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墨九就来敲门。
风挽月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
墨九在门外道:“汝安郡王妃派人送帖子来,邀请小姐去府上赏花……”
风挽月起身收拾。
冬日天寒,她换了身暖和的衣裙,又披上厚厚斗篷,带人去汝安郡王府。
人还没到门口,于氏已经带了萧婉在候着了。
一见风挽月,于氏就塞了个手炉过来:“今日,府中梅园的花开得正好。
我便想着,邀弟妹过来赏赏花。”
于氏的称呼,比昨天更亲近了不少。
风挽月也不是扭捏之人,接了手炉,淡笑:“多谢嫂嫂相邀。”
萧婉欢喜地催促:“娘亲,月儿小婶婶,我们快些去梅园吧!”
说完,一手拽上一人,大步往梅园走。
于氏有些无奈:“婉儿,晨起时我怎么同你说的?你都快及笄了,要多注意礼仪。
若是叫你父亲见了,又该说你了。”
“知道了。”萧婉抽手掏掏耳朵:“我的耳朵都被你念出老茧了,难怪爹爹不喜欢你……”
于氏突然站住。
萧婉话音落下,自知说错了话,也立刻收了声,神情有几分慌乱:“娘亲……”
于氏脸色有些发白。
这时,萧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就他,也配喜欢母亲?”
“砚儿?”于氏眉眼浮上一抹哀求之色。
萧砚看都没看于氏,径直走过来,冲风挽月行礼:“清河郡王妃,晨安。”
“晨安。”风挽月回了一句。
萧砚抬头望向于氏:“母亲不是邀请清河郡王妃赏花么?走罢。”
说完,走在前方带路。
萧婉望着萧砚的背影,欲言又止,神情十分萎靡。
一家三口,又陷入了诡异的相处模式。
萧婉是个话痨。
走了会儿,她就没忍住,开口问:“月儿小婶婶,清河郡好玩儿么?”
清河?
风挽月点头:“清河山清水秀,四季都是不一样的景致。
春日漫山野花,可踏青骑马。
夏日水草丰茂,可上山采蘑菇,下河抓鱼虾。
秋日漫山野果,可去摘栗子、松塔、核桃,野葡萄。
冬日,白雪苍茫,小兔和小鹿会迷路,走在家门口都能捡兔子……”
萧婉听得心驰神往:“我好喜欢这种地方啊!以后,婉儿可以去清河郡玩么?”
“当然可以。”风挽月笑。
萧婉心动不已。
心动完毕,又失落道:“可是,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汝安城呢。
爹爹说,我们不可以离开汝安城。”
风挽月有些惊讶。
一旁,于氏开口道:“未得诏令,藩王不可擅自离开封地。
你爹爹也是为了整个汝安郡王府考虑。”
“得了吧。”萧砚嗤了一声:“他就是怕我们离开,长了见识,不能被那个男人掌控!”
“砚儿!”于氏终于生气了。
她停下脚步,紧紧捏了手帕,眼眶微红地训斥:“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
他即便再不好,也终究是你的父亲!
为人子嗣,怎可在背后用言语轻视自己的父亲?”
萧砚也红了眼眶。
偌大的院子里,下人们早就退得远远的。
冷风拂来,寒冷刺骨。
冰蓝色的锦衣,衬得萧砚脸色越发的白。
他几乎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于氏:“母亲,您是个木偶么?
您不仅自己当木偶,还要让我和姐姐当木偶!
我和姐姐,是您讨好那个男人的工具么?
您讨好了他二十年,有用么?
我告诉您,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于氏摇摇欲坠。
“娘亲!”萧婉立即扶了人,轻呵萧砚:“砚弟,你疯了不成?”
“呵……”萧砚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转头就走。
他步入一处圆形拱门,眨眼就没了人影。
风挽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和萧婉一起,把于氏扶进梅园。
梅园,占地约摸着有一亩地。
园子里,一边种的白梅,一边种的绿萼梅。
风吹来,梅香扑鼻。
入了园子,于氏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
她一边走,一边凝望着鹅卵石小径两旁的梅林:“我家郡王,年少时就喜欢清雅之物。
故而,梅林里只种了白梅和绿梅。”
望着满园梅花,风挽月夸赞道:“这片梅林,种得很好。”
于氏强颜欢笑:“我能讨他喜欢的,也就剩这片梅林了。”
风挽月沉默。
这位汝安郡王妃,活得实在是太卑微了。
丈夫不喜,儿子嫌弃。
明明,她长得温柔耐看,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一股大气贤惠。
风挽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嫂嫂年轻貌美,有钱才有才华,又儿女双全。
大好的年华,何必把自己身心都栓在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身上?
大越男子千千万,总有一个男子,会满心满眼都是你,疼你爱你。”
于氏闻言,不由愣住。
“噗嗤……”
一旁的萧婉笑出声来:“娘亲,你努把力,早点和爹爹和离。
回头,给我和砚弟找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爹爹!
我和砚弟,可都是支持娘亲的!”
于氏脸颊微红:“胡说什么?”
萧婉咯咯笑。
于氏推了她一把:“你若无事可做,就去摘梅花,送去厨房做梅花糕。
回头,派人给你父亲送去。”
“父亲父亲……”萧婉嘟嘴:“父亲正快活着,你还是别送东西惹他嫌了。”
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很快,小径上只剩风挽月和于氏。
寒风吹来,带走了于氏脸上的热意。
她缓步走着,神情哀愁:“我才及笄,就和我家郡王成了亲。
婚后五年,他从未碰过我。
直到,家中长辈说,若我再生不出孩子,便要给他纳几个妾室。
他迫于无奈,和我有了婉儿。
可是,女儿不是他想要的,他想生个儿子,将来好继承他的爵位。
后来,我又有了砚儿……
这些年,我与他空有夫妻名分,却无夫妻之实。
他不愿与我和离,不愿给我休书,也不喜欢我外出与人接触。
花花草草,是他愿意与我说的为数不多的话题。
我闲来无事,只能寄情花草……”
说着,于氏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弟妹,都怪我平日憋了太多话。
今日,让你见笑了。”
风挽月摇头。
她有些心疼面前的于氏。琇書蛧
这汝安郡王,可真不是人啊!
骗婚渣男!
伪君子!
风挽月认真地望着于氏:“嫂嫂,人活一世,才区区几十年。
不要总是只听一人言,也不要把自己囚于方寸天地间。
试着离开汝安郡王,去过一过没有他的人生,也许,你会活得更开心。”
于氏眼眶微红:“弟妹,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等到我夫君给我写休书么?”
风挽月一怔。
不等她回答,于氏又含泪追问:“他和沈厌,合谋造反了,是不是?”
风挽月一整个人滞住。
原来,于氏一直都知道!
见她不说话,于氏继续道:“昨日你来,我便想了无数种可能。
我猜,清河郡王已经北上了吧?
弟妹,你可不可以带我北上,让我再去见他最后一眼?”
风挽月凝视着于氏:“这才是嫂嫂今日邀请我来的目的吧?”
于氏回望着她:“可以么?”
风挽月抿唇道:“可以,但是,嫂嫂必须将汝安城交给我,并配合我。”
“我答应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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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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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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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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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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