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圣焰界的本土植物,李启也不知道叫什么,但阳凝似乎很喜欢,她经常放一堆在桌子上,然后变成鸟儿的形态,和啄木鸟一样把这些种子啄破,吃里面类似坚果一样的果仁。
一边啄着果仁,她一边对着旁边的沈水碧说道:
“我不是很懂你们为什么要搞的这么麻烦,将此地天道炼化,然后花个十几年,让新生代都自愿生殖崇拜,大量繁殖,之后把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做成道场,以幻术帮助他们凝聚圣焰,这样的效率高得多,管理起来也方便,还不会造成那么多的伤亡。”
“那样……有伤天和。”沈水碧编织着阵法,轻声说道。
编制阵法,制定阵图是她最近在做的事情,目测也是未来几十上百年里一直要做的事情。
听见沈水碧的话,阳凝仰头咽下一颗种子,不屑的说道:“有伤天和?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你我修行本就是夺天之造化,天和是什么东西?”
“逆天者,先天而弗违道,因其先天之道,先天之道,所以能反天逆天,而不顺天者,总在一遁之妙,可不是说非要和天作对。”沈水碧马上纠正。
逆天者,先天而弗违道。
沈水碧轻轻一语,道破了道门的核心思路,若是在外讲道,就这一句话就能让不知多少人修为突破。
道门修行者以外界之物淬炼己身,吐纳掠夺天地元气,确实是逆天之举,但是重点是‘先天而弗违道’。
道,比任何‘天’都要更加本质。
修行的逆天之举,本身是想成为先天之人。
这就是道门的目标,逍遥,解脱,不受任何东西的拘束。
寿命,苦厄,乃至于这片天地,宇宙本身,世间万物,所有存在,都不会成为束缚。
出入生死之境,逍遥天地内外,只遵循内心的道本身,从心所欲,不再受到半点羁绊。
仙,以声誉为朝露,蹈炎飙而不灼,蹑玄波而轻步,鼓翮清尘,风驷云轩,仰凌紫极,俯栖昆仑,他们的行动准则只有自己。
例如像嘎嘎这种状况,是道门最厌恶的。
被命运推着走,被‘天命’所束缚,成为‘天命’的践行者,看似雄伟壮阔的一生,却只是在既定的道路上出演一幕幕早已写好剧本的滑稽戏。
但是,不受拘束,不代表非要和天做敌人,仙比较擅长的是不理睬,直接离开,也就是所谓的‘遁’,遁甲,遁一,便说的是这个事情。
“但也没必要这么在乎天和,为了这个所谓的天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阳凝如此说道。
她根本没去指责造成了太多的伤亡,因为阳凝知道这都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有些时候总得选,就好像当初罗浮山留下来断后的前辈们。
….“李启是巫觋,他总想着做的好一点,不至于逆反太多。”沈水碧如此说道。
“所以我才不喜欢他,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巫觋修行处处都和顺,最终一定得不到超脱。”阳凝飞了起来,绕着空中转了两圈,好像是消食。
“顺天得时,顺地得助,顺人得和,顺仁无失,顺道有德,没什么不好的,既然万物皆顺,那超脱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沈水碧如此答道。
“区别大了,选择权在不在自己手中,这可是天壤之别。”阳凝落到了沈水碧的肩膀上,用喙啄她的脸。
“那你要和他论道吗?”兔子没有继续争论下去,而是直接反问。
“他说不过我,他还年轻,只有七品,对,这也是我很奇怪的一点,你找到应该是个丈夫,而不是儿子,看你现在对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母亲对婴儿一样,甚至还得时刻控制自己的力量,免得伤到他。”阳凝无趣的回到桌子上。
“他只花了不到五年。”沈水碧说道:“而且,他是个合格的丈夫,别忘了你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罗浮山在域外的破局点,是他拿下来的,他做这些是为了罗浮山。”
“是,我承认,很惊人,七品居然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尤其是他的修为是在几年内从无到有的,但你没必要嫁给他,罗浮山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阳凝似乎有些恼怒了。
“这不是牺牲,阳凝,他是我爱。”沈水碧坦然的说道,手中编制阵法的动作不停,符文在她灵巧的手指中弹出,镌刻在阵图的基盘之中。
然后,她接着说道:“我呵护他仅仅只是因为他尚需要时间成长,一如他等待我恢复的时间一样,那时候的他一样也可以轻松杀死我,但他没有。”
“以他的天赋,要不了多久,最多两三千年就可以达到五品,甚至在他攀登四品的时候,或许你我都还在原地踏步。”
“嘿,你我可是生下来就七品。”阳凝不悦的打断了沈水碧的话。
“是,生下来就七品,然后走到五品花了九千年,这还是有娘娘全心教育和辅助的情况,更别说我们直接继承了掌教的一部分道韵……而他用凡人之身,很有可能在两三千年里做到这点,这还不够说明情况吗?别用修为来评判人,如果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有什么资格站在娘娘身边说话?我们的修为对娘娘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沈水碧反问道。
“但你怎么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推测,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登徒子,趁虚而入,甚至还强上山门,搞的一团乱!”阳凝一展翅,摇身一变,变成了具有金红色长发的女子,坐在桌旁,拍着桌子说道。
“而且,我承认他的天赋过人,但我越想越觉得,他好像是在施恩给你,归根结底,他当初认识你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修为——”
….“修为是积累起来的,积石成山,积水成海,不积而能成者,天下未有,积道德者,天与之,地助之,鬼神辅之,凤凰翔其庭,麒麟游其郊,蛟龙宿其沼,故以道莅天下,夫道者,德之元,天之根,福之门,万物待之而生,待之而成,待之而宁,你忘了道祖的尊号是什么了吗?怎么会以这种方向来驳斥人?”沈水碧如此说道。
这话把阳凝噎了回去。
道祖的尊号。
全天下的道门修行者都知道,入门课。
道德天尊。
这可不是凡人们口中的‘道德’,那种道德更应该换个名字叫做‘风俗’。
这个尊号,代表的东西更加伟大。
行于万物者,道也。
通于天地者,德也。
这个尊号的分量,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水碧连这个都抬了出来,那阳凝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哑口无言的阳凝,沈水碧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转而挪了挪位置,坐在了她的身边。
“而且,我知道你的顾虑……阳凝,这不是一次交易,也不是什么利益互换,我为他做那些事情,是因为我愿意,而他为罗浮山背上这些债,也只是因为他愿意。”
“一切顺其自然,事由自然,莫出于己,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出于心而发乎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想那么复杂。”沈水碧说着,又重新拿起工具,开始编制阵法。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互相都想这么做而已,没有交易,不是利益的交换,更非某种牺牲。
兔子一如既往的冷静,淡然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比起罗浮山初灭时候的无助,她现在显得更加冷静了。
然而阳凝盯着她的背影,发出一阵不悦的咕哝声,突然变出羽翼,化作金红色的小鸟,倏忽一下从这个洞府之中飞了出去。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正在写计划书。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脑子里想清楚的,尤其是关乎一个世界的诸多势力之间连携的时候,哪怕是李启也得详细做个计划,然后一点点的微调。
帮助天命之子走向他的既定之路,等到天命之子登顶之后,当初结下的契约就会生效。
那时候,可没人能反悔,这是利用祭天仪式和天道达成的契约,圣焰界的命运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所以,李启必须保证嘎嘎能够顺利的完成自己的天命,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命之子’。
不过,他本人倒是对此有些悲哀。
天命之子,得到了巨大的助力,整个世界都在帮他,不过却必须履行自己的天命,这是来自天道帮助的代价。
天道无知无识,但却有灵,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会处于本能给与一个人‘天命’,这个人就会在冥冥之中走向既定的道路,期间他会得到世界的诸多投资,但最终,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界本身。
….但对于李启这种‘自由’的人而言,这种天命着实像个笑话,比起得到的,失去的更多。
当然,对更多人而言,他们巴不得成为天命之子,因为这样可以得到优渥的生活,可以快速提升修为。
见过世面,自我感觉良好,惯于过着近乎于不劳而获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往往令人眼红,这让他们自身并不觉得有任何需要解放的必要。
各自的追求不同吧。
就在李启忙碌着做这件事的时候,随着一道火焰的的降临,他愕然抬头。
“啊,阳凝?”李启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落下来的金乌。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非常美丽的鸟儿。
羽毛上燃着火光,浑身都泛着金红色,灵巧又敏捷,而且还很强。
比沈水碧强得多。
李启听说过,兔子很有好奇心,擅于研究,非常宁和,学习过医术,炼丹,阵法,奇门遁甲,对乐器,绘画,礼仪,历史,甚至是织布养蚕都有所涉猎。
但阳凝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阳凝从小到大,只对一件事有兴趣,那就是变强。
她精研武艺,专注于提升修为,很喜欢和别人动手,从小到大沈水碧就没少挨过她的揍。
当然,事后罗浮娘娘会打回来,这件事,兔子以前还专门和李启说过,就在离开清雾城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
结果嘛……自然就是,阳凝打起架来非常强,五品之中很少有她的对手。ωωω.χΙυΜЬ.Cǒm
对此,李启一点都不怀疑,他就挨过好几顿揍。
真希望这位小姨子以后的脾气能好些。
但李启的希望显然落空了。
阳凝落下来的瞬间,冲击波直接在空气中扭曲出一道墙,李启猝不及防被这道墙撞倒,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这一下直接让他胸闷头晕,眼前直冒金星。
但下一秒,已经变成人形的阳凝轻轻招手,李启又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攥着他往阳凝的方向飞去。
这个山头就在这种冲击中崩塌,而李启最终毫发无损的站在了阳凝的面前。
就是有点头晕,想吐。
李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阳凝似乎很想打自己一顿,但她也知道不能下手,毕竟李启真的很容易被她捶死。
所以她气恼之下只能用这种方式,算是……发泄一下?
李启苦笑,算了,小姨子总是会有点不舒服的,谁家姐姐被拐走了,估计都不会太舒服,除非是那些不可言说的书籍里。
那种就太不知廉耻了。
“好吧,什么事情?阳凝?”李启看向阳凝,深呼吸几口,恢复了正常。
毕竟是七品,也没什么真正的伤势,他的身体虽然在七品之中算是孱弱,但对于这种做法还是能算在‘玩笑’这个范畴的。
真正让李启紧张的,是阳凝那张脸。
小姨子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过,很快,阳凝长舒一口气。
“你的计划里,需要罗浮山的人参与进来,对吧?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还准备把目标放在其他世界群,然后扩充你的商业,积攒钱财,然后为罗浮山偿债,这是你的打算。”阳凝看着李启,如此说道。
“呃,我确实是这么准备的,实际上我已经做了一些前期工作,很多准备也已经做好。”李启不确定的说道。
阳凝是对这个计划有什么疑问吗?还是说,她反对这样?
要真是那样,那可不好办了。
但让李启没想到的是,阳凝长舒一口气之后,对李启说道:“那,有需要的话,尽情使唤我吧。”
语罢,她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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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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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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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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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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