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找过你?什么时候?”骆卿眉头皱了一下。
“前两天。”
“她找你做什么,没为难你吧?”
“没有,阿姨很温和,只是说,你快要高考了,让我们不要闹矛盾。”
“他还真是多事,不好意思哈。”他又去挠自己一头微卷的发。“那,你约我出来是为了把这个还给我?”
“骆卿,我们......”傅笙染止住了话,她突然看见一道极长的影子,从拐角另一面墙拉伸出来。
“怎么了?”
“我们分手吧。”
“什么?”骆卿对她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傅笙染哀哀的看着他,好像真的伤心到了极致“分手吧,对不起。”m.xiumb.com
“不是,我们......”
“从前说过的话,就当做没发生过,忘了吧。”傅笙染打断他,示意他看身后拉伸出来的影子,压低了声音“他在后面,拜托你,在帮我一次,好不好?”
骆卿立刻了然,煞有介事的说了和傅忱山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为什么要分手?我明明答应过,不介意你和他......”
“本来答应过阿姨,一切等你高考过后再说。可是,他介意,对不起......”
骆卿抓住她的肩膀咆哮出声“就因为他一句介意,你就让我来承受一切吗?那如果先说在意的人是我呢?”
表情到位,肢体动作到位,怒吼的声音到位,骆卿演得根本让人分不出来真假,连肩膀都被他抓得酸痛不止,傅笙染一时间被他搞的有些懵了。
“对不起。”
“一定要这样吗?可你明明说过,你更在意的人是我,不是吗?如果先说介意的人是我,现在被你说分手的人,会不会是他?”
骆卿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问“所有一切他都知道了?”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那,你打算放弃了?不论他将来如何?如果是,我现在就放你回去。”
“不是......”她不能,真的让傅忱山因为自己而被毁灭。
“如果不是,那就不要走。”骆卿恢复了正常的声调。
骆卿居高的面容,一寸一寸向傅笙染靠近,想到拐角另一面的傅忱山,正将一切看进眼里,她慌忙推开了他——点到即止就行,没必要假戏真做。
“你现在犹豫,一切就都白费了。不要分手,求你。”骆卿好像是真的在求他。
他眼里灼灼的光亮,和着他说话间微颤的声音,丝丝缕缕地浸透进傅笙染心里,落在一片触摸不到的地方。
“到底是你在他面前伪装的太坚强,还是他满心只看得见自己的付出?你承受的痛楚和为他淬炼的强悍,难道他看不见吗?笨丫头,你救救自己,别再沉沦下去了!”
如果她能救自己,又怎会让哀痛贯穿成满身的狼狈。
骆卿的话,如落水时在身畔漂泊的浮萍,虚虚实实让她不得分辨。一面是他温柔的救赎,一面是隐匿的锋刃,给她温柔也给她刺痛。
“他只是不知道真相。”
因为没有真相,她在傅忱山眼中,也早该被憎恨千百倍。可如果真有被憎恨的那一天,她又真的能坦然承受么?
“真相,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相吗?你在我这里,”骆卿指向自己心口“跟他在你这里,是一样的。”
“骆卿......”
如果不是如此,他又何必为她做这许多本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笨丫头,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就如那个临近午夜的夜晚,骆卿双手撑住墙壁将她圈住,唇,却毫不犹豫的落了下去。
傅笙染听见两个心脏交叠跳动的声音,一个在她将死的躯壳里。一个,在身后拐角处惊惶骇住的人的胸腔里,疯涨爆裂。
世界,快速的帛裂开去。龟裂的天,龟裂的地面填满了名叫哀伤的痛楚。
明知道这样的痛楚,会将身后的傅忱山同样撕裂成碎片。
可是,她别无选择。
“你在做什么?!”身前的人被拉开,傅笙染的手被抓在傅忱山手里,攥得生疼。
“染儿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逼她?”他咄咄呵斥骆卿,冷峻的脸蒙着一层逼人的戾气。
“逼她的人是你,还是我?”骆卿反问他“如果不是你强|逼她,她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痛苦的选择?你根本就不了解她,该放手的人,是你!”
傅忱山不再理会这个疯子一样的对手,拉着傅笙染就走。
“她的伤心,痛苦,甚至心脏一次次复发的旧疾和抑郁,都是你给她的。”她的另一只手被骆卿抓住“而这些,我从来都不会给他。”
“骆卿,不要再说了。”傅笙染想阻止他说下去,不想要傅忱山的痛,再被加深哪怕一分。
“她现在跟我说分手,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愧对于你而已。怎么,你难道还以为她现在爱的人是你?”
傅笙染看到了傅忱山竭力掩饰的惶恐,方才势气逼人的戾气,颓颓然衰败下来,声音颤颤地问她:“你告诉我,该留下来的人,是他,还是我?”
“竟然你一定要她做出抉择,是去是留,全在她自己,我不会逼她。但是傅忱山,你会后悔的。”
“染儿......”傅忱山牵着她的手,在南国初春极暖的气候里,从未有过的寒凉。
“染儿,我们说好了,你会跟我回去的,对不对?”
“你曾说过,如果将来哪天我另有所选,你一定会放手成全我。这句话,还作数吗?”
“可我也说过,我不会给你后悔的余地......”
傅忱山惶惑中把她的手攥得更紧,傅笙染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是不是曾有过哪怕一丁点的料想。
“我不想做什么抉择,可是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从前是我不懂事,惊扰了你的生活,傅忱山,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你说什么?”
明明是傅笙染自己的声音,说出的话,却陌生得令她胆寒。
“我曾以为我可以爱你一生到白头,也以为我可以压制住对别人生出的情感。分手也好,遗忘也罢,我都试过,可我做不到。我不该一直这样犹豫,傅忱山,你还是,放开我吧。”
她挣脱他的手,后退一步,靠近骆卿身边。
“不可能,笙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就是这样!你早就该看清我了!”
不知从何时起,傅笙染越来越不敢去看傅忱山的脸。怕不经意间,他哀凉的悸痛便要渗透她的灵魂,让她溃不成军。
“这就是你自己一心要求的结果。”
骆卿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把傅忱山挡在另一侧。
“既然笙染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逼她,如果你不想她再受苦,也不要再来纠缠她。”
他拉过傅笙染的手,好像怕惊着她似的,细语温声的说“笨丫头,我们走吧。”
骆卿的手,没有如傅忱山一般的寒凉。她跟着他,又一次,将傅忱山留在身后,让他站成一棵苍凉的树——既然我注定是一颗绊脚的石头,那么,就让我,亲自将你心中的染儿毁去,淬炼成一块铺路砖吧。尽管这块砖,可能会在你心里变得面目全非的可憎。
——
“骆卿。”
“嗯?怎么了?”
“我想喝酒。”
骆卿看着傅笙染,她一直没有哭出声,可是她的一双眼睛已经流泪到红肿。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拉着她进了最近的一家酒吧,然后给她点了一杯果酒。
傅笙染看着那杯淡蓝色的果酒,不为所动。
“我想要烈酒。”
骆卿本想悄咪咪瞪她一眼,不料她抬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他,虹膜间又弥漫上一层雾气。
悄咪咪的瞪,变成了悄咪咪的叹气: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宠着吧,只能由着她来了,大不了喝多了把她抱回家去。
透明杯子里纯净的液体,散发着酒精清冽的气味,入喉,甘烈却直冲大脑,连空气都变得呛鼻,让人昏沉。
酒不醉人人自醉,昏沉了魂魄,记忆就会变得模糊。这大概就是它让许多人沉迷的魅力所在。
“是不是太烈了?喝这个吧。”
骆卿递过来一只杯子,红色|诱人的琼浆弥漫而出的是杨梅的清甜味。入口亦是甜的,只是它同样让人昏沉。诱人的红与甜,不过是它的伪装。
“谢谢你。”
傅笙染虽然回答着他,眼前的景象却开始变得模糊。合眼睁眼间,将他看成了另一人。
“忱山,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不要恨我,不要恨......”
这么快就醉了?骆卿无奈又好笑,心酸又心疼,傅笙染却突然扑到了他怀里。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傅笙染没听清楚,问了句“什么?”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了过去。
迷朦间她听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有个人在说“染染,不怕,不会有人恨你,不会。”
又感觉那人把她扶起来,扶着她往外走“别乱动,乖,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我回去,不用......那座暗黑的牢笼,所有的记忆都关在里面,我,不想,回去......”
再然后,什么都不剩下了,没有梦境,没有幻觉,没有蜂拥的记忆。只有无际的黑,容纳了她一切的伤痛,任由漂泊的魂魄,得以短暂停歇。
傅笙染靠在骆卿怀里,整个人已经昏睡过去。骆卿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她唇畔沾染的酒抹去,弯下身,抄着膝弯把她横抱起来。
他抱着傅笙染出了酒吧,往路边守株待兔等客人的一长排出租车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正是刚刚入夜,长期混迹灯红酒绿的年轻男女开始狂欢的时候。
几个穿着露骨,面带浓妆的年轻女孩子,哒哒哒蹬着高跟鞋往酒吧里走,远远的看见一个极年轻的男子站在酒吧门口。
那男子面容清俊中带了些冷厉,怀里揣了个昏睡的女生,正神色柔和的看着她。
几个女孩子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随后笑的稀里哗啦。
“唉,我说,长得挺不错的,可惜是个有主的。”
“那也未必,你看他抱的那个女生,看起来也不大,衣着也跟他不在一个档次,多半也就是玩玩而已。要不,我去要个号码怎么样?”
旁边的几位立马起了哄,推推搡搡的走过去。为首的一位做出一副搔首弄姿状,理了理衣服,屁股一步三扭的朝着那男子扭过去。
还没走到近前,离着那男子还有一米来宽的距离,那男子突然抬头,睨了她一眼,那双桃花眼里隐着一丝的戾气,全然没有一点看着他怀中女子时候的柔情。
那个本打算上去要个号码,信心十足扭来扭去的女子被他这一眼睨得有些犯怵,讪讪的退了回来。
“屏退”了那些肉|食动物,骆卿的眼神重新回到傅笙染脸上。刚才那几个人的对话他听的一字不落,“跟他不在一个档次”这几个字让他有些烦躁。
他支起一条腿,一只手环着傅笙染,让她轻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快速去拿裤兜里的手机,不耐烦的把刚才拨过的号码又拨了一遍。
电话那边的人连连应了几声,挂了电话,三分钟后,他又拨了一次过去,那边接电话的声音越发惊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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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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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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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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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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