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匀匀因为被救及时,都没什么大碍,只轻微有点一氧化碳中毒,在医院观察一周后,头痛、晕眩、呕吐等症状相继减轻,确认无任何后遗症医生建议出院。
舒越对那天发生的所有场景都历历在目,他进店后,唤了两声匀匀的名字,没人应,他便顺着老旧颠簸的楼梯一路往上,球鞋踩在木板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这小屋没窗户,空气一直都不太流通,舒越之前来过几次,坐不了几分钟就觉得呼吸不畅,跟蒋青说过几次不要经常让匀匀长时间呆在这里,但有时候确实没办法。
他推门进去,小团子果然趴着睡得正香,舒越蹲下身,正想叫醒他,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冲破耳膜,一阵嗡鸣,不算结实的墙面被波及震裂,破碎的石头飞溅,舒越立马反身把匀匀稳稳护在怀里,万幸的是没被石头击中。
匀匀被爆炸声震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看到是舒越,便伸出两只肉乎乎的胖胳膊环上他的脖颈,软软的叫着舒越哥哥。
舒越已经清楚听到了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空气瞬间变得稀薄,浓重刺鼻的煤气味从劈裂的小洞飘来,舒越忙道:“匀匀乖,紧紧捂住鼻子,尽量减少呼吸频率,哥哥马上带你出去,不怕啊。”
但是匀匀年纪太小了,即使听话的把手放在鼻子下面,因为手太小,力气也不大,根本防止不了一氧化碳的吸入,无法,舒越一手抱着他,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口鼻,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到了楼梯口,发现下面的火势已经蔓延开了,整个煎饼店就像一个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炉,试图把里面所有东西烧成灰烬。
舒越到底也还是个孩子,没经历过这样危险的场面,一时有点腿软,下意识吸了口气,浓度较高的一氧化碳吸入鼻腔,涌上脑门,强烈的晕眩感迫使舒越站不住脚,跌倒在地。
匀匀也不可能忍受长时间不呼吸,靠在舒越怀里一动不动,意识模糊间,舒越看到了一个高大挺阔的身影,很奇异的迅速安下心,没等人凑近便晕死过去。
再有意识时,便是从病床上醒来,发现石屹绝情离开。
为什么?
舒越想不通,也不愿意想。
只要一想到之前几个月美好甜蜜的时光,就时刻提醒着舒越就是个一厢情愿的傻子,单方面相信石屹对他的每一个承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可到头来,那人转身便走得潇潇洒洒,甚至连简单的“等我”两个字都不愿意留下。
“......我爱你。”
舒越只觉得好笑,这样的爱,他要不起。
滚吧。
是舒越不要石屹了。
这几天舒越难得放空了自己的思绪,任其漫无目的漂远,他躺在床上,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挠人的难题,没有让他心痛的那个人,跟个机器人似的机械配合医生护士的治疗,配合冉心舒华山守着他的一日三餐。
冉心和舒华山不知道舒越的异样,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石屹的不告而别,又或许是两者皆有,冉心看着他毫无人气的模样心疼不已,但一想到石屹当时糟糕的状态,又狠不下心责怪,对于石屹的心疼不比舒越少,命苦的孩子......琇書蛧
后面两天,舒越发现冉心经常会在以为他睡着时偷偷掉眼泪,他这才像是通电了一般,回过神,知道自己这样不言不语没有生气的样子让父母担心了。
舒越整理好心情,慢慢开始恢复正常。
冉心和舒华山几天来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安稳落地。
舒越和匀匀可以一起出院,舒华山去医生那儿开出院证明,冉心则去匀匀的病房,看他们母子俩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舒越换好自己的衣服坐在床边,盯着安静放在沙发上的黑色书包看了半晌。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忆有关石屹的任何事,但大脑却擅作主张不听使唤。
那天出门前,舒越坐在矮凳上,笑眯眯看着身前的石屹单漆跪地,有条不紊的帮他穿袜子。
他皮肤白,而石屹的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两相形成鲜明的对比。修长白皙的脚掌被石屹粗糙略硬的大手握在手里,他突然俯下身亲了一口脚心,舒越的十个脚趾害羞地蜷缩起来,从脚心传来的丝丝痒意很快贯穿全身,等石屹帮他穿好鞋袜,舒越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偏偏被这突来的一吻弄乱了心跳。
逃难般出了门,连随身携带的书包都忘记拿,还是石屹帮他背了一路。
舒越双手抓紧床单,努力睁大眼睛,倔强的不愿让那些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流出来。
舒越想:今天是最后一次用这个书包,今天回去就把它压箱底。
大概过了五分钟,才慢慢平复心情。
走到沙发前把书包提起,打开拉链,把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检查东西是否带齐。
东西都没少,反而多了一把光秃秃的黑色钥匙。
这是石屹的钥匙,但是却少了一个月亮形状的白玉挂饰。
他见过这把钥匙很多次,第一次发现多了一个挂饰时,他们才在一起没两天。
前一天石屹去了趟医院,第二天早上舒越就看到他的钥匙上多出来的月亮挂饰,石屹并不是喜欢这些装饰品的人,舒越拿过来左右仔细瞧瞧。
月亮坠子的材质是剔透温润的白玉,被黑色的挂绳牢牢套住,两者之间还镶嵌了两颗同样材质的小圆珠子,极致简单的高级感。
他不了解玉石,但一模这手感就很不错,应该不是在地摊上随便买的。
舒越好奇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
石屹专注的看着他没说话,眼神却极尽温柔缠绵。
舒越愣了愣,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否认自己的猜想,就石屹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做这么浪漫的事……
他把钥匙放回石屹手边,清了清嗓子后,试图跳过这个话题,就听到石屹用让人沉醉的低沉嗓音委婉的宣告主权:
“因为……月亮属于我。”
舒越把孤单的钥匙紧紧握在手里,力度过大,使得掌心生疼,假装不在意平静七天的情绪瞬间分崩瓦解,舒越无助地蜷缩在床上,任由眼泪肆意横流,像一只被砍了鹿角的小鹿,发出悲伤痛苦的哀鸣。
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留下这把钥匙?
又为什么多此一举把挂坠拿走?
你不是不要你的月亮了吗?
负责舒越的护士路过舒越的病房门口,看到人合衣躺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细听还有微弱的呜咽,她连忙走近关切问道:“舒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
听到外人的声音,舒越发泄般的放声呜咽瞬间憋回喉咙,在床单上蹭了两下后,坐了起来,说:“没事。”
虽然极力恢复平静,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了一丝哭腔,再加上眼睛通红,眼角还挂着几道泪痕,模样看着特别可怜。
护士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怎么突然哭了?”
舒越低着头一言不发。
护士见他一直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决定让李医生过来看看,一氧化碳中毒的后遗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还没等她转身,舒越便抬起头,急切的问:“姐姐,我出事那天还有人一起进医院吗?”
护士根本不用回忆,点点头回道:“是一个个子挺高长得很酷的年轻男人?”
“嗯,他……怎么样?受伤了吗?”
“受伤了啊,虽然没有一氧化碳中毒,但他左手被烧伤了,伤口面积还不小,一直在流血,我让他去医生那儿治疗,他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一样,脸色特别差,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有人靠近他就警惕的瞪人,特别凶。就这么在你病房门口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舒越神情恍惚的哦了两声。
病房里的电视正巧在重复播放那天的火灾情况。
舒越僵硬的把视线移到电视屏幕上。
前几天冉心一直没打开过电视,就是怕舒越回想起来难受,今天隔壁床来了个病人,第一次打开电视,让舒越了解到火灾详情。
记者用官方的口吻叙述着火灾情况:“9102年10月31日早上8:26分,叙城远门区萍水街一家餐馆突发一场火灾,具体原因是管道油污起火发生爆炸,死亡人数两人,重伤人数五人,轻伤十人,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救治……”
右下角还配了一段视频,应该是路人拍的,画面有些抖,屏幕里除了熊熊大火,还有一些路人或被爆炸声吸引过来的好事者。
视线落到某个瘫软在地的人时,舒越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石屹这么失控的样子。
眉头紧皱,脸色铁青,面上全是隐忍的痛苦,嘴唇被坚硬的牙齿咬出了血,胸膛剧烈起伏,身体时不时神经质地抽搐一下,是他没有亲眼见过石屹发病的样子。
不是快好了吗……
为什么突然又发病了?
顿了两秒,猛地看向石屹眼前不远处的漫天大火,瞳孔紧缩了两下,什么都明白了。
大火,创伤应激障碍……
舒越鼻头一酸,整颗心脏绞成好几圈,痛得他快窒息过去,腿软地跌坐在地。
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放过他……
石屹瘫软在地的那一分钟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又是怎么克服心理障碍奋不顾身陷入火场把他救出来的?
他的石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的月亮。
舒越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找到手机,拨了石屹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的石屹,可能要放弃他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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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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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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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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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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