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的说,李素与武氏的见面很平凡,而且武氏略显狼狈,当然,她走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因为她觉得自己已达到了目的,她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让李素认识自己,对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武氏自信做得不差,清丽脱俗的外貌,小心翼翼的神情,还有那仿佛受惊小鹿般一吓一退的走位等等,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动作,无一不是为了迎合男人心底最深处的女性审美观,激发男人对一个柔弱不堪且又命苦的女子的保护欲。
所以武氏走的时候很开心,她觉得今晚不虚此行,没有枉费她花了半天时间又是布局又是说谎,尤其是递簪子的那一刹在他手心里的轻轻一挠,简直是神来之笔,不可复制,想必从今晚起,那位年轻英俊且又极得圣宠的李侯爷心里从此对她有了深刻的印象,至于日后,只要李侯爷心里有了她这个人,大家又同住在一个村里,日后自然有大把的机会等着她慢慢占领这个男人的心。
可惜的是,武氏的道行终究浅薄了一些。
她不知道的是,李侯爷心里住着一只千年的老鬼,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耍弄,说是关公面前舞大刀都有些高抬她了。
李素心里只有满满的无奈。
只听了武氏几句话,他便把她看穿了,他知道武氏想要什么,“机会”这个东西,他不吝于给她,把她从掖庭救出来原本就是李素为自己布下的一步暗棋,这步棋对他的将来或许有用,或许没用,但选择这个时候救她,总归给自己种下了善因,如同买了一支软不拉叽的潜力股,成本小,但回报率超高,就算这支股废了,停牌了,对他来说也不会伤元气,毕竟便宜嘛。
可是……武氏想要一个机会一飞冲天,方法却用错了,尤其是在他手心里轻挠的那一下,啧!你挠李治去啊,李治才是你该挠的人好不好?挠我有什么用?你和李家父子不清不白的关系搞得那么乱,我这么有洁癖的人会搅进这滩浑水里吗?简直不知所谓。
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素转头看着东阳,笑道:“这位武氏……你日后莫要对她太冷落,适当的提拔她一下,有事没事多关心关心她,让她记你一点恩情,将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东阳蹙眉,没好气道:“你还偏着她,还说没有看上她!”
李素叹道:“相信我,我对她的心思,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真的,此女前程……不可限量。”
东阳有些惊奇地盯着他,道:“你这人看似随和友善,其实心里傲气得很,从来没听你夸过谁,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俯视的味道,好像谁都不如你,你只是懒得做而已,今可稀奇了,你居然夸赞一个女流之辈……”
李素脸有点黑:“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恶心?”
东阳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有多高大?父皇与长孙和房相闲聊时,君臣常点评朝堂诸臣,说到你时,无论父皇还是两位宰相,都一脸的怒其不争,都说你有奇才,施之社稷,可经天纬地,只可惜太懒了,懒得令人发指,明明有十分的本事,偏偏只肯用三分,不是对大唐不忠,而是你真心懒得把十分的本事使出来,把你点评完了父皇和两位宰相一齐摇头叹息,然后同声大骂老天瞎了眼,好好的一身本事给了一个奇懒无比的混帐,简直是天灾人祸……”
李素越听脸越黑,一张俊脸黑得完全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有完没完?多久没见了,一见面把我损成这样,大家还能愉快的聊下去吗?”
东阳忍住了笑,推了他一下,道:“你怪我作甚?都是父皇和宰相们说的,我只是复述而已,不识好心的家伙!”
见李素脸色仍有些不好看,东阳笑道:“好了好了,难得见你夸一个人,就算你对她有别的心思我也认了,如你所愿,从明日起,武氏调进内院,和绿柳一同随侍我,满意了吧?”
“关我什么事?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把她扔井里我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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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天没亮李素便起床了。
许明珠手忙脚乱给他穿戴朝服,外院薛管家则指挥下人备马,方老五选齐了十来名部曲,一身戎装准备随行。
一家上下因为李素而变得活力十足,鸡飞狗跳。
穿戴完毕,李素骑上马,部曲们紧跟随行,一行人踏着黎明的曙光,匆匆朝长安城赶去。
按理说,昨晚李素就应该随李治一起进长安城面君的,只是李素归家的心情太急迫,尤其是已到了家门口,不赶回家与家人团聚实在有违他做人的原则,所谓“家国”,当然是先家而后国,这个顺序不能乱。
至于这么做有可能带来被御史参奏的后果,李素倒不是很在意,做人当然力求达到尽善尽美,尽量把自己往完美无缺的方向努力发展,但做臣子就不同了,做臣子的多少还得留点小把柄,小缺点,让皇帝和朝臣们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让他们明确知道这个人的缺点和弱点,才会给他们带来放心,一个完美无暇的臣子绝不会让皇帝感到安心的,落在皇帝眼里,这种完美的人往往被划入大奸大恶一类,因为完美,意味着不可掌控,不可掌控则不可信任,有机会的话,一刀把他砍了才最合心意。
李素不用刻意表现出小把柄小缺点,因为他本来就有一身的小把柄小缺点,又懒又刁还贪财,把柄缺点多得像筛子似的,所以……就不必在乎筛子多一个或少一个小洞了。
一行人不急不徐进了长安城,一路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而过,走过木栅栏相隔的各个坊门,径自到了太极宫前。
递上腰牌,李素静静站在宫外等候,没过多久,有宦官匆匆小跑过来,称陛下诏令甘露殿觐见。
留下方老五和一众部曲仍在宫外等候,李素随着宦官入宫。
久违的熟悉感觉,李素是太极宫的常客,太极宫内每一座殿宇几乎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就连里面某些宦官内侍他都能说出名字。
随着宦官走了一炷香时辰,李素来到甘露殿外,然后……二人的脚步一顿。
李世民穿着黄袍,捋须站在殿门外,后面跟着一脸木然冰冷的内侍常涂,李世民则笑吟吟地盯着他。
李素吃了一惊,就连领路的宦官都惊呆了。
这分明是御驾亲迎的架势,放眼天下,能让皇帝亲自迎出殿门外的人可不多了,每年各藩属国入长安朝贡,李世民也不曾亲自出迎过,今日李素居然获此殊荣,实在令他……警铃大作?
晋阳之乱虽说是李素亲手平定的,可这桩事其实干得并不漂亮,临走还把挑衅门阀的黑锅扔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没把李素拖出去抽一顿已然算得仁德君主了,亲自出迎这种待遇,实在匪夷所思……
李素忍不住犯起了疑心病……
笑得这么亲切,难道要找我借钱?
“臣,泾阳县侯李素,拜见……”李素按规矩行臣礼。
话没说完,李世民已上前两步,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有些喜悦又有些急迫:“行了,少来这套虚礼,朕有事问你……”
“臣奉旨平晋阳之乱,今晋阳平靖,臣特向陛下交旨……”
李世民摆摆手:“晋阳之事容后再说,朕且问你……”
“太原王氏已被陛下安抚,唯独范阳卢氏势大,臣惭愧,虽然揪出了祸首,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连着打断两次话头,李世民怒了:“给朕闭嘴!朕让你说话了吗?宫闱之内懂不懂规矩?”
“啊?啊!臣死罪,臣……”
“啊个屁啊!朕且问你,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小兕子好转了?”
李素这时才真正吃了一惊:“小兕子好转了?不会吧?”
李世民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李素急忙改口:“这个,恭喜陛下,公主殿下福缘深厚,阳寿千岁。”
李世民这时激动的情绪终于有些缓和了,也发觉刚才自己那着急的模样有些失仪,不由掩饰般干咳几声,缓缓道:“自你离开长安后,小兕子常半夜哭闹不休,说要寻你玩耍,子正有所不知,晋王治与小兕子皆是观音婢所出,后来观音婢薨逝,一儿一女年幼且多病,朕遂亲自将他们带在身边抚养,小兕子身患恶疾,哭笑时常伴有剧烈气喘,有时喘得急了,也会休克昏厥,朕遍请天下名医,都说小兕子阳寿堪忧,那时你刚离开长安,小兕子夜里哭闹不休,朕心急如焚,生怕她哭得激动时昏厥过去,要知道,每次她一哭,都如同游走于生死边缘……”
李世民说着说着,脸上渐渐露出古怪的表情:“就在朕焦急不已,太极宫所有太医都被朕召于殿外随时待命时,却发现小兕子哭闹时竟然没有剧烈气喘了,哭声有些气短,也有点喘,可是并不剧烈,而且也没有昏厥,后来趁她睡着后,朕召太医进殿把脉,连太医都觉得奇怪,小兕子的脉象比以往大有不同,虽说恶疾仍在,可生机似比当初强了许多……”
“朕和太医都感到奇怪,后来问了小兕子,她说当初在你家时你总给她喂一些味道怪怪的汤药,随行的太医也证实了此事,他们拿汤药方子辨证过,发现并无害处,没过几天,孙思邈老神仙也进宫觐见,说是你曾将方子留给他,他辨证多日后发觉,此药方对气喘之疾甚有大用,子正啊,你老实告诉朕,那药方是从何处得来?小兕子的病是否可以治愈?”
李素目瞪口呆听完这一切,不由有些惶然。
药方呢,当然害不了人,里面几味药材都是前世模糊听来的,确实是针对哮喘之疾的,至于每味药的药量,当初因为自己心里没数,所以采取保守治疗,尽量取材比较少,没想到居然真把小兕子的病情控制住了。
难怪今日李世民摆出如此高规格的迎接阵仗,原来不是为了晋阳之乱,而是为了小兕子。
挠挠头,李素为难地道:“陛下,那药方并非臣所出,很多年前,村里来了一位……”
“一位游方的老和尚,对吗?”李世民皱眉,语气不善。
“绝对不是!”李素斩钉截铁道:“……来的是一位游方的老道士。”
李世民浓眉一挑,随即叹了口气:“罢了,谁给你的方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方子确实很管用,太医署和孙老神仙都仔细探讨过,老神仙亲自将几味药材的量增减了一番,说此方治气喘有效……”
李素苦笑道:“陛下,臣说实话,药方确实可治气喘,只不过治标不能治本,它的作用无非是将病情压制,缓解而已。”
李世民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实话,孙道长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对朝不保夕的小兕子而言,这个药方仍是她保命的东西,缓解也罢,压制也罢,只要她能活着,朕于愿足矣!”
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李世民道:“所以,献上这张方子,你算立了大功,朕今日必须好好谢你才是。”Χiυmъ.cοΜ
李素连道不敢。
李世民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袖子进殿,进殿以后李素才发现,殿内居然已摆好了宴席,有肉有酒摆满了桌,显然今日不仅是御驾亲迎,而且还是赐御宴的规格,可见李世民的心情多么高兴,也可见小兕子在李世民心中的位置怎生重要了。
规格高,待遇高,但李素并没有飘飘然,毕竟古往今来有无数反面教材做借鉴,比如很多年前项羽请刘邦吃的那顿饭,规格也不小……
李世民很高兴,一边频频邀酒,一边哈哈大笑,疯了似的。
李素喝了两杯酒后,抿了抿唇,道:“陛下,关于平定晋阳之乱,臣想向陛下……”
李世民笑脸顿敛,脸色一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晋阳之事,朕等下再与你计较!现在莫扰了朕的雅兴,来,饮胜!”
李素眼皮一跳。
果然宴无好宴,等下怕是要跟自己算帐了,尤其是关于让李世民背了门阀的黑锅一事……
李素这头心惊胆战,李世民阴沉的脸色忽然一变,顷刻间变得和颜悦色如沐春风。
“子正献方有功,朕说过要奖赏,君无戏言,来,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李素飞快地眨眼,看着李世民那一脸和善亲切的笑容,一时却无法适应。
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连翻了两次,表情转换没有任何PS痕迹……这位天可汗陛下该不会精神分裂了吧?(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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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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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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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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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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