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怀疑的视线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了,要我再解释一遍也行——我和波吕克斯,的的确确是同父同母同胞诞生的兄妹。”
“至于为什么继承神血的只有波吕克斯一人,我怎么知道。遗传学的问题去问那几个医学系的英灵去。”
“波吕克斯她,从小就很不一样……”
虽然在成为神明之后,这对兄妹都不再生长,身高也趋于统一,但是在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年期,波吕克斯反而是长得更快更高也更加强大的那一个。在一些版本的传说里,人们认为波吕克斯才是哥哥,卡斯托尔则是弟弟,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在。
继承神血的波吕克斯,自小便展现出了常人所不能及的“神迹”,在一边以正常人类速度生长的卡斯托尔的衬托下,便更显神奇伟岸。
在卡斯托尔还被侍女抱在怀里喂奶的时候,波吕克斯已经可以自己吃肉,饮下王赐下的葡萄酒了;早慧的波吕克斯站在哥哥的襁褓边,望着还在咿咿呀呀的兄长,湛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同旁边的人问:“为何哥哥长得这么慢?我还想带他去爬树摘果子吃。”得到兄长还未长到那个岁数的消息,波吕克斯便一边说着“我的哥哥怎么这么弱啊。”一边带着一脸失望地先行离去。m.χIùmЬ.CǒM
“啊啊,小时候的波吕克斯真的就是个讨人厌的混着神血的家伙。我这才是正常人类的生长速度好吧!是你长得太快了!”
你保持沉默,听着那个在迦勒底里大肆声称“俺妹最好”“人类都是辣鸡我只爱我妹妹一个人”的究极妹控此时在这类似过往记忆的幕间世界里以与你记忆里截然不同的口吻谈论着“唯一挚爱”波吕克斯,你的直觉告诉你最好还是不要说话继续观看好了。
神子的生长速度和人子又怎么可以统一概论呢?属于最强神明的血液注定波吕克斯会成为举世无双的英雄,成就许多人类究极一生也达成不了的伟业。这个道理,不用人教,便早早地扎根在幼小的卡斯托尔心里。
差异不是别人大大咧咧铺陈在你面前的,而是从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透露出来的。
波吕克斯成长速度远快过于普通人类,在卡斯托尔刚刚学会走路时,波吕克斯已经爬遍了王宫里的所有树,掏遍了每个鸟窝里的鸟蛋,得知卡斯托尔可以被拉出去亲(陪)近(她)自(玩)然之后,波吕克斯便带着卡斯托尔窜上窜下,还乐此不疲地让卡斯托尔叫自己姐姐。
但是同样聪慧的卡斯托尔在被骗着叫了几次后,便不再唤波吕克斯“姐姐”,而是换成了“妹妹”“波吕克斯”(不为人知地夹杂几句“小混球”),这还让波吕克斯为此痛惜了好长一段时间,从这之后,直到二人共成为神明,波吕克斯也没能再听到卡斯托尔叫自己一声“姐姐。”
“本来就没有哥哥喊妹妹姐姐的道理,你说是吧?”旁白的声音暗含威胁。
你一边惋惜怎么没有记录仪记下眼前这波吕克斯都想珍藏的超稀有一幕,一边十分有求生欲地狂点头。
旁白的卡斯托尔声音里透着满意,故事继续缓缓展开。
作为神子降生,备受瞩目也不负期待地成长的波吕克斯,自小就开始接受武艺方面的教导,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母亲子宫里被霸道神血占据了过多养分,自小就有些体弱的卡斯托尔则是被授予了文学方面的教导,他也不负众望地展现了自己聪慧的一面。
卡斯托尔曾在宴席上听醺然的斯巴达王同心腹的下属说:“波吕克斯可作为我的利剑,卡斯托尔则是可以指挥利剑的大脑。”
当时的卡斯托尔还很天真,他为王的评价沾沾自喜,觉得这证明了他在双子身份里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毕竟他是哥哥嘛,比妹妹强大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但这个想法只是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波吕克斯她,实在是成长得太快了。
某日王的下属向王进贡了捕猎上来的珍奇野兽,野兽野性难驯,被链子锁着关押在笼子里。王喜得珍兽,想驯化为座下珍宠,便向四周重臣询问有没有谁能驯服珍兽,成则重赏!
那时卡斯托尔只是众多王子中极不出彩的一位,或者说那时的王子几乎都被笼罩在波吕克斯的阴影下,在神之子的光环下,所有的人子都显得那么资质平庸。
那时的卡斯托尔看着身边望着笼里野兽有些跃跃欲试的波吕克斯,脑子一热,就提出自己想试着驯服野兽。
于是在那一瞬间,原本都缠绕在波吕克斯身上的视线,第一次集中到了卡斯托尔身上。卡斯托尔还没饮下葡萄酒,便已感觉微微醺然。尤其是波吕克斯惊讶的视线,更是让他觉得气势倍增。
“与所有甘愿臣服在波吕克斯光环下的王子们不同,我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呵,很可笑吧,明明只是纯粹的人类之子,只是因为和神子一起诞生,就也幻想着自己沾染了神之力,同芸芸众生区别了开来。”
你的心忽然揪紧了一下。
旁白的卡斯托尔冷淡地评价过去的自己:“愚蠢又不自量力。”
你立刻把视线转移到场中,卡斯托尔已经在和斯巴达王讲完自己在书上看到学来的驯兽知识,志气飞扬地准备现场来一次驯化。
斯巴达王高兴地拍着王座的扶手:“好气魄!不愧是我的儿子!”
得到了父权人物夸奖的卡斯托尔,面颊红润,眼睛明亮,毫不畏惧地让仆人呈上据说这种珍兽很喜欢的,闻到便会安下心神的草药,自己攥在手中,呼唤仆人打开笼子。
在场之人无不捏紧手心地观看这俊秀王子驯化凶猛野兽的一幕,只见那野兽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将湿漉漉的鼻吻凑近王子掌心的草药,姿态竟然驯服地宛如□□坐骑!
斯巴达王眼含赞赏,刚要下令赏赐,谁知此时异变陡生,那野兽竟然在吐舌头舔了一下王子掌心之后,忽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刀锋利齿,双眼泛红,竟是兴奋地连身上的链子也压制不住!血口利齿竟然就要往满头金发的小王子脑袋咬去。
“?!!”你震惊,轻飘飘的身体先于意识的利箭一般冲了过去,想一把推开同样震惊在原地不知动弹的卡斯托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触碰到他!
“快跑啊!”你挡在卡斯托尔身前冲他大声喊,但他显然已被骤变的事故吓得失去了心神。你能看到他本就白皙的面容更加苍白,金发被汗濡湿贴在额侧,迷茫睁大的灰蓝眼睛,无助地望着你,或者说,你身后的猛兽。
“我儿!”斯巴达王双目圆瞪,刚想拔出身侧宝剑向猛兽处掷去,只见那里已经炸开血花。
王僵坐在王座之上,女侍摔碎了昂贵的酒杯也不知情,醇香的酒液与炸开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足以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卡斯托尔还未从刚才的冲击里回过神,他呆呆地抬起了手,摸到了脸颊上刚被溅到的一点温热,看到了白皙手指上晕开的血色时,他才流着冷汗拉回了心神。
卡斯托尔喘着粗气,像是自己从未呼吸过那样,同同样惊疑不定的你,同在场所有的人一起,注视着场中已经身首分离的猛兽,和手提染血宝剑的波吕克斯。
波吕克斯踢远了猛兽咕噜噜滚到她脚下的脑袋,把宝剑插在猛兽小山一样的肉躯上,像是给它立的一块墓碑,然后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对着王座上的斯巴达王请罪:“恕我错手杀掉了王心怡的珍兽,只是卡斯托尔与我血脉相连,我不能看他葬身于野兽之口,请王不要怪罪于我和兄长。”
斯巴达王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猛地喘息了几下,才拨开了脸上的阴云,笑着合了合掌:“我有神子波吕克斯在此,又何需不通人智的野兽!你不仅展现了自己的勇猛,还展现了自己对于兄弟的热爱。波吕克斯,你值得嘉赏!”
随着斯巴达王一席话下,场面转暖,人们纷纷对勇猛的波吕克斯赞不绝口。野兽的尸体和流下的血迹被奴隶很快清理干净了,而波吕克斯也放心地笑了,搀着自己的兄弟回到了席位上。
你也灰溜溜地“飞”回了原来站着的角落,为自己刚刚下意识的举动而懊悔,情况过于险急,你竟然忘记了这只不过是一个过去的投影,既然神话里的卡斯托尔没有命丧于此,那么刚才的危险也不过是一次可以化险为夷的劫难罢了。
像是为了嘲讽你的不自量力一样,旁白的卡斯托尔的声音也拔高了些:“人类有什么能力去抵抗那样的猛兽!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清楚吗?又不是什么广受称颂的大英雄!”
你低着头不吭声,也不知道卡斯托尔是在骂你还是在骂过去那个鲁莽的自己,又或者是两个都连着一起骂了,因为他听上去好生气的样子。
虽然波吕克斯因为这一次事件再次威名广传,但是卡斯托尔却因为这件事受了惊,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似乎是因为曾经多病丢人的一面被你瞧见了,卡斯托尔的声音更加暴躁了——是的,你已经意识到了卡斯托尔绝对能感知到你在浏览他的记忆了,只是你们二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停下这个自说自话展开的“幕间物语”——老天,为什么不能学学此世之恶羁绊十的时候再开这个幕间!你现在有种绝对会被卡斯托尔秋后算账的预感!
你看着倒在床上,陷入高热迷障的卡斯托尔,虽然知道他肯定会好起来,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感到担心,因为病里的卡斯托尔看上去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他本来皮肤就白,此时眼皮红红,鼻子红红,喘不过来气,额发也被汗濡湿的样子简直像是不小心落水的金毛小狗,让人看了只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你要是敢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我饶不了你。”旁白的卡斯托尔很适时的一句话打消了你所有的想法。
你小声嘟囔:“那就不做,我就看看。”说完就蹲在卡斯托尔床头努力用眼睛记录这病容卡斯托尔珍贵一幕了,这又是以后成神的波吕克斯无比想珍藏的画面之一吧!
“你?!”旁白卡斯托尔像是被你的无耻惊讶到了——因为你发现他只能作为旁白出场,所以便放大了胆子,反正算账是回迦勒底时候的事了,现在你想做什么他都管不着,嘿嘿~
还没等旁白卡斯托尔想出什么高贵又优雅的希腊祖安话制止你的大不敬行为,你们就都被忽然睁开眼睛的卡斯托尔吓了一跳。
你为了气旁白卡斯托尔,故意离生病的卡斯托尔很近,他一睁开眼,你差点就误以为自己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呢!但好在卡斯托尔似乎只是睡得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你急匆匆退开身子,就见到卡斯托尔的眼珠果然没有跟着你在动,只是望着虚无的虚空一点罢了。
你被卡斯托尔的突然举动吓得又乖巧回去了,窝在角落里敲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身边的卡斯托尔旁白君一下:“这个时候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本来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夜色已深,空荡荡的大殿里竟然只有生病的卡斯托尔一个人,哦,还有你和旁白卡斯托尔这两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在故事场景里面的背景板npc。
……反正就是让,总是看见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形影不离出现的你,觉得……有点孤单。
原来还没有成神的时候,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反倒不是常年贴在一起的。也许是因为皇室规定?又也许是因为毕竟两人男女有别?
但陡然见到孤身一人躺在病床上的卡斯托尔,就像看到被分割开来的双子座,就算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也会有被同化感知到孤独。
“我感觉你是在想波吕克斯。”你小声道。
“闭嘴。”卡斯托尔的声音很冷漠,自从剧情进入他体弱多病的片段后,他都显得暴躁又没有耐心,像是看着恶心的东西不忍睁开眼睛只能强忍不适一样。
病床上的卡斯托尔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你们,背影看上去更萧索了,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低喃:“波吕克斯……”
你眼睛一亮:“果然是在想波吕克斯吧!我猜对了!”
旁白卡斯托尔冷漠:“闭嘴。”
但是病床上的卡斯托尔才不会听他的呢,在你的期待下,病殃殃的卡斯托尔拖着沙哑的,惹人怜爱的声音,嘟嘟囔囔:“混球波吕克斯,肌肉怪波吕克斯,大傻瓜波吕克斯,故意吓我波吕克斯,不尊兄长波吕克斯……”
你: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樱日记一样不好的预感。
“其实我什么都没……”听到……
“闭嘴!!!”旁白卡斯托尔愤怒的声音几乎能掀翻房顶……不过鉴于只有你一个人听得到,所以他想掀开的应该是你的头盖骨。
谁能料到究极妹控.形影不离双子.卡斯托尔,也有那么一段傲娇别扭的青春期呢?
不知道波吕克斯知不知道卡斯托尔偷偷给她起的爱心小绰号呢,无良心的御主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把柄!
在让人想死的寂静中,你们听了卡斯托尔念叨着波吕克斯的一百个别名再次沉沉入睡,然后在第二天,就被闯入宫殿直接扑在他病床上的波吕克斯差点压了个半死。
你默默回忆起迦勒底档案上波吕克斯身娇体轻的身高体重数据,决定不再深究细节,成神后还不是为所欲为!
而那边波吕克斯已经亲亲热热地和兄长聊起了天。
具体对话是——
波吕克斯:“出去玩!”
卡斯托尔:“病没好。”
波吕克斯:“换我早就活蹦乱跳了!”
卡斯托尔:“咳咳、那是你……而且你根本没生过病吧!”
波吕克斯:“对吼,为什么呢?”
卡斯托尔:“啊……离我远些,头疼……因为你是神子啊。”
波吕克斯:“可你也是我的兄弟啊?”
卡斯托尔:“但我只是人之子。”
波吕克斯:“神之子和人之子,有什么不同呢?”
卡斯托尔:“不同的地方多着去了好吧……”
波吕克斯:“可我们明明是同胞兄妹,为什么我是神子,哥哥却只是人子呢?”
卡斯托尔:“遗传学的问题给我去问医者……不,我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啊……别烦我了,波吕克斯,你自己出去玩吧,让我安静地待着,病马上就会好的。”
波吕克斯:“那什么时候病才能好呢?”
卡斯托尔:“……去问医者啦。”
波吕克斯:“人的话,连自己生不生病,舒不舒服,也要依靠别人嘛?好弱啊。”
卡斯托尔:“是啊是啊,很弱很弱。所以让我睡觉吧。”卡斯托尔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避开了波吕克斯避无可避的攻势。
好在波吕克斯乖巧地离开了卡斯托尔的床榻,学着曾经照顾他们的女官那样,抚摸着卡斯托尔的头发,安抚着催他入眠。
波吕克斯说:“哥哥,你这样太辛苦了。你不想成为神子吗?和我一样。”
卡斯托尔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隐隐发闷:“谁不想成为神子呢?可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波吕克斯站在兄长的床前,沉思良久,在发觉兄长睡去后,就静悄悄地离开了。
你这才惊觉,旁边卡斯托尔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你有些不安地小声呼唤。
良久,才听到旁白卡斯托尔闷闷的声音:“啊……实在是没脸再看下去了。无力又贪婪的人类之姿。”
像是响应卡斯托尔的这句话,世界像是按下了加速键,那些宫闱里关于这对双子的点点滴滴,都被以一种指间流沙般的速度扭曲跨过了。
直到兄妹二人踏上了阿尔戈号,时间才重新慢了下来。
在满载英雄的阿尔戈号上,有向月女神献出所有的猫耳女猎人,有通过十二试炼扬名历史的神血英雄——在这里,不问出身,不问天南地北。
半神与凡人,王子与魔女,都能和谐共处。就连波吕克斯这样怀揣神血诞生的英雄,也不在少数。
那大概是波吕克斯,也是卡斯托尔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凡在船(阿尔戈号)上,俱是英杰。
凡在船(阿尔戈号)上,俱是伙伴。
但是快乐的旅途终有归期,英雄们相聚就免不了有别离。
波吕克斯和卡斯托尔是斯巴达的公主与王子,也是国家需要的英雄,他们必须返回自己的祖国。
当回归到国家,与自己久别的家人重逢时,卡斯托尔发现出发前才到自己腰部的小妹妹已经长成亭亭少女,曾让宙斯都倾倒的美丽母亲脸上也多了细纹,记忆里高不可攀的斯巴达王,也已经鬓角花白,双目浑浊。
卡斯托尔又将视线移到了身边同姊妹们拥抱互诉思念的波吕克斯身上,在神子身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流逝,当她长成最完美的样子时,她就已经完成了“生长”。
但卡斯托尔不一样,人子的生老病死不能由心控制,他的生长是时间女神指缝里不能重新流回的细砂。当他在阿尔戈号上第一次超过妹妹的身高时,他还和伙伴们好一番庆祝,觉得自己终于像个哥哥,像个年长者了。
但他忘记了他能长高就也能变老,他将永远不可逆地“生长”下去,直到花开极妍时就此凋零。而到那个时候,他的妹妹,不朽的神子波吕克斯,依旧会漫步在这片大地上。也许她会活得比一个国家的兴亡还要长久,到斯巴达覆灭的那一天,波吕克斯又能去到哪里呢?阿尔戈号的船长伊阿宋也只是人类,活不了那么长久,其他的英雄也有各自的传奇,一个英雄故事里容不下第二个英雄,波吕克斯真到了孤身一人的那一天的话,能去到哪里呢?给予她神血的宙斯会在奥林匹斯山上,为她留下一个位置吗?
波吕克斯依旧如年轻时一样精神满满,天真活泼,卡斯托尔却已经开始像所有迈向年老的人一样,以最坏的方式去思考未知的未来。
但出乎二者意料的是,卡斯托尔还没为自己以后可能孤身一人的妹妹思考好她的未来,他自己本还漫长的未来就因为一场意外终结了。
在死亡的那一刻,卡斯托尔在想些什么呢?是在叹惋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还是在遗憾此生没有终结在荣耀的战场上,结果就像所有被命运女神玩弄的英雄一样以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式戛然而止自己的人生?
其实卡斯托尔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他在闭上眼睛那一刻,就被拉进了漆黑纷杂的污浊中。
卡斯托尔知道冥府是由冥神哈迪斯掌控,那里常年黑暗又冰冷,任何作物都无法生长,任何鲜花都无法盛开。若是真到了那条承载无数眼泪的苦难之河前,卡斯托尔应该也会如普通的凡人那样,哀叹过自己的一生,褪去一身荣光,回归最纯净的灵体状态,成为哈迪斯的又一个藏品吧。
但卡斯托尔却没有迎来漆黑冰冷的冥府,没有见到传说中羽毛都会沉落的漆黑河流和其上的摆渡人,他只是被无尽的恶念,污浊的淤泥缠绕住了,要将他往深不可见处拖去。
灵魂本该是轻盈的,卡斯托尔却觉得自己身上像是绑着数块巨大的石头。嘈杂的业障叽喳笑着想要侵蚀他的理智,没能展望在冥府的未来,卡斯托尔被拖进了无尽的回忆中去。
难道是因为身为人类英雄时承载的期望荣光太过深厚?难道是因为英年早逝心中残存的遗憾悔恨太过沉重?作为曾经的英雄,死后却要沦陷在这样的淤泥中挣扎不出?!
卡斯托尔闭上眼睛,周围漆黑的乱影,宛若淤泥的延伸,侵蚀他的脑海,在某一瞬间,聆听着,聆听着那些“念”中的声音的卡斯托尔,忽然桀桀笑出了声,因为他忽然明白了,这些肮脏污浊的东西,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曾被卡斯托尔割舍的“念”,是他的业障!
每一处都记录着卡斯托尔的一生,记录着他,记录着波吕克斯,记录着他遥望波吕克斯的背影,记录着他追随着波吕克斯的脚步,记录着他在对波吕克斯可望不可即时,心中妄生的“要是……”
要是自己和波吕克斯一样拥有神血就好了……
要是波吕克斯和自己一样只是普通的人子就好了……
要是自己才是拥有神之血的那一个就好了……
要是……波吕克斯没有诞生到这世界上就好了……
我那最为血脉相连,又最为遥远的半身啊,我对你……
“不是那样的吧!”
在卡斯托尔,沦陷在淤泥,沦陷在自己的业与念中,浑浑不知天与地,生与死,我与她之时,一道明明十分陌生,却仿佛在哪里听过的声音炸响在耳畔,这大嗓门……简直和波吕克斯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一只柔软的,应该是女子的手握住了卡斯托尔无意识伸向天空的那只手。
这不是波吕克斯的手,波吕克斯虽为女子,却比男子更加强健,她的手不会如这只手一样孱弱,光是拉着他不被他拖下去,就要费尽全力,颤抖不止。
“你和波吕克斯,不该是这样的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因为用了全力,声线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是谁啊……一个外人……知道些什么啊……何以妄论我和波吕克斯的事情……
“我不知道!”像是听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女子用更加响亮的声音回应,“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该由你亲自去和波吕克斯说!”
“卡斯托尔!你不是波吕克斯的哥哥吗!你不是最爱波吕克斯了吗!那你怎么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抛下波吕克斯一个人去往冥府!”
无理取闹,无知无能的人类的呼唤,简直让卡斯托尔也无奈地想要落泪又发笑起来。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类啊……”卡斯托尔想着,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想看看究竟是哪个无知无畏的家伙敢和哈迪斯抢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费劲地在同自己的恶做斗争,卡斯托尔竟然恍惚从那女子呼唤声传来的方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真是……受够你了……!”
是啊,这样的人类,真是拿她没办法。
闪耀的,属于神明的星极之光撕裂了黑暗,在航海者眼中被誉为“圣艾尔摩之火”的神迹在一瞬间涤荡了污浊。
于是卡斯托尔便褪去了不属于他的污浊,轻飘飘地身体往上浮升,离开了冰冷的冥府,去往了有阳光的地面。
当卡斯托尔张开双眼时,再见到的,就是双生妹妹那张挂满泪水的面庞,还有端坐于玉座上、拥有仿若能洞悉一切的双眼的宙斯。
波吕克斯含着眼泪望着自己的双生哥哥:“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卡斯托尔。”
卡斯托尔也恍若隔世一般地,望着自己的妹妹:“我也……”
卡斯托尔忽然想起了之前坠入冥府时感知到的那些,切实的人类之恶,那些也许真的藏在他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直到死亡那一刻才迫不及待翻涌而出的污浊渴望,让他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也仿佛身在冥府,而神王宙斯那双睿智的双眼又仿佛能洞悉他的一切罪恶。
但此刻,那双刚刚拉了他一把又消失掉的手再次出现了,这次,她出现在他的背后,轻轻地,又不容拒绝地推了他一把:“和好之后再道歉也不迟。”
于是卡斯托尔就这么同双眼含泪的波吕克斯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波吕克斯的嗓音坚定:“卡斯托尔,我是不能没有你的。神子的寿命太过漫长,没有你的话简直像是没有尽头的荒芜沙漠。我已向父神宙斯请求,将我的生命同你分享,将我的荣光加冕你身,将我的一切都同我的双生子卡斯托尔共享!”
在这一瞬,那些曾经因为神与人不可跨越的隔阂诞生的妄念与哀思都像在阳光下消失的污浊不见踪影。这对双生子只为能再次拥有对方而感到圆满。
宙斯目睹了这一切,说:“你们本该是二者合一的英灵,我要将你们升格为双子座,以此永远铭记你们之间的深情厚谊。”
“自此,英雄波吕克斯和英雄卡斯托尔将成为二位一体的星座,以永恒的狄俄斯库里之名被世人永远传颂!”
“故事完。”
以毫无波动的声线说完“TheEnd.”就无情地将被眼前的场景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的你的眼睛遮住,像是强行盖下的终幕一样的,是不知何时已经显形的卡斯托尔。
当然,不是故事里的卡斯托尔,而是在你的迦勒底与妹妹波吕克斯一起以狄俄斯库里之名显形的卡斯托尔。
“哎?明明还没结束呢!”你想把卡斯托尔的手甩掉。
但他手指修长,一张开便牢牢固定着你让你无法动弹,不仅如此,他甚至加重了捏着你的力道,小指意有所指地蹭过你的太阳穴:“今天不管看到了什么,回去都给我忘掉,明白了吗?”
你:这个状况也由不得我不明白啊。
可能是感觉到时间不多了,卡斯托尔的声音里多了些催促:“我不说第三遍,回话。”
你:哇这个被我看到在襁褓里流鼻涕咬手指生病还悄摸摸骂人把柄抓了一大堆的男神是怎么做到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定样子来威胁我的啊真不怕哪天我连线波吕克斯就给他底裤都扒干净了卧槽痛痛痛痛痛……
你哀哀痛呼出声,在卡斯托尔冷笑着“别想着在神明面前动歪脑筋”的最后通牒下委屈巴巴地乖巧回应“知道了,保准忘得比高数公式还干净。”
卡斯托尔这才满意地收回手,你揉着自己的眼眶,疼痛的感觉已经不太明显了,不知道是卡斯托尔控制了力道,还是你已经要醒来了。
神王与双子都已经完结在过往的故事里了,你们最后的中转站是无垠的宇宙,你看到了只在星象图片上见过的双子座星群,你知道,里面最亮的两颗星分别叫“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
你望着背对着你,遥望自己的化身星座的卡斯托尔:“卡斯托尔,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你其实还是很在意刚才记忆里看到的拉着灵魂状态卡斯托尔往下沉的那些“污浊”,你不是没见过英灵执念形成的虚影,但你总觉得那些东西和你熟悉的人类执念不太一样,更像是在燃烧的冬木市见到的那个被圣杯黑泥污染的亚瑟王身边围绕的东西,只是那种东西在这么遥远的神代就已经出现了吗?
但当你斟酌着字句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卡斯托尔解释这件事时,只看到卡斯托尔在一片星光里微微笑着转向了你,那双总是雾蒙着一般的眼睛在通过千亿光年到来的璀璨星光下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去描述,他的金发在波动着逐渐崩解的世界里轻柔拂动。你的话语就忽然梗在了喉咙里。
那穿过千亿光年,横跨无数时间的珍贵笑容太过美好,让你觉得剩下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于是你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对他露出了元气的笑容:“之后我请你和波吕克斯一起去吃迦勒底特制小蛋糕吧!红A麻麻出品,品质有保障!是小孩子组,作家组和宇宙人组都极力推荐的跨越年龄阶层的治愈甜点哦!!!”
也不知道是星光太柔和,还是即将醒来的你产生了错觉,竟然没有等来意想中的傲娇拒绝。
卡斯托尔垂下眼帘望着你,双子座的荣光披在你们的肩上。
“好。”
曾为人子的神明答应了你的邀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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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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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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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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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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