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担心自己真的杀了人以后的生活,担心自己从赛格斯离职之后还会不会有公司接受他,担心真的成为流浪者流落街头。
所以,他不敢动手。
更准确的说,他不愿意动手,只不过他将这种不情愿隐藏在了恐惧背后。
即便是在赛格斯里受到那样的欺侮,即便可以在此时手刃那个杀死自己挚友的恶魔,他也依旧不愿意。
姜述透过面具,将这一切收于眼底。
在这一刻,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件事情。
似乎,角色卡体系带给这些孤城人的并不只是职位上的束缚,同样还有心灵上的。
现在的休斯,连这样的血性都没有,也难怪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姜述也是叹了口气,颇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只不过,他并不会真的逼迫休斯去做什么,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休斯自己的选择,他并不想干涉。
“你们快一点啊,快来找我!”会长冲着通讯装置吼着,他已经进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死亡的脚步逐渐在逼近。
虽然休斯并没有选择杀死他,但他还是很清楚,这些诡术团的人并不会放过自己。
最后的这一点时间,必须要利用起来。
“我们正在找你,但是……”通讯装置的另一头,那个声音稍微有一点迟疑。
“但是什么?怎么了?!”会长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迟疑,毫不犹豫地质问道。
“有人拦住了我们。”那一头的声音最终还是这么说道,“就是附近街上的人,他们正在看直播,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并且认出了我们的衣服,然后组成人墙挡在了路中间,我们根本过不去。”
“挡住……”会长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最危机的时候,那些贱民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撞过去啊!出事了我负责!”而会长立马就继续大吼道,他不断地说着,“要么就给钱,给他们钱,一个人十万,让他们帮你们找,快!”
“我明白了。”电话那头的督导组组长本能地应道,然后他便望向了面前堵住街道的人山人海,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稍微犹豫一下,他还是从车里找出了一个扩音的电喇叭,将头伸出天窗喊话道:“重金悬赏,帮助我们一起寻找诡术团的人,每个人都可以领十万块钱。”
“快,有钱赚,你们快一起让开,我们一起去。”督导组组长越喊便越觉得没有底气,因为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面前的人墙仅仅是有些淡漠地看着他,并不为那十万块钱所动。
十万羽币,在孤城的购买力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也是一笔能够挥霍上几个月的横财。
然而,面前的堵住街道的人群并没有一个人挪动步子,他们的脸上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
“找到会长的人,肯定是有重金奖赏的,一千万……一亿都有可能!”督导组组长依旧是在冲着人群喊话,但是喊着喊着便闭了嘴。
这些人仿佛是有人刻意鼓动一般,他们既不冲动,没有上来对着他们的车队打砸抢,也没有任何侮辱谩骂,就仅仅是阻拦着正常的交通。
仅此而已。
严格来说,甚至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真的治他们的罪,这种情况,这么多人同时如此,就算是警察来了也仅仅是口头批评教育而已,甚至连拘留都没办法。
毕竟拘留所可没这么多的位置留给这些人。
督导组组长的额头沁出些许汗滴。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这种人墙怎么可能真的开车撞过去啊?
真要撞过去的话,那他还不得在牢里蹲上一辈子?
而突然间,他便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啊,按这个情况,会长肯定是要死的。
既然这样自己为什么还要对这事儿这么上心啊?
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赶紧回赛格斯把自己的一些违法犯罪记录销毁掉吗?
想到这里,督导组组长也是瞬间明悟过来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于是他将通话的腕表一静音,和后排的副组长说道:“老二,我回公司一趟,你们和会长说,就说我下车去找他了。”
即便到现在,他也依旧不想和会长撕破脸皮。
这样的话,万一警署先一步救出会长,他也不至于太尴尬。
于是他撂下自己的腕表,飞快地下了车,转身去往赛格斯集团的方向。
而在督导组组长走后,后排的那些属下也面面相觑,他们望着组长离去的方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这个,腕表先放在你这里,我还有事,先走一趟。”接过腕表的副组长见组长走远了,他也腕表丢给了自己身边的下属,然后迅速下了车。
他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销毁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比如去赛格斯大厦拿上自己这些年收敛的财富,然后再溜回F区。
从哪儿来的,回到哪儿去。
他是空手来赛格斯的,离开的时候还能攒出一二十万,也不算白来。
然而,留下来的这两个督导组成员也是互相看一眼,眸子里的意思不言而喻。wWW.ΧìǔΜЬ.CǒΜ
“砰——”车门第三次打开又关上。
最终,这辆车里再没有一个人。
空荡荡的,只有座位上放着一个腕表。
“喂?你人呢?喂?!”腕表里会长的声音不断传出,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了。
随着会长的声音越发绝望,房间里也陷入了一种死寂当中。
而突然间,狐狸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走到了姜述的身边,捡起那把飞刀,然后又来到安保组组长的边上,一刀切断绑着组长手的束缚带,将刀交到对方手里。
“来,你杀了他,要不然,你死。”狐狸轻声细语地在安保组组长面前说道。
安保组组长沉默地接过飞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手持着刀,环顾一圈周围这些人。
没有一个人是带着武器的。
看他们的腰间和身上,也都没有藏着手枪的痕迹。
他拥有着大量的街头斗殴经验,如果死拼的话,或许可以一瞬间掌控住现场的局势。
但是,这样的念头只持续了一瞬便消散了。
“抱歉了,会长。”他并没有丢出飞刀,而是走到了会长的面前,面对面地对会长说道。
“你!你去杀了他们啊!我给你那么多钱……”会长在看见安保组长被解绑时心中还升起了一丝莫须有的希望,他还在期望着自己的安保组长能够抓住机会反杀在场这些诡术团的成员。
毕竟这是他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安保组长,个人武力值甚至已经达到了T2水准……
“噗呲——”安保组长没有回话,只是用手中的刀打断了会长的话。
那柄刀直接刺入了会长的喉咙里。
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地上出现了溅射状的血迹。
会长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他一直张着嘴,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被刺穿的他已经没法再和以前一样说话了。
做完这一切的安保组长丢掉了飞刀,他又重新回到了刚刚自己蹲着的地方,将手上的血迹在地上擦了擦,然后重新蹲在原地。
他没有一点暴起伤人的想法,反而是表现得犹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不展现自己任何的威胁,以此来换得生的希望。
姜述望了安保组长一眼,再望一眼身边依旧坐在地上的休斯和气绝在转盘上的会长,沉默不语。
现在他只觉得有些讽刺。
兴尽之余,姜述又体味到有一丝百无聊赖的感觉。
他看着那死也不愿意闭上眼睛的会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就这么有些草率地死掉了,和他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虽然说经过狐狸这样的修改,这个结局变得极具讽刺意味。
他走出镜头,将画面留给狐狸,接下来就是狐狸的收场时间,他已经没有什么兴趣继续下去了。
说到底,还是那个家伙的话影响到了他。
红克洛转述的黑克洛的话语。
“野火”是黑克洛留给他的下一件武器。
而在这个时候,在赛格斯集团事件爆发的时候,“野火”……
不对,现在已经是“薪火”了,“薪火”也已经赶到了十三区,即将掀起新一轮的风雨。
姜述的心里早已做好了预想,这个时候只需要把红克洛放出来收拢“薪火”之中的旧派,然后进行简单的派系斗争,他便可以成为“薪火”的幕后推手,直接获得这么一个用得好堪称神器的半宗教组织。
于他而言,这几乎不需要什么成本就能收下这么一个算得上是庞大的组织,这肯定是好事。
而管理“薪火”的日常也只需要交给红克洛来打理即可,只要给红克洛加一些束缚,红克洛应该也很难脱离他的控制。
唯一不舒服的点就是……
这一切,似乎都在黑克洛的预料之中。
姜述原本以为,这家伙死了这么久,肯定早就能安分下来了。
没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似乎依旧有着黑克洛的影子,他即便是死掉了也依旧在影响着孤城,引导着姜述向那条道路走去。
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处理这个“薪火”最好的方法就是刚刚姜述所说的那样。
若是不管不顾,日后又可能成为一个大麻烦,甚至有可能对他的魔术“空中楼阁”造成一些影响。
天知道这种洗脑会不会阻断他植入群体潜意识的过程?
这让姜述感到很不舒服。
“死都死了,事儿还这么多。”他不满地嘟囔着,然后走出了这个房间,站在高处望向废墟之外的十三区。
废墟的边界是砌得高耸的墙体,墙壁向里是一片荒芜,向外是繁华都市。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碎石零散,车流不断,这样反差极大的景象居然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仅仅一墙之隔而已。
“嗯?”姜述的余光察觉到一个从身后走上来的身影,于是便微微侧头看去。
是狼太。
“有什么事情吗?”姜述便这么问道。
如果狼太只是想溜达的话,他的踪迹是不可能被姜述察觉到的,现在这样只有可能是狼太有事情。
而出乎姜述意料的是,狼太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站在他的侧后方,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远方。
如果狼太是一个身材极好的高挑杀手女仆的话,姜述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美好,但他并不是。
他是一个英俊壮硕有如西方骑士一般的杀手,所以姜述觉得这种场景有些怪怪的。
还是得找点话题。
“你还没有和我说过你的事情,狼太。”姜述这么对他说道,“在此之前,你都在做什么?”
狼太在自己腕表上快速输入着。
他的黑客水平不低,所以打字速度也绝对不算慢。
“杀人。”
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
“是你的义父么?那个反抗军的首领?”姜述想起了黑克洛给他的信,关于狼太来历的信。
黑克洛凭借着自身的人格魅力在十三区拉起了一支由退役兵组成的部队,而部队的统帅就是狼太的义父。
在他们全部战死之后,狼太也就被黑克洛“托付”到姜述手上了。
说是“托付”,实际上仅仅是将这个强大的战力送给姜述当打手而已。
在强化壮大姜述势力这个问题上,黑克洛可是比姜述自己还要上心。
不过,狼太的义父叫什么名字来着?
姜述试着回忆,但是失败了。
算了,这并不重要。
而狼太则是稍加思索,然后继续在拟化光屏上打着字:我在十三区长大,义父有一家孤儿院,他在秘密培训着杀手,而我在十岁以后便开始独自执行任务。
“十岁么。”姜述念着拟化光屏上的一些字眼。
可以想象,狼太肯定也是经历了无数磨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十岁开始进入尸山血海,他还能保持如今这副如同赤子一般的心态,这也不得不让姜述佩服。
至于孤儿院……
也就是说,狼太的义父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备着反抗军的事情了?
也难怪能和黑克洛一拍即合。
不对,以黑克洛的经历来看,在认知、接触并获取狼太义父信任的过程中,他肯定是死过不少次的。
最终,黑克洛掌握了短时间内联合狼太义父的最佳方式。
“那么,那个孤儿院呢?和你一起长大的杀手们呢?”姜述继续问道。
而狼太则是看了他一眼。
拟化光屏上出现字迹:死在了战争里,义父不允许我参战。
似乎是感到惋惜,狼太也是少有地在字迹中表现出了情感。
“如果让我去刺杀城主的话,或许,战争能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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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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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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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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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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