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包给我吧,谢谢你。”
“怎么没人来接你?你小四爷没来么?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骆卿拿出一张走读卡抬手一挥,那张卡片在门卫大叔眼前一晃,门卫大叔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傅笙染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他拉了出去。
拐角就撞上了大门外等着的傅忱山,两个人差点扑了个满怀。他阴沉着脸,睨了眼骆卿抓着她衣袖的手。
二人又自个在心里将对方骂了一遍。
傅忱山:“还不放手。”
“放”字格外加重了语气,骆卿讪讪的放了手。
“染儿应该跟你说过,她不喜欢你。”
“好像说过?我不记得了。”骆卿半眯着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装失忆“我只是想送她回家来着。”
“多谢你照顾她,”傅忱山从他手里接过书包“送她回去就不必了。”
“啊?好吧。”
“她不会喜欢任何人,你早早死心吧。”
骆卿看着傅笙染,脸上一副“你这位小四爷怎么这么强、势”的神情。
“抱歉。”
傅忱山虽然模样看起来有些邪魅狂狷,内里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独独碰上骆卿,就会莫名的“炸毛”。
傅笙染不敢再多留,跟骆卿道了别,急忙跟上他。
“这小子还不死心。”
“啊?”
“看起来对你还不错。”
“......”
“我都看到了,来时他就一直拉着你。”傅笙染似乎又闻到了某种酸味。
“忱山你,不会是又吃醋了吧?”
他将她拉到身旁“相比在学校里,他可以无所顾忌的靠近你,我岂不是有点吃亏?”
果然是吃醋了。
“唉......”傅笙染轻叹一声“那我明天去告诉他,我有主了?”
“你明天还想见到他?”
傅笙染睁大眼看着他,知道他会介意,但是没想过他会在意到这种程度。
傅忱山看她愣住,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道“逗你呢傻瓜,有个这么在意你的人替我照顾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可惜了这小子,满腔情意只能付诸东流了。”
“嗯,那个,咱这样,不好吧?”
微弱路灯下的小巷显得狭而幽暗,一边是亮着温暖灯火的职工公寓,一边是矮小沉闷的杂物房。Χiυmъ.cοΜ
傅笙染习惯性的往平房顶上看去——明知道她的猫不会再蹲在那里等她回家,可是习惯总也改不了。仿佛只要着矮房子还在,她的小十四就会一直在那里等她。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傅忱山就没有再在她脸上见到过这样失落哀伤的神色。或许是她已尽力把自己从抑郁的困兽里拉|出来;也或许是她根本有意掩藏,只把自认为最好的一面留给他。
“想小|咪了?”
“嗯,不知道它在老家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她?
“马上暑假了,到时候我陪你回去看它吧。”
“还是不要了吧,我不想回去。”
回去?和傅忱山一起,回那个落破又不知人情冷暖的村庄?傅笙染自小就承受了那村里许多人不怀好意的讥笑,父母对她的不重视,感染了整个村落的人。枯燥的生活缺少调味剂,于是她成了那份下口水的甜点。
她怕那些讥笑,会让傅忱山“近墨者黑”。
“那好,你不想回去,我就留下来陪你。”
傅忱山把书包递给她“装了多少书,怎么这么重?”
“跟同学借了些笔记。”
“已经这么晚了,整理完早些休息。”
“嗯。”
矮房对面的公寓门窗紧闭,家中已无光亮,临路的窗是卧室,隐约有呼噜声没入微凉的黑暗。傅笙染回头,看见忱山还站在路灯下,见她回头,他挥了挥手,无声的说“去吧”。
深夜,滂沱大雨。
雨水从巴掌大的通风口袭进来,没有雷电声,或许它们被这声势浩大的风雨吞没了。可傅笙染心里仍是觉得害怕,借来的笔记还没整理完,她僵坐在床边,被恐惧支配得不能动弹。
风雨狠狠地冲刷着木质的门,时而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有个恶煞的凶灵守在门外,只待把门砸开,便要携了她冲往地狱去。
另一条街,傅忱山还没睡着,脚底紧挨着床尾,两米长的单人床几乎要塞|不下他。临别前傅笙染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一直在他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他想起小时候与她初见的那个夜晚,六岁的傅笙染抱着腿蜷缩在树下,因为害怕雷雨而瑟瑟发抖的模样,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想:现在也是兔子,只不过现在更可爱了。
帛裂天际的闪电毫无征兆的照亮了黑夜,接着惊雷便隆隆而至。傅忱山猛地坐起身|下床,胡乱穿了件衣服,出门往傅笙染家里赶去。
破朽的木门仍在砰砰作响,这时她隐约听见阿婆的声音。阿婆知道她害怕雷电,小时候只要遇到雷雨夜,阿婆总是会来陪着她。
阿婆的声音如同救命的良药,她奔过去拉开门,得势的雨和着风扑了她满脸。视线因为雨水落入眼睛,显得有些模糊,却看得清,对面公寓的过道口,站着浑身|湿|透的傅忱山和滴雨未沾的阿婆。
傅笙染忙抓了件外衣跑过去,想把外衣披到傅忱山身上。
初夏的夜不会因为骤降的雨而降温,傅笙染却止不住的双手发颤,踮着脚尖,外衣怎么也给他披不上去。
雨水从他发间,鼻梁,下颚,一路滑|落。
手忙脚乱的给他披好,傅笙染的小号外衣披在他大高个的身上,皱巴巴的看起来无比滑稽。
她终于绷不住,嘶声而哭。
“笙染你别哭,我没事。”
“不是叫你回去了吗?不是说好再也不守在门口了吗?为什么又要来,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雨......”
“什么叫再也不守在门口?”阿婆出口问道“忱山,难道你一直以来都这样守着她?”
傅忱山低垂着头,淋湿他的雨水仍没有流尽。
“堂姐,我没有过矩的想法,我只是......担心她。”
“难道上次笙染生病也是......”
“我不放心她自己睡在外面。”
“唉......”
阿婆叹了声,放缓了语气“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笙染,去给他取一床被褥来,”又转头对忱山说“这么大雨也不好回去,今晚就睡这儿吧,没有客房,沙发上将就一下吧。”
这一夜便再也无眠,傅笙染辗转反侧的想了这几分之一人生里的许多事。
幼年时期的欢乐无忧,混合着木鱼哒哒声的古刹檀香,旁人讥笑之下的入骨哀凉,自我鄙弃又扼杀无果的求而不得,暴风雨里遮挡在她头顶的地涌金莲叶......
以及那棵梧桐,傅忱山在树下毫无保留的剖|白。
及至天边泛起鱼肚白,傅笙染才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儿,根深蒂固的生物钟就把她叫起来了。
怕吵醒沙发上缩了一宿的傅忱山,她蹑手蹑脚的开了门,沙发上却空无一人,只有散着余温的被褥,整齐的叠放在一角。
是阿婆已经叫他走了?傅笙染心跳漏了半拍,紧接着嫩|肉|杂酱的鲜香味占领了嗅觉。她疑惑着往餐厅走去,才发现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早餐,傅忱山与他们坐在一起,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
那碗小盆似的米线边上赫然放了一盅白酒!
“傅忱山,”她佯怒着走过去,把那盅酒端起来“你上午还有课,怎么能喝酒?”
关心则乱,一着急话就脱口而出,根本没去想,这样在长辈面前对这位“小四爷”直呼姓名有没有什么不妥。
“我给他倒的,年轻人少喝一点酒没什么关系。”傅笙染阿公端起自己的酒,半眯着眼抿了一口。
“哦。”
老爷子发话,她只好默默的把酒盅又放了回去。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待遇她从来没有过,每天的早餐都是在学校门口匆匆买一个馒头了事,更不要说阿婆一大早起来做早餐,连阿公都跟着起来了——她感觉自己“失宠”了。
“没关系,我的课在最后一节,还早。”傅忱山抬眼看着她,酒精的作用已经让他的耳垂微微泛|红。
“你先去洗漱,吃完早餐我送你去学校。”
小小一盅酒就让傅忱山有些微醺,说好送傅笙染去学校,他也的确是送了,只是脚底下有些飘忽。傅笙染的手|握在他掌心里,凉凉的,好像怎么都捂不热。
再偏头去看她,只看到了她头上的发旋,那枚小小的发旋正跟着主人的动|作晃来晃去。
傅笙染在商店里买了袋甜牛奶,再到小摊上买了个甜馒头,一张绿|色的毛爷爷刚递到老板跟前,傅忱山蓦地伸手拉住了她。
“你不是吃过早餐了吗,买给谁?”
言语间带着微怒,怒意不明显,却足以让傅笙染从他眸子里的星光灼灼中察觉出来。
“买给蓉蓉儿,怎么了?”
“没事。”
他放开手,声音重新温沉起来,眸子里的星辰也变回恰到好处的光亮,空气里好像又掺杂了某种来历不明的|腌|菜味。
“你以为我要买给谁?”
闹了半天自己吃醋的对象竟然是个女孩子,借着酒意微醺,傅忱山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眉峰一挑,理所当然的行使了自己的话语权。
“进了这道门,”他往学校大门的方向指了指“不要随便跟别的男生说话,尤其是那个骆卿!”
“噗!”
傅笙染被他欲|醉不醉的样子逗笑了,二两不到的酒就这副模样,难怪以前从没见过他沾酒。
“好啦,我答应你。现在送也送到了,你赶紧回去补个觉吧,忱山哥哥?”
担心后劲未散,傅笙染拉着他倒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哄孩子似的把他哄上车,看着车子驶离,污|浊的尾气在空气里消散殆尽,才进了学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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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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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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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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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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