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朝堂里最危险的人是谁?不是皇帝,也不是下级官吏,恰好是那种处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位置的人,这个人往往是最危险的,往上看去,只有一个皇帝,皇帝正盯着他,往下看去,全是一张张逢迎的笑脸,然而笑脸多灿烂,背地里便有多眼红,这个意境,差不多算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一不小心栽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得权者都聪明,不聪明的往往是得权者周围的人,比如外戚。
有的外戚比权贵本身更张狂,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这种人本身并无权力,连个官衔都没有,可他们就是如此嚣张跋扈,因为他们懂得攀附,用女人的关系将自己与得劝者牢牢拴在一起,于是权贵的权力很自然便转化为他们自己的权力,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从这一点来说,李素的老丈人算是做得非常不错了,不仅没有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反而比以前过得更委屈,为的就是怕坏了李家的名声。
李素听许明珠说完后久久沉默不语。
老丈人是聪明人啊!
这才是真正的大聪明,大智慧,尽管知道女婿如今在长安城不大不小算是一号人物,年纪轻轻已被封为县侯,进宫面圣跟吃饭一般平常,未来的前程实在不可限量,可老丈人却很明白女婿的权力来之不易,若借着女婿的名头四处招摇横行,或许可以张狂一时,但绝对长久不了,自己做的恶事坏事,别人只会算到女婿头上。久而久之,女婿被牵累到垮下了,万事皆休。
李素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位好丈人,其实看看许明珠便知道。能教出这么聪慧勇敢的闺女,她的父母一定不差。
“夫人,说真的,我现在真想跟老丈人义结金兰了……”李素笑叹道。
“还说!”许明珠捶了他一记,朝他使劲翻白眼:“夫君若真觉得与我爹投契。莫如先休了妾身,再与我爹论交。”
“那还是算了,夫人比较重要。”李素忍痛放弃这个想法。
“既然夫君答应许家参与茶叶买卖,妾身便叫人请爹过来商议一下章程,两家虽是亲家,但还是先立规矩比较好,将来万一买卖有了争执,也好拿个说法,分出个是非,夫君觉得呢?”
“好。就依夫人,买卖是买卖,终归要大家都公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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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来得很快,第二天下午便从泾阳县出发,坐着牛车晃晃悠悠到了太平村李家。
这是丈人第一次登门,大唐礼仪对老丈人不算太客气,毕竟是个男尊女卑的现实时代,作为女婿亲自迎出大门便很合规矩,一点也不算慢待了。
但对李素这种千年后过来的人,那个年代的丈人丈母简直是玉帝和王母娘娘般的存在。特别擅长兴风作浪,当女婿都快当成孙子了,丈人丈母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李素在贞观年生活了好些年了。这种心理阴影仍然存在,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靥。
老丈人还没进村,李家已派出斥候至十里外打探,轮着班的骑马回来报信,村道上只见一骑又一骑飞马来报,络绎不绝。路旁的乡亲们目瞪口呆,不知道李侯爷家今日迎的是哪路贵客,能让一位县侯如今看重的客人,至少应该是皇子级别,甚至是……当今陛下吧?
老丈人坐着牛车刚进村口,李家便大开中门,两队部曲着装执刀,呈雁形在家门口外排开,一个个昂首挺胸,杀气腾腾。
李素穿着华服,神情紧张地在门口转圈,忐忑不安地望着门前空荡荡的路口。
许明珠原本在内院绣花,听府中丫鬟报信,说侯爷在家门前摆开了阵势,许明珠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慌慌张张跑出来,见大门外两排部曲威武不凡,而李素则一脸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许明珠呆怔片刻,转身便狠狠掐了他一把。
“摆出如此阵势,你想杀我爹不成?”许明珠气坏了。
李素干笑:“丈人头一次登门,这不是想弄得隆重点吗?不然被丈人挑礼可就冤枉了。”
许明珠气道:“咱家这架势会吓到我爹的!”
“夫人莫闹,老丈人怎么可能会被吓到……”李素充满紧张的脸颊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叹道:“明明是我被吓到才对……”
夫妻二人还在争执要不要撤掉侯府门前列阵的部曲,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老丈人的牛车已到门外的路口了。
远远看着牛车慢慢悠悠行来,许明珠闭上眼,发出一声认命的叹息,和李素一同出迎。
…………
许敬山比李素更紧张。
商贾人家登侯府的门已然是非分之举了,许敬山一路上都在忐忑,生怕富贵女婿给他脸色看,在这个年代,权贵门阀每家都有自己的买卖,否则仅靠朝廷每年发下的那点俸禄不可能养得起偌大的家院,可是权贵本人却非常忌讳跟商贾扯上关系,谁在他面前提起买卖的事,二话不说马上翻脸,对商人也从来不见有好脸色。
许敬山一直觉得很幸运,因为他给自己的女儿许了一门好亲事,名满长安的少年英杰,不仅诗文才华出众,还为大唐立过许多功劳,二十来岁的年纪便被封了县侯,还入了尚书省,这个年岁便入省,将来离拜相封公还远吗?那时自己的女儿也水涨船高,说不定也能当个宰相夫人,封个一品诰命什么的,哪天女婿忽然立下一个旷世功劳,陛下没准恩荫亲眷,许家也能沾点光彩。领个虚衔官职也不一定……
所以,这次登李家的门,许敬山是非常重视的,为了郑重起见。哪怕李素传话带丈母一同来,他也还是没带,独自一人坐着牛车,带了几个家奴,后面装了两大车的礼品。就这样进了太平村。
谁知到了李家门口,许敬山愕然发现门口两排兵丁按刀而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样子,许敬山被搀下牛车后便觉裤裆一阵凉意,战战兢兢抬眼望去,两排兵丁非常有默契地忽然举起腰刀,刀柄使劲拍打着胸脯,大喝几声“大唐万胜!”
许敬山两腿一软,脸色刷地白了。
李素见老丈人这模样。顿知今日的排场可能隆重得有点过分了,老丈人似乎领受不起,于是赶紧与许明珠迎上前,先给许敬山行礼。
“丈人远来辛苦,小婿未能远迎,请丈人莫与计较。”
许敬山下意识地想拱手回礼:“小人……老汉拜见……”
“爹!”许明珠急忙将许敬山行礼的手按下,嗔道:“您这礼是怎么论的?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李素也急忙笑道:“是小婿不懂事,让丈人受惊了,其实这排场本是小婿的一番好心,丈人莫怪小婿孟浪……”
“不怪。不怪……”许敬山强挤出个慈祥的笑脸。
难得见一次面,翁婿二人都觉得别扭,不自在。
李素与许明珠一左一右扶着许敬山进门,经过两排列队的部曲时。部曲们动作划一,纷纷躬身按刀为礼,哗啦的响亮又吓了许敬山一跳,平复下心情再看看左右两排部曲,一个个威武不凡,满带杀气。隔近了仿佛都能闻到他们从战场上沾惹回来的血腥气。
许敬山浑身一凛,肃然起敬,随即摇头感叹不已。
原来,权贵人家跟自己这种商贾果然不一样。商贾有钱,而且也舍得花钱,建宅子,买家奴,买胡女,只要不逾制,什么东西能壮自家气势便买什么,而权贵人家呢?他们似乎什么都不必做,仅仅只是家门口的两排执刀部曲,便足够碾压商贾的所有气势,两排人动作划一行个按刀礼,便把许敬山一点点小自信打击得粉碎。
哪怕是李家这种新兴的权贵,刚刚养成的门阀底蕴也足够令商贾仰望叹止了。
李素其实也很尴尬。
自己确实是一番好心,毕竟在他心里,丈人丈母是一种非常邪恶且强大的存在,不敢掉以轻心,排场礼仪都是往最高级的走,生怕丈人挑礼,背地里说女婿闲话,然而今日这排场摆出来,似乎适得其反,把老丈人给吓到了,……其实女婿也吓到了,被老丈人吓的。
三人进了家门,等候在正堂的李道正迎了上来,庭院里两位亲家一脸笑容,把臂言欢,气氛一扫方才的别扭和颓丧,显得非常的融洽,简直蜜里调油……
老老小小在庭院里聊了很久之后,李道正看出许敬山似有正事要跟李素聊,便很识趣地告了个罪,说好晚上痛饮,然后扛着农具下田去了。
李素将许敬山请上正堂坐下,命人设宴上酒,许明珠乖巧地坐在许敬山身边相陪。
翁婿二人的寒暄首先从今日天气哈哈哈开始说起,双方的废话都准备得很充分,直到酒菜上了桌,废话还没结束。
许明珠看了看老爹,又转眸看了看李素,见夫君和老爹聊得很开心,许明珠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垂睑笑了一阵后,抬头再看李素时,眼里的神采似能溢出蜜来。
酒过三巡,许敬山搁下漆耳杯,笑着叹了口气,道:“老夫以商贾贩夫起家,一生走南闯北,可谓阅人无数,但似贤婿这般少年得志,不靠父荫不靠逢迎,靠自己双手挣得这显赫的官爵和偌大的家业者,老夫一生闻所未闻,我许家能与贤婿结这门亲,确是老夫高攀了……”
李素急忙道:“丈人言重了,能娶明珠这般贤惠果敢的女子,真正才是小婿的福气,不夸张的说,连小婿这条命也是明珠所救。”
许敬山眉梢一挑,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闺女,眼中露出慈爱的目光,仿佛闺女给老爹长了脸似的,许敬山从进门开始便略显局促不安的表情终于松缓了。
“贤婿为大唐镇守西州,数万强敌攻城,贤婿死战不退,终保西州不失,为大唐赢得一手先机,这些老夫都听说了,而我家闺女千里搬援兵救夫,乡邻们也都在传说,是真是假老夫也不知,就算是真的,嗯……女子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以夫为命,为夫君做点什么,辛苦一点也是应当应分的。”Χiυmъ.cοΜ
这话有点不太好听,李素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许明珠则不满地撅起了小嘴,连酒都不给老爹斟了,轻哼了一声,委屈的小眼神望向李素。
李素回以微笑,以及投以疑惑的眼神,疑问很清楚。
你小时候是被你爹从隔壁王叔叔家门口捡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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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果然不适合三更,三更伤肾……今晚就一更了,且容我缓缓……(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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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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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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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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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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