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侧妃这才稍稍放了心。替二姑娘理了理颊边的发丝,叹道,“我知你是个懂事的。先前呢,我是存了亲上做亲的念头。因这个,也没拦着你跟阿衡来往。”
吴侧妃的侄子,便叫做吴衡了。
“阿衡生得好,性子也好,虽说是心浮了些,到底年纪还小。便是不沉稳,也是有的。你外祖父外祖母又惯来疼爱你,我想着,若能做亲,也算是四角俱全了。谁晓得你父王竟是看不上阿衡呢。”
说起这个,吴侧妃满肚子的郁闷。在她看来,娘家侄子无一不好,就是有些风流的名声,那也不过是男人的常态呀。就平头百姓,手里略有两个钱,不至于挨饿受冻,还都想着收个小呢。何况高门大户的少爷们了?
“你父王不肯,我也没法子。现下我也想开了,你表哥是好,可比他好的少年也多了去。当初你大姐姐是陛下赐婚的,说不得你也有这样的机缘呢。”
皇帝年纪大了,愈发看重老臣们。皇孙和公主郡主们但有赐婚,多是往老牌的勋贵人家联姻。这样一想,吴侧妃倒也不觉得侄子可惜了。
吴侧妃絮絮叨叨地说着,外面丫鬟就喊了一声,“三姑娘四姑娘和林姑娘来了。”
二姑娘既然是托病,小姐妹们没有不过来看望的道理。这还是三姑娘提议的,于是三个小姐们联袂而来,探望“病中”的二姑娘。
从黛玉来了靖王府,这还是她第二次走进海棠院。若说精致清雅,海棠院自是不及靖王妃亲自收拾出来的紫藤院。但论轩阔富丽,整个王府里,除了靖王妃的梧桐苑外,还就要数海棠院了。便是吴侧妃住的锦绣轩,也多有不及。
海棠院中当然不止海棠,二姑娘虽然掐尖抢上眼窝子浅,且不时犯二,到底也是王府出身,收拾园子屋子,很是有些品味的。这海棠院里四季花草不断,正值夏日,院中绿荫浓密,花木葱茏,院中那处小小的水池中,已经有了两支粉荷玉立婷婷。
“二姐姐这里景儿真好。”三姑娘低声感慨了一回。她闲了也喜欢侍弄花草,只不过似乎在这上头没什么天分,多好的花儿,到了她的手里,不管原本多精神,用不了几天也都会渐渐枯了。
四姑娘忙道:“我听母亲说,二姐姐这个本事,倒是有几分祖母的模样儿呢。”
靖王的生母乃是宫里的梅妃娘娘。据说这位娘娘出身不高,就有一手调花弄草的好本事。
“是啊,我也听母妃说过。要说咱们府里,这点上最像祖母的,就是二姐姐了。”三姑娘也笑着附和。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门前,有丫鬟打起了帘子,二姑娘身边的心腹侍女晚秋和瑞雪已经迎了出来,“姑娘们好。”
“二姐姐呢?今儿可好些了?”四姑娘完全没觉得二姑娘这病是从自己身上来的,她还很关切地问哪。
晚秋笑着回道:“已是好多了,正在和侧妃娘娘说话呢。”
“侧妃娘娘在啊?”四姑娘嘟哝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在这个时候来了。
“瑞馨!”隔着纱帘,吴侧妃带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在怎么了?莫非我在这里,你就不过来看你二姐姐了?鬼灵精的小丫头,还不快进来呢!”
别看二姑娘百般地不服四姑娘,可吴侧妃却很喜欢。听见了四姑娘的话,扬声就喊了起来。
四姑娘对黛玉和三姑娘吐了吐舌头,先跑进了里面,见吴侧妃正坐在床边拉着二姑娘的手转头看着她。
“见过侧妃娘娘。”四姑娘笑嘻嘻地过去,就惊讶地看见二姑娘眼皮儿都红着,“二姐姐,你怎么哭了?”
难道是因为她那个吴表哥?
二姑娘没好气地哼道,“谁哭了?我就是被迷了眼!”
看看熏着上好金凤香,一尘不染的屋子,四姑娘也是很想问一问,倒是被什么迷了眼嘛?
幸而这会儿三姑娘和黛玉两个袅袅婷婷地进来了。二人都与吴侧妃问了好。
吴侧妃笑着拉起黛玉的手,“表姑娘可好?这天儿热了起来,京里天气跟南边儿不大一样吧?可还适应?”
这就是吴侧妃的一个本事了,与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说起话,显得亲热又亲近。只是,黛玉对吴侧妃这样的示好,很有些不适。
“都还好,府里花草多,水也多,就算是在外面,只要躲在阴凉处,也不觉得很热呢。”
吴侧妃就笑起来,“这话也是。只还没到真热的时候呢,现下热,还是干热干热的。你等入了伏,京城里闷热起来,才叫人难受。”
停了一下,便又告诉黛玉,“若说府里最适合夏日里住的院子,还是竹影轩。王妃娘娘每到夏日,必是要搬过去的。那院子后面一道活水,院中还有千竿翠竹,最是凉快不过的地方了。”xiumb.com
话中,便有许多的向往。
这就是身为王妃的好处了。整个儿王府,都是她做主。别说只占一处竹影轩,哪怕这府里的院子她都占了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吴侧妃艳丽的脸上闪过落寞。
哪怕她为王爷生下了三个孩子,也再没有这份儿体面的。
这就是做人侧室的苦楚了,即使上了玉牒有了品级,沾上一个“侧”字,也自低了人一等呢。
三姑娘四姑娘本就与二姑娘没多少可说的话,黛玉更是与二姑娘不熟,三人略微坐了片刻,问候了一回二姑娘,便起身都告辞了。
吴侧妃还拉着黛玉嘱咐哪,“闲了去锦绣轩坐坐。你这孩子,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怎么出来过。整日里憋在一个院儿里,闷也闷坏了呢。”
“您说的,我都记住了。”黛玉应道。
三人走出海棠院,日头正往头顶上爬,也比出来的时候热了许多。黛玉还好,本就比别人都单薄了三分,并不易热。二姑娘三姑娘两个走了一段儿,却都是脸颊泛红,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儿。
“前头湖心亭里坐坐去吧。”四姑娘用手在脸颊旁扇着,只觉得身上也出了汗,幸而衣裳是今年新晋上的流云纱所制,倒还透气。
黛玉也爱湖心亭里的景致,九曲桥通到湖心里,周遭都是碧玉一般的莲叶,绿意之中,又间或一点红粉白紫,可爱得紧。
三人正沿着水边儿往亭子走,有垂下来的金丝柳挡在前头,四姑娘顺手就折了根柳枝下来编了个圈儿。冷不防的,兜头就被人撩了半身的水,将新做好了才上身的流云月华裙打得半边裙摆都湿了。
“哎呀!”黛玉和三姑娘都吓了一跳,忙用帕子替四姑娘擦拭。
“是谁!”四姑娘顿时怒了。
两眼一梭巡,对着密密匝匝的荷叶就咬牙切齿喊了一句,“徒睿峑!”
“被你发现啦?”荷叶往两边一分,露出了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儿。这男孩儿只穿了短衣,露出了胳膊腿,头发也没好生梳起来,松嗒嗒湿淋淋地胡乱团成了个鬏,可不正是谢侧妃所出的五公子徒睿峑么?
谢侧妃一身儿斯文,半分没有传给五公子。打小儿,这就是个惫懒,爱胡闹的孩子。因这个,谢侧妃没少与他生气。
四姑娘也气得不行,把袖子往上一撸,“今儿我不教训你,我再过不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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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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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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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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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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