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轻描淡写,只有童斐自己知道,她点完头进琴房的时候,直接哭就好了。
哪有老师说的这么容易啊!!!
她收拾好东西,提着琴,哀怨地走出教室。
唐景明骑着自行车从校门口进来,见到一楼走廊的童斐,一脚猛刹:“小斐!外面有人找你。”
童斐停下脚步:“谁啊?”
忽然想起自己前几日寄回家的信。
眉毛一扬。
会不会是哥哥收到信给她送特产来了?!!
唐景明踩着自行车的踏板,摇摇头:“不认识,穿着一身军装。是不是你家里人?”
童斐正欲往校门走,听他这么一说,刚抬起的脚尖立马落地,拧着眉头,一阵疑惑——
哥哥....参军了......?
她心里疑虑,脚步迈得更快,走到楼外,远远看见校门对面停着辆军车,旁边站在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确实是像唐景明说的那样穿着一身深绿的军装,还带着顶军帽,年纪看上去应该和自己的哥哥差不多大,差不多十九、二十的样子。可惜离校门还有些距离,看不清他具体长相。
男人似是见到了童斐,往车里提出个包裹,昂首阔步往她的方向走。最终和她在校门口相会。一双扇形的眼眸,眼神凌厉而深沉,好似一眼望不到底,五官硬朗,笔挺的戎装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悉索之声,高耸的军帽帽檐压在眉毛上,更显得英气逼人。
他微低了头,与童斐平视:“是童斐小姐吗?”
童斐有些拘谨道:“我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男人又走近了几步,一股清凉的味道又缱绻着丝丝的烟草气息,萦绕在四周,逐渐浓郁。
“你好,我是陈毓,你哥哥童远的朋友。”m.χIùmЬ.CǒM
在现代童斐也见过不少的异性,但面对眼前这个昂藏七尺的男人,竟有些局促起来,握了握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刺到手心,不疼,却足够让她回神。
她清浅一笑:“你好,陈......”
一下又愣住了。
该叫他什么?
陈大哥,陈哥?陈毓哥?
喊出一股北方大汉的感觉,不符合苏州的腔调。
还是像叫袁绍华那样叫陈毓哥……哥吧。
她再次扬起嘴角:“你好,陈毓...哥哥。”
这一次没有之间叫袁绍华时的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说“哥哥”说习惯了?
她心中疑惑,抬头间,不觉与陈毓的双目相视,他的眼中光华熠熠,看得童斐身子有些僵硬,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站立了起来,却又不是别扭,浑身麻酥酥的。
她笑意微敛,又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童斐?”
陈毓闻言一笑,眼睛的那抹弧度,冲淡了那股与年龄不匹的成熟和稳重,整个人一下柔和许多,浑身气息变得清澈明朗起来,连带着言语都好像多了几分温度。
“你哥哥怕我认不出你,特意给了我一张你的照片作为参照。”
童斐垂眸,试图展露自己的镇定:“哦.....”
她身材长挑,削肩细腰,一身剪裁合体的旗袍,开衩适中,顺着她的腿服帖垂下,随风温柔摆动,姣好的脸上一抹微红,带着几分少女的扭怩。
陈毓有些闪神,轻咳一声,随后解释自己前来的目的:“我从杭州笕桥回到苏州,去童宅拜访你哥哥宁殷,他正巧收到你的来信,知道我要来上海,便托我把这个带来。”
说完,举起手中的包裹递给童斐,他的身体伴随着他的动作又靠近了几分,童斐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赶紧伸手接过。
陈毓不觉莞尔一笑:“不打开看看?”
他的笑意在一片阳光中,暖意融融。
童斐脸上神经一抽,只能假装随意拨了拨头发,将碎发扯来几绺挡在脸前,感谢道:“不用了,谢谢……”她更加有些不自然,不想被他发现丢了脸面,便装作自然的移开目光,眼神微微低垂,“陈毓哥哥。”
话音刚落,童斐的半张脸已绯红一片,纠结着要不要低头把发烫的左脸遮住,可这样遮遮掩掩反倒是有种莫名心虚。
她心里暗想着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对话,装作自然的移开目光,指了指身后,随意编了一个理由:“那个....我等等还有课,先进去了。”
陈毓微微点头,温和道:“再见。”
他的举止彬彬有礼,文雅大方,倒显得童斐局促不已。为了最后挽回几分自己的形象,她挺直了背,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再见。”
陈毓的到来在学校小范围的传开,虽不是他本意高调,但毕竟音专就这么一点点大,况且他穿着军装随便往哪里一站,就足够引人注目。
而童斐却并没有显得很高兴,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音专学生,现在的风头几乎快要盖过她的那些才气过人的学长师姐。
又偏偏这样的风头不是因为自己的演奏水平有多高超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创作有多风靡,而是因为一个穿着空军军装,开着军车的陈毓。
仅仅因为他。
她一下十分迷茫,连高兴和不高兴都不能分清。
不知道应该高兴她成了风云人物,还是不高兴她作为一个音乐生,出名不靠自己的才华。
*
几天后,琴房
童斐手里捧着富华教授给她的新谱子,欲哭无泪。
前些日子,哥哥让陈毓送来的苏州糕点,她送了一些给自己的同学,今天上课前,想着给富华教授也带去些尝尝。先生果然非常高兴,送了她一本原版的小提琴乐谱作为回礼,叮嘱她好好练习。
童斐认命地摸了两把弓毛,觉得手感不对,从琴盒里翻出松香,用它擦了弓尖后,正准备开始练琴,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这本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可这声音低沉,还有点耳熟......像是......陈毓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赶紧放下琴,猫着身子靠在门上细听,才发现原来只是两个路过琴房的男同学,而且声音和那个人根本一点都不像!
童斐直起身子,回到椅子上忍不住想——
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这样一来那日的所有场景接踵而来。
她轻呼一声,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像电视剧里的萨满法师,扭着身体摇头晃脑地驱散脑中的妖魔鬼怪。
等她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意识开始逐渐恢复,赶紧拿起琴弓,挑了全曲最疯狂的快板,也不管自己还不是很熟练掌握,直接用了最快的速度。
节奏不稳、琴声急躁、演奏粗糙。
练琴的所有不好的行为她都占了个遍。
要是被富华教授听见,估计要暴躁地推门进来打断她了……
情绪的发泄让她冷静下来。
童斐一拍自己的额头。
哎呀……
不要见色起意了!
陈毓长得是好看,但下次再见到其他帅哥,说不定也要对他们犯花痴。
隔壁传来不知哪位仁兄悠扬的琴声,尤其是那个快板,又快又激烈,溜得要飞起。
童斐听着旋律总觉得熟悉,低头看了眼谱子。
这不就是跟她的是同一首吗?!?
心里冒火。
我不拉你不拉,我一拉崩,你就开始打击我?
鄙视?嘲讽??
想想自己连谱子都没有扒完,童斐真的想翻白眼。
人比人,气死人。
她今天本就很不爽,猛地一把合上谱子,开始演奏自己最熟练的作品,妄图把对面的声音压下去。
效果显著,对面琴房的声音很快减弱了。
斗琴的快乐让她心情一阵舒畅,重新拿出老师给她的谱子开始慢速练习,一遍下来,虽然磕磕巴
巴,但一些难点都已经基本掌握。
她摸着下巴。
练多了觉得这首曲子实在枯燥可想着富华教授总是能指正出些问题,又觉得这首曲子新鲜了起来。
所以,真理谬误能互相转换,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坏,是这个道理不?
梁露循着琴声来找她,敲了两下门:“小斐。”
童斐拎着琴回头:“露露?你刚下课啊?”
梁露靠在墙上:“别提了,又被训了。”她托着手肘,“我自己在琴房练习总觉得每一个地方都很完美,可一到上课,全是错音,先生总是一脸不悦,好像我的演奏是对肖邦的亵渎。然后又免不了被先生一顿训。”
童斐当然能体会,伸着脖子在空中画圈,嘴里念念有词:“可不是..下课练琴猛如虎,上课仿佛刚识谱!”
梁露也是路过她琴房进来看一眼,聊了几句,摆摆手道,“不跟你说了,先生刚给我布置了新的曲子,我得赶紧去练了。”
梁露走后,童斐又练了几遍,这才提着琴回家,风风火火地下楼,在一楼过道,迎面碰到了钢琴组的黎莺。
对这位学姐她也是认识的,她钢琴弹得很好,经常帮于微弹伴奏,于微课后又经常带着自己练琴,所以她和黎莺也有了些交情。
童斐与她礼貌地打着招呼:“黎莺学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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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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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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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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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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