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转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传朕旨意,即刻送宁王棺椁回京,不得有误!”
“长熹呢?”太后问。
“长熹……”皇帝念了一遍萧玦的字,用嘶哑的声音道:“再传一道旨去北疆……
宁王薨逝,军中无主,封宁王世子萧玦为镇北将军,暂时统率镇北军,驻守北疆,若无传召,不得回京……
宁王灵位,由其次子萧濯扶回京中……”
一席话,皇帝说得气喘吁吁。
若佛珠在手,太后只怕要再拨断一次珠串。
地上,风挽月自膝盖生出一股寒气。
完蛋。
萧孔雀回不了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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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薨逝,宫中除夕宴被取消了。
皇帝下令,宁王丧期,京中禁止一切娱乐。
风挽月才进宫住了一天,又被匆匆送出宫。
宁王府。
新挂上的红灯笼,新贴的对联,全部被撤了下来。
凡是与丧仪不符的东西,通通撤掉。
白绫和白灯笼,挂满各处。
整个王府,布置成了一片白。
宁王子嗣单薄,仅有萧玦一个嫡子,加上萧濯一个庶子。
萧玦不在京中,披麻戴孝的人,就轮到了风挽月。
太后从佛光山请了和尚进京,在搭好的灵堂里,日夜诵经祈福……
每天,风挽月都要跪上许久。
天寒地冻的,半月下来,膝盖差点废掉。
风挽月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春节、元宵节……
--
正月十七。
天还未亮,京城就已灯火如昼。
料峭的春寒中,百姓们皆穿着素衣,站在街边,人挤人。
太子带了礼部的人,站在北城门外迎接。
棺椁入城后,哭声震动半个京城。
宁王府,风挽月早就带人候着了。
棺椁一到,立刻跪倒在地——
“恭迎王爷回府……”
下人们哭成一片。
风挽月也跟着哭。
宁王,可算是回来了!
再这么跪下去,只怕她和萧玦还没和离,腿就废掉了,这辈子都出不了京城了。
棺椁入灵堂后,太后被宫人搀扶着进门来。
风挽月在低头烧纸,看见她,吸了一下鼻子:“拜见太后。”
灵堂里的人连忙行礼。
太后满眼含泪,踉跄着走过来:“献儿……”
她伸手,扶上棺椁。
冰凉的棺椁,将她冻得唇齿发颤。
太子走过去扶她:“皇祖母,节哀。王叔他已经走了……”琇書蛧
“走了……”太后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随后用力捏住太子手腕:“宁王一生忠君爱国,恪尽职守……
他才四十岁,他才四十岁啊……”
太子皱眉“皇祖母,您要保重身体。”
太后伤心过度,几近晕了过去。
太子无奈,只得交代了礼部尚书几句,亲自送太后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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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前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
风挽月又跪了一整天。
一天下来,差点没晕过去。
晚上,人终于少了许多。
灵堂里,白绫和灵幡随风摇曳,香灰和纸钱灰随风拂起,味道浓郁苍凉。
念经声和木鱼声,格外清晰。
风挽月睁大双眼,吃力地烧着纸。
这时,身后人影微晃。
一个娇弱的身影走至她身旁,稍微在她后面一点的位置,轻轻跪了下来,开口道:“世子妃,您歇会儿,让妾身来吧。”
风挽月侧头看去。
身后跪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
身姿纤弱,隐隐有弱柳扶风的感觉。
女子鹅蛋脸,柳眉杏眼,五官偏淡一些,面相看着很柔弱。
想来,这就是宁王的妾室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哭肿了。
见风挽月在看她,女子略微弯腰,行礼道:“妾身许氏,见过世子妃。”
风挽月张了张嘴。
这位许氏,一直养在北疆。
大约是考虑到萧玦,所以,宁王一直没给她位分。
连个侧妃,都谈不上……
风挽月略一思索,开口道:“夫人不必多礼。”
许氏朝她勉强一笑。
许氏转头看向灵堂外,对灵堂外跪着的一个幼小身影道:“濯儿,进来给王爷磕个头,再给世子妃请个安。”
“是。”
披麻戴孝的萧濯,个子小小的,脸色苍白,眼睛跟许氏一样,哭得红红的。
他进了灵堂,和他娘并排跪着,规规矩矩地给宁王的棺椁行了礼。
而后,又朝向风挽月的方向,行了拱手礼:“濯儿给世子妃请安。”
小奶音还有些沙哑。
“不必多礼。”
考虑到萧玦,风挽月对这对母子的态度很淡。
毕竟,她跟他们也不熟。
她抓着纸,一点点往盆里烧。
边烧,她边感叹——
萧玦,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唉……
结婚一个月,老公外出公干了。
面都没见过的公公去世了,她还要帮着尽孝、守灵。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烧着烧着,风挽月就哭了。
气哭的。
照这趋势,她什么时候才能跑路?
见风挽月落泪,许氏也抽噎了起来。
接着,萧濯也跟着哭了。
身后,恸哭声越来越大。
--
哭得迷迷糊糊的,风挽月跪在蒲团上,时醒时睡。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际,逐渐泛白。
青枝像是做贼似的,凑到风挽月耳边:“小姐,墨三回来了……”
“什么?”
风挽月表情微滞。
墨三不是保护萧玦的吗?
他怎么回来了?
莫非,给她送和离书来了?
精神一振,风挽月打起精神道:“回松泉苑。”
灵堂内外,人多眼杂。
风挽月一起身,就有婢女跟着起身,走到她身侧:“世子妃,您这是要去哪里?”
风挽月蹙眉。
她转头看向那个不起眼的婢女:“你是谁?本世子妃如厕,还需跟你汇报?
莫非,你是在王府掌管净房的?”
那婢女眼角微垂,屈膝道:“世子妃误会了,奴婢只是担心您。”
风挽月:“……”
凉风,吹得她格外清醒。
她脑子略微一转,就对那个婢女道:“你既然担心,就扶本世子去如厕吧。”
那婢女愣了一下,行礼道:“是。”
风挽月回了松泉苑。
青枝扶了她入净房,那个婢女则站在院子里吹寒风、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风挽月才出来。
她淡声道:“回灵堂。”
婢女行了一礼,就跟着往外走。
风挽月重新回灵堂跪下。
她看向青枝,使了个眼色。
青枝点头,折身出了灵堂。
不多时,她就匆匆回来,轻声呼道:“不好了,松泉苑遭贼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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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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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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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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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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