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之华见天气炎热,心胸气闷,暗想离开师父已近半年,可恨遭此罹难,弄个死模活气的,还不如一个寻常人健力。若回师父处,这几千里之遥,与己来言,没个一年半载休得走到。途中或再遇些歹恶之徒,自己却要白养几个月的伤,恩仇更是无报,人家也等于白救自己一条命。可这三五年之内,体毒难除,也难说陈大夫能在三五年内医愈此毒,别说尚欠池美矜银子半年去还,如此废人一个,一辈子也无挣一万两银子去还人家。这三五年内,朱淑真和姞楚楚将会如何,自己一个素餐之人怎再好意思托累鲁德?
连日来,越想越闷,焦急甚是。
这天,服药以后,试想内息真气如何,便盘腿而坐,以运气逼毒之法试习。刚一缓缓运气,便感体内真气丝丝缕缕,顺以气血流动。心中惊喜,想真气即能顺着气血缓流,就可奋力强冲,以内力摧送气血来冲通经脉大络。他想得甚觉有理,便把真气聚于丹田,猛地一冲,任督二脉突地大跳,紧接连起三阴交和少阳三交经激颤欲裂,仿佛经脉齐断,体内猛地剧痛,大脑似开,太阳、晴明、率谷、上关诸穴狂跳不已,两眼模糊,所视浑浊,只感口腔发腥,一声大叫,狂血喷壁,遂淖委于床,生死难知。
鲁德正与众人一起提水浇花,听自己住房有声大叫,立知厉之华极有可能旧伤复发,惊得立即快步奔去。
刚入房间,顿闻一股血腥味,见鲜血溅壁,人已倒在床上,不由大骇,唯觉有人进来使坏。走到近前,见他口角流血,已不省人事。惊慌失措,便拿起木盆端来凉水去淋。
厉之华运气抗毒,经脉受其冲荡,牵连各处穴道。幸好他体弱气虚,内气不甚强盛,否则必遭自断经脉之祸。他服药才短短两月之久,气血与经脉才稍稍理顺,应缓为慢施,可他心急之下,竟物极必反,成了欲速不达。体内气虚,所冲的经脉虽不致断裂,但经络二脉受其不得法的震荡,牵动了身上许多脆弱穴道的自封,才致昏死过去。假如内力强劲,不说经脉断裂,就是牵动身上的几处要穴,也同样会送掉性命。穴位自封,需数个时辰方可自解,鲁德向他头上淋水,无疑是担雪填井,毫不奏效。
正值鲁德无计可施时,打从门外走进一个仆童道:“鲁管爷,庄主有事叫你。”
鲁德道:“你在这守护他一会,有什么事去叫大伙来帮忙。”说完,拿起手巾抹净厉之华口边血迹,然后出了房门。
时不隔久,鲁德又领了一人回来,那人见厉之华如此之状,亦惊得骇异。鲁德道:“于兄弟,这便是我那受伤的朋友,只是昏迷了过去,还会慢慢醒来。庄主遣我和李六去趟河南,十来日可返回来,厉兄弟就托你暂护一段时日。”
那人名叫于连水,素与鲁德交情甚厚。当下说道:“鲁哥放心前去,我会尽力照顾,你不必担心。”
鲁德道:“多谢于兄弟。我现在就走,也来不及和你嫂子说一声,等她回来,帮我言语声就可。”接又拿出陈言所开的药方,又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道:“这是大夫开的药方,这二十两银子留作药钱,不够时,回来再补。”说罢,将银两朝桌上一放,遂辞别而去。
到了鲁德的妻子回来,于连水便把厉之华挪至自己家中养伤。www.xiumb.com
于妻葛氏,却不比丈夫通情达理,性情刁钻狡狯,蛮横跋扈,乃有名的“河东之狮”。
见丈夫抬来一个死样活气的人回家,得知情形后,立即破口大骂,骂他金银财宝不朝家抬,却抬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于连水生性惧妻,被葛氏骂得狗血喷头,不敢还言一声,只得讪讪笑道:“他到我们家养伤,又不白吃白住。鲁大哥被庄主遣去河南,隔几天便回,回来后还把他再挪回养伤,人家还给了二十两银子。鲁大哥即使在一个月回来,一个月的药银才不过十来两。”
葛氏听鲁德给了二十两银子,才稍感气平,把银子要回,又伸齿吼道:“这人醒来难道光喝汤药,这些日子的饭钱哪个给付?俗说‘宁添一斗,勿添一口’,你这死贼难道不晓得?”
于连水道:“鲁大哥说银子若不够使,等他回来再给补过。”
葛氏闻后才道:“伺候这人,你一人全包,老娘可没你这份孝心养他。”
于连水听了,登放下心,喏喏应是。随后找来一个仆童,去里屋架张床供厉之华养伤。葛氏见了,气得骂道:“你这该死的丧门星,不许你架床与他,好好的床,怎可让这半死不活的人去用,没的沾上晦气!屋后有几块土坯,找些木板来一搭,这不成了一张床?真是死脑筋,蠢猪一头。”
于连水苦着脸道:“鲁大哥回来若知道咱们如此待他的朋友,那我们还算人么。”
那葛氏一听,狐眉倒插,趋近啪啪两个耳光,打得于连水金星乱冒,骂道:“你这该死的野牛种,老娘一刻不扇你,竟犟起嘴来,还敢骂我不是人,你祖宗十八代都不是人!”
于连水见她使了泼性,吓得腹麻,揉了揉欲肿的两腮,和那童仆到屋后去搬土坯。
厉之华原穿的丝袍被树枝划破好几处,原均穿着鲁德的衣裳。前几日鲁德的妻子替他缝补洗净后,昨日始才换上。葛氏见他如此丑貌,却穿身丝袍,便走将过去,捻了捻袍面讥笑道:“啧啧啧,我还道是位官绅爷们,却是个打肿脸充饱汉的穷鬼,这副尊容没的污了还块布料。唷,一、二、三、四、五,补丁五六处,这件衣衫也断乎是偷的。”在袍面上捻来捻去,突觉衣内有件物事,捻得发响。葛氏大奇,伸手去掏,却掏出一张纸来,仔细一瞧,哇!白银五十两!
葛氏见自己掏出一张银票,恣得几乎去吻厉之华那张麻脸,心里高兴得乱跳,忙又四下去翻衣内是否还有其它值钱的东西。果然老天不负有心人,厉之华衣内的几两碎银也被她倾囊倒出。葛氏愈搜愈喜,口中连叫财神爷,手爪来回在他身上翻搜。全身摸遍,再没寻出一文。葛氏仍不甘休,又把他的双手拿起,想瞧瞧指上是否配戴什么值钱饰物。见他浑身上下已被自己扫荡一空,伸指在厉之华身上重重一戳,喜得怨道:“你这亲爹老祖宗,身上怎不再多带几张银票。”
她这一指重戳,正巧点在他的穴道上。厉之华原来昏迷不醒,被葛氏无意戳了一下,昏穴登被解开,睁眼一瞧,见一个陌生的妇人正自言自语,说什么不多带几张银票。又见眼前景物陌异,开口道:“这位嫂子,这……这是哪里?鲁大哥呢?”
葛氏见他突然醒转说话,唬得大跳,忙将银票和碎银藏起,佯装欢道:“相公可醒来了,我守着相公整整一天,至今仍滴水颗物未沾齿唇,我刚刚还哭了一阵子。象你这般好人,天底下也难寻第二个,是哪个缺心少肝、腚没**的把你伤成这般?胸襟上还有血迹,一张俊脸也变得蜡黄了。”说着,掏出手帕,假装去擦眼泪。
厉之华忙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他恐面具滑落,感觉胳膊麻软酸痛,抬不上去。但见眼前这妇人一言三晃,颧高面黄,稀眉斜竖,白唇龅齿,发如劣鬃,干涩无光,说话声音有如破桶,年约三十来岁,全身套着屎黄的麻衫,烘托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形状。他心道:“此妇何者,挺怵人的。常言说:妇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肯定她没有男人,是个老处或嫠妇。不然,谁个敢娶。”虽听她说自己长有一张俊脸,感觉可笑之极,但一瞧这妇人面相,哪还敢笑出声来,惶声问道:“请问大嫂,鲁大哥呢?”
葛氏收了污帕,谝着牙道:“嗳呀,麻相公,不不,相公说什么鲁大哥鲁二哥的,他被庄主遣去河南做事了,昨日走的。你一直昏迷不醒,鲁大嫂子偏又不在家,我见你半死不死,怪可怜的,便叫他爹把你抬到我家养伤,我俩轮着照看你,到现在连口水还没喝呢。”
厉之华心想:“定是我在昏迷之时鲁大哥出庄的,看来我这次又昏迷了两天,没想到眼前这位媸妇不但有男人,而且还救助了自己,这地方的好心人还挺多,人心确不可以貌测取。”便说道:“多谢这位大嫂相救,咱有情后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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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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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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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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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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