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梦幻仅仅是对于房间里的公司上层来说的。
对他来说,这个房间就是灾难。
他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毕恭毕敬,但如坐针毡。
只有偶尔,他才敢看一眼那个坐在上位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www.xiumb.com
这是公司每周一次的聚会,每次都是随机选取一个部门来参加聚会,而这一次,选中的就是他们策划部。
“会长万岁!”底下的策划部员工在部长的带领下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他们高举着双手,呼喊着公司的口号,“为了我们前程似锦,为了公司蒸蒸日上——”
“加油加油加油!努力努力努力!工作工作工作!”
这样的喊叫声几乎要掀翻房顶。
“很好,看着你们这些后辈这么有活力,身为会长的我也很是欣慰啊。”沙发前的中年男人抽回了黏在旁边女郎身上的手,然后站起身来,冲着底下策划部的公司员工们露出了满意的和善微笑,“今天是公司聚会,大家随意一些,随便玩,放开一点玩。”
闻言,底下围坐在桌子边上的策划部员工们才露出了不从心的笑容,有些拘谨地吃喝着,玩乐着。
房间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仍旧显得沉重。
所有人都清楚,台上的这个会长喜怒无常,这种每周一次的聚会就是噩梦般的体验。
美名其曰破冰联谊,实际上只是会长一个人在肆无忌惮地娱乐员工。
“好像各位还是有些放不开啊,其实吧,我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会长的脸上浮现出思索的色彩,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手点了一个家伙,“你,站起来告诉我,你今天穿的这一身衣服多少钱?”
被他点中的那个人便立马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西装,然后快速汇报道:“报告会长,一共是三千三百五十羽币!”
“好,很好。”会长似乎是对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很满意,然后他又面色一变,暴跳如雷吼,“谁允许你在公司聚会上穿这种衣服的?!大家不都是穿便装的吗?!脱了它!烧掉它!”
闻言,穿西装的员工便立刻脱完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然后把它们丢进了一个空水桶里,又倒了一些纯酒精进去,最后丢下一个点起火的打火机。
火焰“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立正在桌边,面色严肃,似乎是等待着会长的下一步指示。
那是一副逐渐步入中年的身躯,多年的酒肉生活已经让这名员工的身上长满了赘肉,一叠一叠地挂下来,看起来臃肿不堪。
在这歌舞厅的包房之中,在这二三十个朝夕相处的同事在场的情况下,这位老员工却仿佛完全没有羞耻之心一般,将自己的衣服脱到只剩下短裤,任由所有人看着自己这丑陋的身体。
“啪啪啪——”而这时,会长却满意地拍拍手,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很不错,上司的命令就是要这样贯彻到底。”
然后他便从茶几底下取出一个箱子,在箱子上的显示屏中输入“33500”五个数字,而后箱子便开始“哗啦啦”地吐钱,不一会儿就吐出了大把的钞票。
“拿去,这是你的奖赏,三万三千五百羽币。”会长露出了微笑,“在公司里,就是需要这样听话的员工。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企业,一种是狼性的,一种是羊性的,只有狼性企业才能一直存活下去!只有跟随着头狼才能活下去,才能为公司创造更多的价值,才能为自己创造更多的价值。”
这一席话讲完,策划部的部长顿时带头鼓起了掌,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鼓掌声传遍这个包房。
随后,会长满意地点点头,他又向着策划部的部长招招手,“不如我们一起玩点联谊游戏吧,部长,部长过来一下。”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只不过这次的不再是和善的笑容,而是带上了一点戏谑。
“是,会长大人。”部长便立马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到会长面前,然后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问道,“会长大人想要玩什么游戏?”
“就猜拳吧。”会长随口说道,“老样子,赌一个巴掌。”
“是,会长大人。”部长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他再次向着会长鞠了一躬。
“就开始吧。”会长那有些肥胖的手在空中摇晃了三下,然后瞬间张开。
他出的是一个“布”,而部长出的则是“石头”。
于是部长便笑着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啪——”会长便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而后笑呵呵道,“大家玩嘛,就要玩得起,打得重了也不要生气。”
而后是第二回合,这次是部长赢了,于是会长便依旧笑吟吟地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房间里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方向,但是部长看着会长那尽在咫尺的脸,那带着些许横肉的脸,他有些下不去手,“会长,那个,我觉得我不能……”
“不,你能。”会长便收敛起了笑意,他看着面前的部长,“玩游戏而已,还是说你不想给我面子?”
“不不不会长大人,我只是……”部长的汗就掉下来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打下去,但如果不打下去的话,今天恐怕很难脱身,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方法,“我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的员工吗?大家一起玩才更加有趣不是吗?”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而且还附带着一些侮辱会长的意思,但是会长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接上话道:“可以啊,大家一起玩嘛,你可以指派一个人来打。”
呼——
部长在心里松了口气,看起来他赌对了。
会长对戏耍更“弱”的员工有着更浓厚的兴趣。
刚刚那个老员工的表现很出色,但这并不是会长想要看见的。
“柳生,对,你来和会长玩。”部长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个刚入职的员工。
他微微愣住,因为部长点到了他的名字。
“上来啊柳生,这是给你和会长亲密接触的机会!”部长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于是他就这么愣愣地走了上去。
“你是叫柳生对吧?”会长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将脸凑上来,“既然部长林是要求换人,那你来和我玩,先把他赢的那一下打掉吧。”
“啊……”他有些没能理解,为什么事情突然就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会长大人,不,我不能打您,您……”
“你可以的。”会长却突然面无表情了,他站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低头点上,“我说可以,就是可以,今天是聚会的好日子,你不要扫我们的兴致。”
“那……”他回头望向自己的部长,但是这个瞬间,他突然发现他部长的脸变成了一张阴险的豺脸,此时正露出戏弄的奸笑。
他顿时一惊,然后转头望向自己的同事们。
那是一张张兔子脸,脸上或谄媚或顺从,每个人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再抬头望向会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肥硕的猪头人,一对獠牙闪烁锋芒,一张裂开的大嘴里流着涎水,叼着的雪茄也变成了一根血淋淋的兔腿。
突然间,会长再次暴怒起来,他一个巴掌抽了上来,一下一下,伴随着他的怒吼声:“我说了!让你!一切服从!服从!就像这样打!打我巴掌!不明白吗?!”
那张猪头的嘴猛地张开,散发着恶臭的深渊向他袭来。
——
休斯睁开了眼,他喘着粗气,摸了摸自己的背后。
那里的衣服和被子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他从床上站起来,缓和着刚刚梦境里的惊吓。
从那件事以后,他就常常做这样的噩梦,梦里他不是休斯,而是已经死去的好友柳生。
反复地经历这柳生从经历过的一切,逃无可逃,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
绝望如水一般无法抵挡,无孔不入。
他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因为他的房间里漆黑一片。
窗帘紧紧拉上,房门紧紧闭上,不放进任何一束光,而没有光,也就无法看见此时的休斯究竟在做些什么。
除了没有光以外,连声音都不曾有一点。
寂静,黑暗。
绝对的压抑笼罩着这个房间。
休斯的目光在房间的黑暗之中游离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但仅仅是漫步目的地寻找。
自己的房间里肯定有那些人的摄像头,不但是摄像头,还有数不胜数的录音器和其他监控设备。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他的腕表上不会有对方的监视装置,腕表的隐私权是受到主脑保护的,没有任何人可以绕过这一层保护。
快八点了,快上班了。
虽然没有看过一眼时间,但他的心中就像是有着一副生物钟,那个不断绕圈的指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就快要到上班时间了。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但是,总有比生物钟更加准时的东西存在的。
“叮铃铃铃——”急促而高扬的电话铃声响起,宛如催命符咒一般响起在这狭小的房间里。
来了。
休斯没有过多犹豫,他立刻点击了一下腕表,选择了接听电话。
联系人的位置上写着“公司”二字。
“早上好,休斯·迪伦。”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个极有感染力的活泼声音,“现在是早上八点了,你已经睡眠了七个小时,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了。为了你的前程似锦,为了公司蒸蒸日上,加油工作吧,休斯·迪伦!”
就像这样。
每个早上都像是这样。
休斯很清楚,电话那一头就是公司的人工智能“小可”。
那是一个低端的人工智能,没有自主意识,但作为公司的工具已经完全足够了。
他打开了灯,冷白色灯光再次充斥在这个房间里,而他也走出房间,走向了卫生间方向。
接下来,他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洗漱和用餐。
在八点半的时候,他就应该坐在工作台前进行工作了。
如果不然,他就会再次接到来自公司的电话,到那个时候,接到的电话就不是小可打来的了,而是公司的“公关部”。
想到那一帮道貌岸然的暴徒,休斯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仅仅是表露出反抗的意志就会被公关部的那群人渣一直针对,他们会用各种手段侮辱取乐,动辄打骂,肆无忌惮。
柳生,柳生就是这么死的。
站在洗漱台前,他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柳生死去后,他去报过案,但半路上就被公关部的人拦了下来,而他也因此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绝对,绝对不能再摄像头前流露出一点不满。
他的目光望向贴在镜子旁的一张纸条上,那纸条上写满了草稿一般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随意画出的潦草符号。
但是在这些潦草的字迹之中,休斯准确地找到了几个字母和数字。
F-R-A-C-T.1043。
那个网址就是裂隙的联系方式,只要将自己的遭遇统统发送过去,他或许就可以从公司解脱了。
也许……并不会。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决定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休斯抓了抓脑袋,只感觉到自己的情况有些复杂。
他找到了一个裂隙的联系方式,本来只需要将自己这段时间遭受的一切发送过去就行了,但不曾想,警署的人突然找上了他,想利用他钓出裂隙来。
虽然说,警署的人承诺会帮他洗清冤屈,但他还是有些不安。
现在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万一警署的人其实是公司的公关部假扮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验证他的忠心怎么办?
他很清楚,那些公关部最喜欢干这种恶趣味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敢向裂隙揭发的他肯定会死的。
万一警署也处理不了公司怎么办?听说会长在黑白两道都手眼通天。
他有些不敢想自己通风报信被公司发现的下场了。
死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是……
如果继续在这个公司里待下去,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想到了柳生的下场,顿时不寒而栗。
于是,休斯毅然决然地坐上了马桶,他知道厕所里只有这里和淋浴的地方不会有摄像头。
然后他输入了那一串网址,将早已编辑好存储在腕表里的文字发送了过去。
按照和警署约定的时间,只要在今天上午向裂隙求助就可以了。
裂隙也好警署也罢,只要有一方能带着他脱离公司就好。
带着这样的祈求,他从马桶上站起身来。
虽然有了看起来不切实际的希望,但今天的班还是得去上。
此时,十三区的某处小巷之中,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腕表。
他披着长斗篷,倚着墙壁。
这斗篷并不能遮住他那副黑红色的炫酷装甲,一双钢铁羽翼在背后显得鼓鼓囊囊。
突然间,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于是他重新没入了黑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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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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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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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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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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