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有公务在身……”
“好了好了。这会儿又没外人，你就别这么拘谨了。”这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正经，不像瑭表弟那么活泼。
“我昨天可听长碧说了，你还称她为公主呢。”
“在宫里，总是要注意些。”他前世做了几十年丞相，一言一行都是表率，现在的行事自然不会像个真正的少年那样。
“好了好了，就我们兄弟二人，你就放松些吧。”
姜瑞笑了笑：“是，三皇……”
“嗯——”
“表哥。”
“这就对了。我比你还年长三岁，现在倒要你提醒我规矩了。”
姜瑞低头笑了笑，他也不是真正的十八岁。前世多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
“对了，我前几日看到了你大哥的奏折，说是羌族现在连连败退。我想着再过一段时日，应该就能彻底解决了他们。”
“这样啊。”姜瑞神色有些黯淡，每次想到大哥，他总是会为前世的种种懊悔不已。现在虽然暂时没让一些人有机可乘，可是威胁一直都在。张家，还是找机会除了为好。
“长碧也收到了你大哥的来信，你大哥他呀，还惋惜赶不及回来看你大婚呢。”
“大哥和公主……一直有书信来往？”他一直以为，大哥会娶长碧公主都是因为三皇子的请求，二人也只是兄妹之情。可现在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好像还不错？
提起自己的妹妹，楚兆铮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是啊。长碧的性子你也知道，放任不管的话，她连房门都不愿意出。她嫁进国公府之后，在府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大哥放心不下，所以总是写信给她。”
大启公主出嫁，一般会赐下驸马府和公主府，作为永安帝最宠爱的女儿，该有的东西长碧公主自然不会缺少。只是姜珩刚成婚就去了边关，偌大的驸马府和公主府就只余长碧公主一人。虽有众多仆从，可也难免孤独。
长碧公主是真心喜欢姜珩，想要留在姜珩生活过的地方，所以就没搬入冷清的公主府，而是住进了姜珩的沉戟阁。虽然姜珩觉得姜家的后宅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长碧公主的身份放在那里，也没人敢不长眼地得罪她。左右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在国公府内，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来呀，其实是有事在身。”
“何事？”
“这该我问你啊。父皇说姜国公派人传信给他，说是你手里有东西要转交给父皇。这不，父皇知道之后，连夜就让我来取了。”
听到这里，姜瑞有些奇怪，祖父既可以传话给圣上，又为何不直接把东西让传话的人给圣上？
姜瑞拿出刚才随手收起来的东西，递给楚兆铮：“应该是这个吧，我也是刚刚拿到，还没来得及打开。”
楚兆铮接过东西，打开看了一眼，点头道：“就是这个。”
“表哥，这是什么？”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一摸黑的感觉，姜瑞很不喜欢。
楚兆铮把东西递给姜瑞：“看看吧。”
姜瑞接过那东西，在楚兆铮的目光下缓缓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封奏折。姜瑞一目十行地看完奏折，虽然脸上没露出什么情绪，但是心里却惊涛骇浪。
这封奏折是呈给圣上的，上面写着镇国公爵位将由姜瑞继承。
他前世虽也袭了爵位，可那是在姜远死后。
大启的爵位继承制度是在没有指定继承人的情况下，现任国公死后，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若是无子则由兄弟继承，若是连兄弟都没有则可由孙子继承。
可若是现任国公有属意的继承人，则可以提前禀报圣上，越过嫡子由嫡孙继承爵位。
自大启开国以来，虽然也出现过父亲叔伯、甚至祖父的亲兄弟都在，越过这些人，孙辈承袭爵位的，可那都是因为长辈太不像样，才选择有出息的小辈。可姜家长辈虽有的糊涂，可有资格继承爵位的也大有人在。更不要说还有他的大哥姜珩，大哥那么优秀，十四岁就跟随祖父上阵杀敌，立下过不少战功，就算由孙子继承爵位，那也该是大哥，而不是他啊。
“表哥，这……”
楚兆铮抬手制止姜瑞下面的话，直接说道：“这件事镇国公早就和父皇说过，你大哥也知道，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管于公还是于私，父皇肯定是更希望姜瑞能承袭爵位的。父皇宠爱母妃，对萧家也多有照拂，可对于姜远这个手握兵权的连襟，却不甚喜爱。
不说别的，爵位给同他无半点血缘关系的姨夫，还是给有些血缘关系的表弟，想也知道哪个对他更有利。
楚兆铮看姜瑞得知此事并不没有很开心，还以为他有所顾虑，劝说道：“我知你不愿为了这种事和你父亲起冲突，父皇也是猜到你的顾虑，这才让我找你。”
“父死子继固然妥当，我知道你顾念纲常伦理，可现在不能只考虑这些。”
姜瑞并不是顾虑那些，前世他都能对姜远下手，这些事件的条条框框自然碍不到他什么。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封奏折。关于爵位的承袭，前世从头到尾都是按照常理来的。可到了今生，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现在朝堂之上局势多变，我们这些皇子都已长成，储君之争也逐渐激烈。父皇虽有意我，可不说皇后，其他皇子的外家，也都蠢蠢欲动。现在张婕妤又有了身孕……”
“张婕妤？”前世永安帝有七个皇子，可最小的七皇子是遗腹子，要再过五年才会出生。而且七皇子的生母是张姨娘的嫡兄——户部侍郎张大人家的嫡次女，位份也只是美人，并没有什么张婕妤。
“就是你家张姨娘的嫡兄、户部侍郎的嫡长女。”
姜瑞蹙眉，张家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只是因为张姨娘的嫡兄中了进士，又娶了御史大夫家的庶女，才被京城一些家族注意到。上一世他是在七皇子出生之后，才注意到那个张家。也是在那时调查张家的时候，发现张家在大哥的事件中有插手。当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他一直没能查到，张家那时为什么会突然对大哥下手。
可现在得知了张婕妤怀有皇子，那有些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楚兆铮夺位最大的筹码，一个是在文官中举足轻重的萧家，另一个就是手握兵权的姜珩。只要有大哥在，三皇子在军中的地位就不可能动摇。张家的女儿有了皇子，那张家就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大哥的事水很深，绝对不只是张家就能做到的，一定还有支持其他皇子的人插手。只不过前世七皇子出生时楚兆铮已经继位了，其他皇子背后的人也在夺位中被他除去了七七八八，所以最后就只查出个张家。
至于前世为什么张婕妤这个怀了皇子的妃子凭空消失了，多半是张家的吃相有些难看，犯了后宫其他女人的忌讳。连他都查不到张婕妤这个人，想必动手之人在后宫的地位不会低了。
“我明白了。”
“你……决定了？”楚兆铮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性子有多倔，本以为还要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劝动他。这、这就答应了？
姜瑞笑了笑：“就算只是为了帮你，我也该答应才是。”
前世楚兆铮一直护着他，今生，他也定要帮着楚兆铮再次坐上那个位子。
楚兆铮脸上露出几分动容之色，大力拍了拍姜瑞的肩膀：“好，好！璟之这般待我，我日后也定不负璟之今日这般信任。”
他的亲兄弟尚且想要他的性命，会真心待他的，也只有母妃娘家的表兄弟们了。
“袭爵这件事，最好是能在大哥回京之前落定。”
“为何？”
“大哥若能凯旋，必然能得封爵位。大哥年纪尚轻，必然会招到有些人的记恨。若是有我这个更年少、爵位更高的人在，也能少些大哥的麻烦。”
“……也好，你大哥到底不如你谋虑多，有些麻烦能免则免吧。”
——————
楚兆铮走后，姜瑞躺在床上思考那封奏折的事。
虽然只看了一眼，可他也看出了不少东西。
从墨迹来看，奏折已经写好很久了。当初是祖父和大哥一起镇守在边关，可是两年前祖父受重伤，无奈只能回京调养，之后就一直留在京城。祖父说这件事是他和大哥的决定，这么看来，奏折至少是两年之前写下的。
既然奏折早就存在，那前世的时候为什么祖父从没提起过？
不，也许不是祖父不提，而是没有机会。m.χＩùmЬ.ＣǒＭ
虽然太医说祖父已无大碍，可祖父现在还是一直昏迷，想必也不是全然无事。前世祖父应该也短暂的清醒过，可是那时他还在昏迷，也没有派亲信去祖父身边侍候，等他醒过来时，祖父就已经过世。之后他在边关一待就是五年，回来时父亲已承袭爵位，就算有这奏折，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么父亲知道这奏折的事吗？如果父亲毫不知情，那祖父的这封奏折最后去了哪里？总不会就这么凭空消失吧？
如果父亲知道有这封奏折的存在，那……有很多事情就值得考究了。
姜九说祖父只清醒了一小会儿，而且祖父现在虚弱，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贴身放着。祖父之前一直和祖母住在一起，祖母很容易发现那封奏折。
假设祖母无意间看到了奏折，知道了祖父要把爵位传给他，那祖母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现在的祖母小聂氏是祖父原配的妹妹，祖父的原配不能生育，无奈之下让自己的嫡亲妹妹给祖父做了贵妾。在原配死后，小聂氏才被抬为正室。
大伯姜达是祖母做妾时生下的，只能算是庶长子，就算祖父死了，爵位的第一继承人也不是他。可父亲不一样，父亲是祖母成为正室之后生下的，是正儿八经的嫡子，祖父一死，爵位就一定是父亲的了。
可现在有了这封奏折，原本是囊中之物的爵位，瞬间就要给了本就不亲的孙儿。虽然祖母偏心大伯，可父亲也是他的亲儿子，亲儿子和隔一层的孙子，想也知道该选哪个。
现在想来，他前世为什么会昏迷那么长时间也很奇怪。他也是习武之人，当时虽然撞到了头部，可他能感觉到并不是很严重，顶多也就是昏迷半天。可之后听身边的侍卫说，太医说他头部的伤势严重，所以才会昏迷这么长时间。
而且他当时是和父亲一起护送圣上回宫，一直到他们送圣上进宫，他们出宫，他都有记忆。可在回府的路上，他忽然就没了意识。
现在想来，前世他的昏迷、大哥的意外、祖父的逝世，这里面的猫腻也不会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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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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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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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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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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