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经纶的文化人别试着去当一个市侩油滑的商人老板,一笔买卖就能被骗得倾家荡产。一肚子草包的人最好别戴着眼镜冒充知识分子,一张嘴说话便暴露自己原来是个草包的秘密。
同样的,一个只知酒色财气的纨绔王爷最好也别玩政治,学那些大人物争权夺利,甚至觊觎皇位。
合适的性格,要做合适的事,不要相信什么“有志者事竟成”之类的鬼话,首先要问问自己,审视自己,每天起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声问自己一句:“我真的能干这个吗?”
一天接一天的问,问到第十天,如果你的回答还是说“是”,那么……你可能被“有志者事竟成”这句鬼话彻底洗脑了。
材料不对,怎么折腾都是白忙一场。
在李素的认知里,蜀王绝不是那种适合争权夺利的人,除非争权的方式是靠拳头。
所以当听到冯渡居然拜在蜀王门下时,李素心中仿佛有一万头***奔腾而过。
“蜀王那家伙是个典型的混账啊,他怎么可能有这等心机城府暗中培植朝堂势力?再说,他只是庶子,东宫太子传给谁也不可能传给他,这家伙居然敢指使冯渡跳出来搞事……他吃错药了吧?”
王直怪异地看了李素一眼,嘴唇嗫嚅了几下,努力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
不过李素眼尖,准确捕捉住了王直那一瞥而过的目光里的含义。
含义很清楚,你这样的混账都能隔三岔五搞出事,蜀王那样的混账凭什么就不能搞事?你这是歧视同类啊。
“再用这种目光看我,我用泡了盐水的鞭子抽你。”李素恼羞成怒地严正警告。
王直呵呵一笑,挠挠头没说话。
李素拧眉沉吟,良久,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蜀王是哪位妃子所出?”李素忽然问道。
王直挠头:“呃……”
李素提出问题根本没指望王直能回答,他自己已给出了答案。
“杨妃所出,他上面还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兄长,知道是谁吗?”
王直继续挠头:“呃……”
李素又立马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是吴王李恪!”
“呃……”王直继续挠头。
感觉聊天不会愉快了,自问自答有意思吗?
李素没注意到王直的心情,继续自问自答:“蜀王与吴王是亲兄弟关系,那么冯渡上疏一事该如何理解呢?”
“必然与吴王脱不了干系!蜀王不大可能干的事,吴王确很有可能干得出来,因为蜀王没有野心,但吴王有!”
“那么,问题来了,冯渡与蜀王的关系,有心人一查便知,而蜀王与吴王的关系,更是天下皆知,如此一来,冯渡与吴王的关系,其实根本瞒不住多少人,吴王这人并不蠢,他会做出这种蠢事吗?争储啊,多么凶险的事,他会如此眉脑子吗?”
王直已习惯了李素的自问自答,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当种种证据指向吴王时,吴王反倒没有嫌疑了,这个套下得好,一环套一环,用冯渡将晋王赶出长安,再用冯渡与蜀王的关系,将吴王牵扯进来,让陛下对吴王生疑,甚至生厌,陛下喜爱的皇子有几个?仅仅只有魏王,晋王和吴王三人而已,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用他当棋子竟然扳倒了两个深受圣宠的皇子,最后唯有魏王一人独得恩宠,啧啧,好算计!”
李素忍不住啧啧赞叹,不知是哪只老狐狸出的阴招,反正以魏王李泰的道行,肯定想不出这么老辣的主意,那么,便只剩下长孙无忌了。
不愧是跟着李世民打江山的从龙功臣,果然老奸巨猾,整件事谋划得滴水不漏,就算李世民留了心,查出冯渡与吴王并无关系,就算此事继续往下深挖,也挖不到长孙无忌和魏王头上,当然,到了那个时候,冯渡这颗棋子已变成了弃子,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从上那份谏皇子出京赴任的奏疏开始,冯渡的命运便已注定。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李素长长叹息。
王直一脸问号看着他。
李素朝他笑笑,笑容里忽然杀机迸现:“现在我更确定了,要破此死局,冯渡这个人必须死!”
王直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开口了:“照你的说法,冯渡应该是被魏王或长孙无忌收买了,他们巴不得冯渡死,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了,你杀了冯渡,岂不是帮了魏王和长孙无忌?”
李素笑道:“虽说早死晚死都得死,冯渡这个人可以说死定了,但是,什么时候死,什么场合死,这里面的分别可就大了,若冯渡死得突然,令魏王和长孙无忌猝不及防,那么,长孙无忌这条驱虎吞狼之计最终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m.χIùmЬ.CǒM
王直又一脸迷茫了,好生气,为什么他说的话自己总是听不懂?
又过了三日。
长安城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
监察御史冯渡被刺杀于长安城永乐坊的一条小巷内。
冯渡死了,死状并不难看,雍州刺史府的仵作验过伤后,向刺史呈上了验尸文书,冯渡的致命伤只有一处,就在胸口心脏处,凶手显然是个杀人的行家,仅用了一剑便结果了冯渡的性命,非常的干脆利落。
冯渡死亡的时间是在傍晚,城门坊门即将关闭之时,当时街上的百姓行人大多已回了家,冯渡就是在匆匆赶回家的途中遇害的。
当朝御史被刺杀,性质很严重,大唐向来广开言路,加上皇帝开明,胸襟广阔,从来不因言治罪,所以大唐的言官们活得很滋润,俗话说“路不平,有人踩”,而大唐的言官们岂止是踩路,简直见人就踩,踩得不亦乐乎,而李世民为了维护自己心胸开阔的光辉形象,言官们话说得再难听都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从大唐立国到如今,近三十年了,还没有一个言官因言获罪过。
如今倒好,一个言官竟不明不白被人在暗巷里刺杀了,这是什么?这是令人发指的白色恐怖!
雍州刺史吓坏了,这事他不敢瞒,会要命的,于是急忙将所有的案件文书上奏李世民。
消息传出,朝堂里的言官们顿时炸了锅,一个个堆起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嘴脸,疯了似的向李世民上疏,要求严查凶手,诛其九族。
李世民也气坏了。
虽然只是一桩人命案,可性质太恶劣了!一个言官稀里糊涂死了,而且还恰好是在刚上疏请求驱皇子出京的奏疏后,莫名其妙的死在巷子里。
朝臣们都知道,原本李世民是不乐意自己的儿子们离京的,所以才会对皇子们装病赖在长安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冯渡上的那份奏疏事实上已令李世民很不爽了,却只能迫于舆情不得不答应,尤其是舆情逼得他连自己最疼爱的嫡子晋王李治也要派遣出去,可以想象,李世民该多恨冯渡这个家伙。
谁知在这个时候冯渡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李世民干的呢。
李世民冤死了,是的,他确实不喜欢冯渡这个人,内心深处也有过干脆弄死冯渡的阴暗想法。
可是,想弄死冯渡只是个构思啊!
李世民敢对着祖宗牌位和老子遗像发誓,冯渡的死绝不是他干的!
怎么办?当然是严查!
李世民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同时也必须要查出谁在动手,敢杀言官,胆子实在不小。
于是,雍州刺史战战兢兢开始查案。
首先当然要查冯渡生前与谁结过仇怨,这一查下去,捞出了一群大鱼。
自从冯渡上了那道奏疏后,最恨冯渡的自然是这些死赖在长安不肯走的成年皇子们,他们中有的人甚至纠集人马,指着冯渡的家门破口大骂,更有甚者,索性点燃了火把扔进冯渡家的院子里,差点把冯渡家整个烧了。
认真算起来,几乎所有的成年皇子都有嫌疑。
雍州刺史想哭,想家,想妈妈。
这活儿是人干的吗?
那些皇子一个比一个嚣张,三句话不投机便拂袖而去,雍州刺史不敢得罪任何一位皇子,人家要拂袖而去,他只好老老实实看皇子们拂袖,声都不敢吱。
最后雍州刺史快被逼疯了,他一个小小的刺史,哪有资格查皇子?于是只好再次报上李世民。
这件事估计把李世民恶心得够呛,于是向皇子们下了一道措辞非常严厉的旨意,任何皇子必须无条件配合雍州刺史查案,谁敢阻拦或为难,必将严惩。
世上所有男人的克星基本上都是他爹。
李世民的旨意刚下,这下轮到皇子们着急了,尤其是那些指着冯家大门骂过街的,和朝冯家院子里扔过火把的皇子们,顿时收起了嚣张的气焰,老老实实指天发誓证明自己的清白,总之就是那句话,不可否认我确实想弄死冯渡,但是,那只是一个构思,伦家乖宝宝来的……
调查和自辩搞得轰轰烈烈,说来雍州刺史倒也不是废物,两三天的排查后,终于被他找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冯渡被刺杀的当时,晋王李治的车銮恰好从冯渡遇害的那条按巷边经过,车銮经过的时间和冯渡遇害的时间几乎发生在同时。
雍州刺史的眼睛亮了。
这如果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点吧?
尤其是,晋王李治这次不得不出京赴任并州都督,皆因冯渡一道奏疏而起,可以说完全有杀他的动机。
于是,莫名其妙的,晋王李治成了谋害御史冯渡的最大嫌疑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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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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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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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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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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