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果然是个小村落,唯十来户人家,片刻赶至。路旁竟巧有一家酒馆,酒馆虽不算大,里面人却甚众,吃饭的倒没有,大多像是于此避雨闲聊的。
有两个倚在门首观雨的中年汉子见了他们打趣道:“嘿!这位倒火气,如个落汤鸡似的,瞧这身衣着倒甚华贵,却戴个破斗笠赶车,未免不伦不类,不知系哪家大财主,连车夫仆役都非同寻常,实在地出手不凡。呵呵……哈哈……”
厉之华听了佯装不知,心里暗笑:“这种市井俚人都该打死才对。”故叫道:“店家!店家!把你那两条狗拴好,别让他俩在门前瞎叫,免得吓走客人!”
只见一个精瘦的伙计从内出来,把那两人拉向一边道:“别挡道。三位客官,小店里没有狗,不知你们来这干甚么的?”
三人直感好气好笑。厉之华道:“废话。你这开的不是饭店?如不是,我们这就走。”
那伙计将手巾朝肩上一搭,满脸堆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以为三位是来躲雨的呢。快快请进。”厉之华道:“躲雨便不允许?”伙计道:“公子说笑了。来小店躲雨也欢迎,只要喝它几杯暖暖身就行。”说着,嘻嘻嘿嘿转身向里叫道:“老板,老板,赶紧把胭脂粉洗洗,好生拌菜切肉,烫酒摆筷,来有三个客官要吃喝一阵,快点,快点,该死的婆娘!”接又向众人呵斥道,“都走,都走,吝得都不吃不喝,如堆牛屎赖在这里,都滚到一边玩去!”有几人却甚听话,当即捧壶端罐走向后院,众人边走边道:“他今次却是好运气,能比咱多学两手。”
正中的一张桌子围坐三人,倒非吃酒,而是下棋。下棋的两位,一个是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学究模样,打扮得甚显斯文;一个是三十来岁的青壮年,生得特是粗犷;另有个二十不到的少年并非在观棋,却手捧一书,则在近旁大声朗读,听读的像是《资治通鉴》。那老者此刻虽在与人对弈,神态反极为漫不经心,端着茶杯,眼瞅别处,不时还向那少年释解文中句意。而那少年根本不听,一任地逞性莽读,读过一页,便撕落一页,撕得地上已有二十多张。
那壮年汉子则死守着棋局,苦不得攻法,急得额头滚汗,抓耳挠腮。那少年每撕一页,这人便从木桶舀瓢生水咕咚咕咚喝下肚里。但见他突然乐得拍腿,大笑道:“有了,有了。今天这场酒你可赖不掉了。真不容易,真不容易,哈哈哈哈。”
那老者与少年听他有了制胜之法,俱消了声,瞧他如何走子。这壮汉笑着把棋子举得高高,正欲向棋盘砸落,那伙计此刻却走将过来,一伸手将棋掀乱,口中嚷着:“走!走!下甚么屁棋,你又赢不过这老家伙,悟了两天也悟不出个门道,忒不知丑,去外淋场雨冲冲猪脑子!”
这青年壮汉眼看就要赢场酒饭,却被这伙计突然把局给搅了,如何不恨?听那老者又说棋局已搅不再算数,心里更为恼火。啪地一声,重重一拍桌子,迅手将那伙计胸口抓住,瞪眼骂道:“死贼,你需赔我一场酒来!”
那伙计由他抓着,动也不动,眯着眼冷笑道:“哟?大逆不道的东西,你敢怎样?乖乖地放了我!”那汉子看似比这伙计年纪还长些,听了责斥,却哼地一声将手放下,又怒道:“我们三个就是不走,这棋需按原局重摆!”那老者笑道:“我敢说你连棋式都摆不出。”这汉子不服道:“是否还赔酒饭?”那伙计向老者和少年吼道:“你俩先滚,让他一人在这下!”这老者笑吟吟端着茶杯站起,那少年则收了棋,一声不吭地退去。
那汉子见把自己闪在一旁,怒火再也难遏,气得举起一张凳子摔个粉碎,将那伙计推个踉跄,伸手把老者拽住,叫嚷道:“先别走,需承认欠我场酒饭!”老者一甩胳膊道:“以大压小?你可曾胜了我?”伙计却大骂道:“要打架出去打,今有客人在吃饭,若把客人惊走,你俩今晚可要利索了!”嚷着,把他俩向门外推去。
这时打从店外又跑进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入门便嚷骂道:“蠢物,蠢物,都滚出来!如赖着不肯走,最好装个哑巴,别惹我爷俩生气,他老人家已说了,今儿这酒店不被砸个稀烂,你们也要被痛打一顿!”骂完,缩着头又跑了出去。
店里一众闲人听了,方不敢再闹再叫,遂皆退下。
厉之华见这等场境,甚觉诧异可笑,乃向她俩笑道:“二位年兄,江湖中奇情趣事可多?”小红抿嘴笑着点头。朱淑真轻声道:“别大声。我瞧这店内人均邪得紧。”
那伙计调桌摆凳,后又擦净了,忙哈腰笑道:“三位见怪了。快请坐,快请坐。不知想要什么酒菜?”厉之华道:“整些干净的好酒好菜端上是了。”伙计道:“若说仙味珍品本店倒没有,清鲜美味的却能做出,三位尽管放心,保证吃不坏肚子。”
接又沏了三杯热茶,然后又吼叫道:“老板,老板!耳朵聋了没有?有客官用饭,快些出来整制酒菜!”
突见从里屋的厨内走出一个手持菜刀的妇人,这妇人亦年有三十好几,生得虽是魁壮,但姿色并非媸陋。却见她拎刀骂道:“叫嚷个屁!瞧不见我早就忙着?若非有客人在侧,我却宰了你!”将刀在那伙计脸前划楞一下,反身入厨,忽又转脸向厉之华三人笑道:“三位见笑,莫放心上。”片刻即闻庖内劈骨剁肉,热油爆菜之声,气味却香,嗅之倒令人甚增食欲。m.xiumb.com
那伙计向三人嘿嘿笑道:“适才是小的浑家,孟浪粗鲁,没见过场面,不通世务,怨我素时疏于教导,惭愧,惭愧。呵呵呵呵……”正自笑着,突从厨内倏地飞出一物,“啪”地一下,正击中鼻子。
朱淑真和小红见了想笑却不敢笑,只得转脸抿嘴,厉之华却哈哈笑了起来。
这伙计从地上将那物捡起,见是一块鸡屁股,不由骂道:“好臭恶婆娘!竟敢擅自乱了圣贤所定的俗规,可知什么是‘男上女下',今夜我需让你知道些!”
一言未已,突见从外入来一个身披破蓑、头戴草笠、又举把雨伞的怒容汉子。那汉子进屋连伞也不收,便向伙计瞋目叱道:“你刚才说的甚么话?打谅我一时不在是么!”
厉之华等人见这汉子如此包装,无不想笑。那伙计讥道:“这又算个什么,你也恁地不成器!只许你同别人的老婆说笑?死了干净!”这汉子怒道:“若不恐扰他老人家休息或惊这三位公子酒饭,我今天岂能饶你!”后又走入厨房,向那妇人告诫道:“他今天无论说甚么丑话,你也甭理会,记在心里,等夜间学我听,我再如法还制他老婆。”却听“呱”地声脆响,似被打一耳光。只见那汉子立时出来,瞪了伙计一眼,回头骂那妇人道:“臭货,不打你不知趣,今夜还需与你算账!”
伙计见了,忙从肩上拿下手巾,递上前笑道:“大哥有粉不搽,脸上怎却抹了油灰?先擦擦干净,出去也好见人。”那汉子猛地将他推个趔趄,怒道:“去你的!”气呼呼出了店去。
几人见那汉子不但醋意挺大,且又浑愚惧内,明明在厨内被妇人扇一巴掌,出来后却硬充脸面,着实令人捧腹。朱淑真和小红转过脸去偷乐,厉之华则笑着低声叹气。
那伙计挥着手巾抽打了一阵衣服,连道晦气。却听那妇人在厨里叫道:“你唧哝甚么,快些端菜送酒上去,三位客官定饥得不耐烦了。”
酒菜摆上,虽是些普通菜点,但烹饪得却甚味美。朱淑真悄声提醒道:“酒菜可别下了毒?”厉之华笑道:“放心,那几杯醍醐可不是白喝的,即使剧毒亦不惧。”
两人听后,才放下心来,唯沾唇几滴,方敢取箸去食。那伙计见此,暗自冷笑。
酒饭毕,雨亦渐止。厉之华向伙计问道:“请问小二哥,附近有没有集镇?”那伙计道:“附近没有。县城距这还有七八十里,若行山道却近些,只是道艰难行,听说还有喽啰兵剪径,不过他们只取银子,不伤人命,三位只要银两带得厚实,大可无恙。”
厉之华道:“多谢。请算下酒饭钱。”那伙计又躬腰笑道:“三位吃好了?走路就是,还算么?越算越薄气。”这时那庖妇亦走出笑道:“三位还结啥账?走就是了,区区几银,真羞得盘算。”厉之华微笑着:“不必客气,哪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接从银褡里掏出十两银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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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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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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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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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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