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是好了,脸却永远毁了。
眼睛,也坏了一只。
所有人,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畏惧他,讨厌他,恶心他。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
风文逸像个疯子,一脚踢了刚熬好的药,踩着破烂的布鞋,站起来:“滚!快滚!”
茅屋内,风柏煜匆匆出门。
见到风挽月和风映寒,他连忙道:“兄长,郡王妃,你们怎么来了?”
风挽月让开些,露出身后的猎物。
风柏煜有些动容。
他叹气道:“让你们见笑了。”
说的,是风文逸。
风文逸却受了刺激:“你让他们滚!这里不需要他们的假好心!”
说着,从炉子里掏出一根燃烧着的木柴,用力挥舞、恐~吓。
风柏煜连忙制止:“文逸,你疯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兄长和妹妹……”
“你才疯了!”风文逸举着木柴:“你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风柏煜伸手去抢木柴。
“砰……”
木柴结实砸在他手腕。
风柏煜闷哼了一声,五官都疼得扭曲了。
风挽月微惊:“二哥!”
“嗖!”
一颗石子飞起,准确无误地弹上风文逸手腕。
木柴落地。
“我的手!”
风文逸痛呼了一声,疼得摔倒在地,抱着手腕,疯狂打滚。
风挽月大步走到风柏煜面前:“二哥,你的手如何?”
风柏煜面色发白,豆大的冷汗往额头外渗:“无……无碍……”
风映寒终于看不下去。
他走到风柏煜面前,抓起他手腕。
轻捏了两下,薄唇冷冷吐出四个字:“骨头,裂了。”
“嘶……”
风柏煜吸了一口凉气,脸色越发的白了。
风映寒冷冷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大夫?”
“去郡王府!”风挽月也冷下脸来:“墨九,送二哥回去!”
墨九牵了马,把风柏煜扶上去。
眨眼,马就跑了很远。
地上,风文逸捂着脸,疼得滚来滚去,痛哭不止:“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大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可是,没一个人从茅草屋走出来,拉他一把,或者是安慰他一声。
没有。
寒风吹来,冷得人发抖。
可风文逸就这么躺在雪地里,似乎不知道冷似的。
风挽月拢了斗篷,冷冷地望着地上的人:“风文逸,适可而止吧。”
风文逸浑身一抖。
风挽月继续道:“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欺负你。你沦落到今日这地步,是自找的。”
风文逸又动了动。
风映寒嫌恶地移开目光,声音很冷:“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东西已送到,回府罢。”
“不进去看看吗?”风挽月问。
风映寒望茅草屋内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冷漠道:“不了,碍眼。”
这时,茅草屋内忽然传出声音:“是……是月儿和映寒么?”
风凛老了。
就连声音,都透着苍老和憔悴。
风映寒忽然就改了主意。
他双手背在身后,抬脚,迈入了茅草屋。
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里,堆满积雪,院里的菜叶被雪冻得半死不活的。
进了小院,就是三间茅草屋。
其中一间,是堂屋。
风凛的房间,在进门的左手边。
还未靠近,窗户处就飘来一股子难闻的药味。
风映寒屏息,递给风挽月一方干净柔软的帕子:“捂住口鼻。”
“谢谢哥哥。”风挽月接过。
兄妹二人捂了口鼻,迈入狭窄的房间。
大约是下了雪,茅草屋内十分湿冷。
空地上,还摆了一盆冒着烟的炭火。
曾经,还在护国公府时,再冷的寒冬,风挽月都捞不着这样一盆炭火。
取暖,纯靠一生正气……
床边,盛着一碗风柏煜用鸡汤熬的粥,上面还撒了细碎的葱花。
护国公府的风挽月,病了只有一碗白粥……
她望着房间里的东西,不断地类比着。
这时,床上的风凛睁眼。
他嗓子有些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父子父女相聚……”
“感动么?”风映寒冷冷道:“你自找的。”
风凛:“……”
好半晌,他才喘着气,费劲道:“我活不长了,快要死了。”
“活该。”风映寒冷冷道。
风凛差点一口气没起来。
风挽月捂了口鼻,转过头去。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她现在大概已经笑了。
风映寒,真的太会怼人了。
哪儿痛,戳哪儿。
即便是风凛,都毫无招架之力。
风凛胸口剧烈起伏:“逆子……若是你现在把我气死,就是弑父。
在大越,弑父是死刑!”
风映寒冷嗤了一声:“醒醒,大越马上要亡国了。”
风凛:“……”
差点当场去世。
缓了会儿,风凛才问:“你们母亲……还好么?”
风映寒居高临下,眸色深沉地望着风凛:“好人,一生平安。”
风凛彻底说不话来。
好人,自会一生平安。
而他,是恶人。
穷凶恶极之徒,能有好下场么?
没有。
风凛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这辈子,是我欠了你们母亲。
我定然……会死在她前边。
若有下辈子,我会好好打拼,脚踏实地,重新娶她一次,把这辈子欠她的,都补给她。”
风挽月:“……”
风映寒:“……”
活这么大,真是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
风挽月都被逗笑了。
下辈子?
再娶一次?
放过白蓉吧!
原本该美好灿烂的一声,都被风凛这个渣男残忍地毁了!
风挽月压抑着气愤,冷声道:“放过母亲吧,这辈子,她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补偿也好,赎罪也好,去找别人!”
风凛嘴唇动了动。
风映寒冷漠地望着他:“我与母亲、月儿,下辈子可以再做一家人。
但是你,希望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人生。”
风凛:“……”
他用力咳嗽着。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风映寒和风挽月不愧是他亲生的儿女。
冷漠的性子,跟曾经的他如出一辙。
甚至,心肠更硬。
“好,很好……”
风凛觉得,他死都瞑目了。
即便他死了,这世上,依旧有人流着他的血,延续着他的性格。
真好啊……
风凛足足多熬了三天。m.xiumb.com
年初二。
天蒙蒙亮,茅草屋传来恸哭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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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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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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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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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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