,向来都很好。”
萧璟眉峰微皱。
风挽月继续笑:“我夫君描的眉毛,很漂亮,可惜他今日没在这里,皇上看不到了。”
萧璟捏着帕子的手指,一根根收紧。
他声音微哑:“月儿,你不必想方设法激怒朕。
朕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不是非完璧之身的女人不可。
今日过后,你的夫君便是朕。
描眉抹唇这种事,朕也可以为你做,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嗽完,眼睛已经是一片红。
风挽月被恶心得够。
她冷冷望着萧璟:“皇上觉得,以您如今这副身子,还有命做我的夫君?”
“朕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萧璟阴郁一笑:“所以,月儿,你逃不掉了。”
风挽月:“……”
萧璟疯了。
又疯又变态。
仗着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准备疯得更彻底一点是吧?
萧璟吩咐人在宅子里摆了酒席。
门口,还挂起了红灯笼。
瞧着,倒真有了几分要办喜事的氛围。
山珍海味,摆了一桌子。
屋内,燃着清淡的熏香。
萧璟亲自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风挽月:“月儿,这杯,朕敬你。”
风挽月接了杯子。
萧璟冲她举杯,仰头喝尽杯中酒液。
喝完,眸光落在她脸上。
风挽月冷笑。
当着萧璟的面,她把酒倒在面前的空碗里。
香甜的酒味,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
萧璟似乎见怪不怪。
他咳嗽了几声,哑声道:“你若不喜果酒,朕便让人给你换酒。”
说着,对外喊道:“来人,取坛米酒。”
不多时,两壶精致的酒壶被人端上桌子。
萧璟直勾勾地望着她:“月儿,多少喝一杯。今夜,可是你与朕的洞房花烛。
喝点酒,也好助兴。”
助兴?
风挽月真是笑了。
她讥讽地望着萧璟:“皇上年纪轻轻就不行了么?居然需要喝酒助兴?”
萧璟手抖了一下。
风挽月继续道:“宫中那些娘娘,真是可怜。那么多人守着一个夫君,夫君还不行。
这些年,她们是怎么忍过来的?”
萧璟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捏紧酒杯,手关节泛白,忍咳道:“月儿,你可真会说笑。
你同宫中那些无趣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样。”
风挽月冲他淡淡一笑:“自然是不一样的,宫中的娘娘们,只有皇上一个男人。
正常男子该是什么样,她们大概都不清楚。”
“砰!”
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
萧璟眸子红得滴血:“你非要激怒朕不可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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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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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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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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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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