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凤姐儿来,鸳鸯手指在嘴唇中间摇了摇,又指了指贾母,示意凤姐儿人睡着了。
凤姐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才在椅子上坐下,就听见贾母合着眼睛问了一句,“都送走了?”
“哦,都走了。”凤姐儿忙又起来,站着回话,“还以为老祖宗睡着了,没敢惊动。”
贾母睁开眼,凤姐儿连忙上前扶着她坐起来。
“我没睡着,就是乏得慌。”贾母叫凤姐儿在身边坐下,含笑问她,“看着你林家姑父和妹妹,可还高兴?”
“哎呦老祖宗可是问着我了,林姑父真真是个神仙人品,就是满身的气度,叫我也不敢多看。林妹妹是欢喜得很的。”
贾母笑着点头,“我瞅着玉儿也是极高兴的。她家里就一个,哪怕在宫里的也是表姐妹,到底身份不同,又哪里比得上在咱们家里自在呢。”
“老祖宗说的是。”凤姐儿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早就察觉了贾母的心事,便也只挑着贾母乐意听的说,“不过啊凤丫头得说句实在的话,宫里再如何的不自在,那也真是个养人的地方。老祖宗您看,林妹妹这回过来,是不是比从前愈发的气派出挑了?”
黛玉容貌不用说,自是极佳,原本因年纪小些,很难不让人当做小孩子看待。可这一次,分明只过了一年,凤姐儿打眼看去,黛玉气质依旧轻灵飘逸,却又多了几分叫人不能忽视的威仪来。
想到黛玉的模样风度,贾母也不禁点头,“玉儿,是个有福气的。”
叹了口气,又接着问,“宝玉可回来了?”
宝玉从小在她跟前养着,金奴银婢地使唤,她还怕宝玉受了什么委屈。二太太倒好,一点子私心,大热天的急急忙忙地将宝玉打发出去跪经。
不到十岁的孩子,跪的哪门子经?
觑着贾母的脸色提起了宝玉后,脸色反不大好了,凤姐儿心下转了转,便知缘故,只赔笑着道,“这天儿还早着呢。宝兄弟回来了,再没有不先过来叫老祖宗放心的道理。”
想到宝玉孝顺,贾母眼中终于有了笑意。
“你说的很是。”
鸳鸯端了茶进来,先将一杯奉与了贾母,笑道:“老太太您慈爱,宝玉和姑娘们才真心实意地孝敬您呢。”
“鸳鸯姐姐真是能说会道的,怨不得老祖宗疼你呢。”凤姐儿接过了鸳鸯递过来的茶,凑趣笑道。论年纪,鸳鸯比她小。不过这荣府之中,长辈身边伺候的人都有体面。鸳鸯又是贾母跟前第一个得用的人,不但凤姐儿,就是贾琏宝玉等,也都叫一声鸳鸯姐姐的。
鸳鸯笑道:“二奶奶惯会打趣人。”
腰身一拧,去外间里伺候着,留下了凤姐儿与贾母单独说话。
“今儿个,你也看出来了吧?”
贾母拨着茶盏里的水,慢条斯理地问道。
凤姐儿笑,没说话。
“就咱们娘两个,有什么话,不妨就说。”
对凤姐儿,贾母还是很满意的。虽是长房的媳妇,但心灵眼快,比起她那个大太太,不知强到哪里去。
凤姐儿想了想,起身绕到了贾母身后,替她揉着肩膀,轻声笑道:“老祖宗这话,叫我怎么说呢。”
“你就实话实说。”
凤姐儿抿嘴一笑,伸出两个手指在贾母眼前比了一比,“那我可就说了。我这琢磨着呢,老祖宗您的心里,是想着将这两块玉,凑到一处去,对不对?”
贾母笑着将她的手打了下去,“猴儿猴儿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说罢,叹了口气,“我这番心事,也算不得什么不能说的。自古这姑舅表亲再做亲事的,也多了去。所为的,也不过是知根知底彼此放心罢了。”
拍了拍凤姐儿的手,“就如你和琏儿,从小就常见,这成亲了,情分也就比那揭了盖头才知道模样的好了许多。你姑妈就留下了这么一点子血脉,玉儿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模样虽是好的,身子骨看着却弱了些。在家里的时候自然千娇万宠的,想如何自在便如何自在。可以后出了阁呢?凤丫头你是知道的。”
哪怕王家与荣府通家之好,哪怕又有亲姑妈在荣府掌中馈,凤姐儿过了门,不一样要在两层婆婆跟前立规矩吗?
黛玉看着那样的单弱,贾母想到她日后也要如此,也确实是舍不得她到旁人家去吃苦。
再者,荣府如今什么光景,贾母其实心里有数,早已不复当年老国公爷的风光了。若儿孙争气,她又何必急着将元春送进宫去,做个不上不下的女官呢?
宝玉,是她孙辈儿中最疼爱的,出生时候又有那样的异象,虽旁人都说宝玉大有来历,可贾母明镜似的。若宝玉平庸些尚好,但凡有出挑处,必会招来祸端。因此,她刻意娇养宝玉,宝玉不喜念书,只喜欢在内帷里厮混,她也由着他去。有她给宝玉留下的东西,总少不了他这辈子的富贵日子。
只是光有富贵也还不够,宝玉呢,也得有人护着他才行。
从黛玉出生后,贾母便琢磨着这件事了。林家是列侯之后,书香人家,门第般配。且从女儿女婿的形容来看,外孙女长大后必也不凡,人物堪配。亲上加亲,便是更好。
贾母信中与女儿提过两次二玉的亲事,虽贾敏未曾应允,但贾母自己是有把握劝动女儿的。
如今林海调任回京,正经的二品尚书,入阁为臣。贾母这做亲的心,愈发热火了起来。
凤姐儿继续为贾母捶着肩膀,沉吟了一下,才与贾母轻声道,“老祖宗的心自是好的。若叫我说,宝玉和林妹妹,门当户对,品貌相当。宝兄弟对女孩儿细心体贴,林妹妹前两次来咱们家里,看宝玉的模样,也是对林妹妹格外的不同。”
“你也看出来了吧?”贾母乐呵了起来。
“凤丫头看出来没用,宝兄弟对林妹妹好,也没有用。”凤姐儿索性直说了,“都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怕二太太那里……”
闻言,贾母脸上笑意收敛了起来。
“不是我说,你这个姑妈啊……”贾母抬起手,示意凤姐儿不用再捶了,“眼光远不如你。”
凤姐儿笑了笑,没好接这个话,却转到了贾母身边坐下,“这也不能只怪二太太。做娘的,谁不想为儿子娶个合心意的媳妇进门呢。”
“合心意?”贾母冷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合她心意的是哪个。我只问你一句,你拍着心口说,是玉儿这个二品大员的千金更好,还是一个兄长打死了人命的皇商之女好?”
凤姐儿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实在是尴尬。毕竟,打死人命的薛蟠也是她的亲表弟,皇商之女宝钗是她的亲表妹。
薛家有钱,金山银海的。论起容貌丰美妩媚,宝钗犹在黛玉之上。可叫凤姐儿拍着良心说,也说不出宝钗比黛玉更好的话来。
“横竖宝玉和林妹妹还小呢。”凤姐儿只好岔开了话劝贾母,“满打满算两个孩子还不到十岁呢。现下不比从前,林姑父在京里,林妹妹自然不会久住宫中,与宝玉见面的机会便多。说不得到时候,二太太便看出了林妹妹的好呢。”
“希望如此吧。”贾母长长地叹了口气,思忖着如何才能让林海松口应下这门亲事。
却说林海这一边,从荣府出来后,人前素来和煦的神色便消失了。
黛玉敏感,自是看得出林海脸上的不悦。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林海看了一眼女儿,摇了摇头,“无事。”
“爹爹别骗我。”黛玉索性扯起了林海的袖子,“我能看出来呢。”
林海笑了,“小小的人儿,这么机灵做什么?”
问黛玉,“与你几个姐妹相处可好?”
听他问起,黛玉便想了一想,“二表姐温和,三表妹爽利,四表妹还小呢,也是个心里透亮的。另外还认得了个薛家的姐姐,比我大了几岁,看着稳重极了。都说了些女孩儿子家说的话,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若叫她说,与荣府几个姑娘们也说得来,却不及与三公主四公主那般亲近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那便好。”林海并非方正过头的人,荣府到底是黛玉外家,他并不想要黛玉与荣府断绝不再走动。不说血缘,只自私些说,于黛玉名声便有碍。
“小姑娘们,自然性情各有不同。合,则多聚;不合,便少些来往。”
林海只能如此叮嘱黛玉了。
黛玉抱住父亲手臂,将头歪在他的肩膀上,“我都知道呢,从前姑母和表哥也是这样说的。”
“昨天才从宫里出来,今天就满口的姑母表哥了?”见女儿神色轻快,并未因自己的话便多思虑,林海也忍不住笑了。从前的黛玉,聪慧却心思敏感,从她母亲病重后,便少见笑脸。在京中一年,不但个子高了,人也略微丰润了点儿,这性子,也明朗了不少。
看来,当初送她进京,也是做得对了。
父女间说着话,很快回到了林府。
这一回来,便看到徒睿岚如自家一般,正大马金刀地在花厅里喝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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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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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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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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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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