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欢喜冤家:单纯相公无良妻>第173章 我来找他
  云林站在杨柳下。望着平静的水面。韩在宇坐在草皮上。安静地看着她。他身边搁着小提琴。半晌,她问他。你会拉老情歌吗?不管谁的?只要能让人感动的都可以。他轻轻拉响小提琴。胡里奥的《whenIFallInLove》,电影《西雅图夜未眠》里的情歌。她转过身体。她看见他眼底流动的才气。那温润的光芒。这个男孩会让她产生错觉。她闭上眼睛,沉浸在似乎已经有点陌生的音乐旋律里。

  云林,你知道伦敦的冬天吗?那里的天空很低,却常常看不见天空的颜色。飞鸟常常低空掠过。发出压抑的长鸣。

  她发现他的眼底有追忆。她冲着他笑,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的家乡。那里有大片大片的小黄花,有红顶白墙的房子,有蓝色的天空,有成群的飞鸟,有梦想的男孩,还有那个把一切记忆深埋心底,有一天会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的女孩。

  他们相视笑着。平静的水面在夕阳下波光粼粼,橙黄一片。

  阳瑾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有人在电视银幕里唱着撕心裂肺的情歌。他一脸笑意。仔细看,眼底有泪水滑下。他手上拿着一叠相片。里面是高陵。有她十五岁、十七岁、二十岁、三十岁、现在的相片。现在的她站在一个五十岁的男人身边,笑容灿烂。他轻轻划过她的脸。脸上有在艳丽的妆。穿着玫瑰色绣金花的唐装。富丽堂皇的模样。曾经那个空灵出尘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现在这个女人有明确的身分。十年时间,逃离、忘却、活着。终于找到命中要遇见的人。开始正常明亮的生活。亦给予祝福。他是高兴的。高陵,幸福地活下去。而当初那个爱着你的男孩,那个懵懂的男孩已经长大,无力回头。

  云林回到家天色已晚。阳瑾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有瓶酒。深红的颜色。玻璃杯精致可爱。房间灯光很暗,只有电视闪着微蓝的光。她站在玄观处犹豫几秒,伸手把灯打开。房间顿时明亮起来。他摇了摇脑袋,眨眨眼。坐起身子来。他瞧了瞧云林。声音嘶哑。

  回来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恩。云林走向他。在沙发对面坐在地板上。她给他倒好酒。

  其实今天是值得庆贺的事情。高陵结婚了。他把相片放在她的面前。她迟疑几秒,伸手拿起相片。她对于她只是个陌生的人。为什么听到她结婚后,心里失落许多。她结婚了,她与宋文泽将没有任何的关系。她的手在颤抖。照片里的她美丽、富贵、幸福。她应该给予祝福。父亲走后的十年时间里,是这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养活自己。她应该对她顶礼膜拜,如今她结婚是件开心的事情。她眼底却有泪水流过。

  是应该值得庆贺的事情。阳瑾注意她的表情。你与宋文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应该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她猛地抬起头。她看见他眼底的一目了然。这个男子一直知道她对宋文泽的感情。他见到她受伤的表情。眼底有怒气凝聚。她应该像她父亲一样,任意妄为。只要想要什么就做什么,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不应该这样,脆弱的,只是脆弱的。他抓紧她的肩膀,用力地抓紧。她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咬着牙根,却不出声。他突然低下头,把唇按在女孩的唇上,她睁大明亮的眼睛,泪水一颗一颗地落下来。他闭上眼,用力地咬下去。良久,他无力地放下双手,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她追到门口,他已经走远。她心里觉得难过,其实他是一个好人,但是上天像是与他在开玩笑。爱情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吗?还是他爱着的一直只是幻影,所以难过。记忆与距离遥远,而云林只是个影像,或许只是个符号而已。现在是他抓住的一根稻草。

  瓶里的酒闪着耀眼的光辉。云林看了半天,终于仰口喝下去。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焚烧过一样。奇怪的是接踵而来的幻觉。天晕地转。她站起来,眼睛前有很多星星。她伸手去抓,星星在手指间闪着光。她哈哈大笑。原来摘下天上的星星并不难。难怪男人起初对女人的承诺是,只要她爱他。他愿意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她大笑。原来摘星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的人。她笑得哭泣。宋文泽是混蛋,大大的混蛋。

  早上醒来,半边脑袋疼痛,她疵牙裂嘴。酒精并非是好东西。她打开冰箱,拿出水喝下一大口。喉咙的干涩得到舒缓。

  韩在宇远远见到云林。露出笑容。她垂着脑袋,走路轻悠悠的。他打开书包里面有酸奶和蛋糕。她应该会喜欢。

  他每次都喜欢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温暖的笑脸在她瞳孔里放大。她伸手推开他的脸,心里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他从书包里掏出食物放在她的手上。她抬起头来,眼睛有丝湿润。她见到宋文泽,他站在教室玻璃窗外敲着玻璃,摇晃着热气腾腾的纸袋,冲她露出微笑。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

  他抓了一下脑袋,露出纯真的笑容。你就像春天里的百合花。我喜欢你。

  云林睁大眼睛。喜欢,她在心底轻轻重复。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人喜欢。突然她想起高陵,她身边的人应该很喜欢她。父亲呢?他也喜欢她,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如此平静,如此喜悦?

  她抬起头,对他笑。平静的笑,好像事情本应该如此,这样自然。就这样交往。她的手习惯性地贴在胸口。居然有丝温暖。他吹着口哨拉起她的手向教室走去,她听到小时候非常喜欢听的歌《DevotedToYou》。风轻轻吹过她的发梢,她听见飞鸟在云层上飞过的声响。

  踏进教室,云林收到数十道冰冷的目光。韩在宇握紧她的手,似乎在传达勇气。她轻轻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座位。这样的目光,她早已习惯,早已产生免疫力。他摸了摸鼻子,径直走向位置,只是他很难忽略过道上女孩们露出的爱慕眼光。他的脸微微发烫。

  云林喜欢听老师讲课,特别是蒋姐上的国文课。虽然他常常会走题,一节课下来,课程没有讲解到三分之一。她还是会喜欢,她觉得学中文的人有些神经质,容易兴奋,是善良纯厚的人。蒋姐上课的时候,喜欢之乎者也,他的口音浓,鼻音重。听来有些韵味。常受到嘲笑。他似乎也知道,仍然乐呵呵地,不屑一顾。

  韩在宇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解。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从国外回来的假洋鬼子,居然还玩起中国古诗词,他还写得情意绵绵。蒋姐突然从背后抽过云林手上的纸条,在班上念起来。惹得全班同学一阵大笑。韩在宇羞得把脸埋在书本里。云林仍然若无其事。她心底默默数五下,果然蒋姐轻哼一声,开口说话。这节课的主题又要偏了。他伸出兰花指在云林额头一点。上课的时候要专心,虽然老师也很喜欢唐诗宋词,不过这句词不适合本堂课。字倒写得龙飞凤舞,不像女孩子的字。他停顿一会,突然发出尖细的声音,请那个男生自重点。胖胖的身体颤抖起来,惹起鸡皮疙瘩跌得满地都是。韩在宇的脸更红了。蒋姐满意他所造成的后果。又轻轻哼一声,语气缓和下来。其实这句词,不仅仅是针对爱情,也可以这样说。现在你们正是学习的时候,为学习也下这样的苦功,你们将来都会成为国家有用之材。桌子上倒了一半的脑袋,蒋姐沉浸在他的美丽构想之中。

  云林喜欢跟在韩在宇后面走。像小时候那样,她跟在宋文泽的后面。有时候她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耻,但却像是吸毒的人一样,欲罢不能。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他,他与他也不一样。只是他们都喜欢音乐,会玩音乐。他喜欢吹口哨。吹一些轻松愉快的外国童谣。很多都没有听过,但旋律很好。很快同学们接受他们的关系。有些低年级的学妹们甚至会主动向她表示好感,甚至被誉为最具独特个性的女孩。春天里的百合花。她知道她们是为她们崇拜的偶像找一个台阶下,爱屋及乌。她知道人类的本事,创造奇迹的才能。她想起水井边的阿不,还有她的母亲,想起事隔多年后被美化的故事。心里微微发酸。

  阳瑾倚在他的广本前面。点燃一支香烟。对着天空吐寂寞的烟圈。他看见男孩的手紧握着女孩的手。女孩看见他时,满脸的错愕。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挣脱男孩的手。男孩满脸疑惑地望着男人。他在男人的注视下,突然觉得自己力量单薄。他站直身体,不让自己的紧张表露出来。他有种不能说出的感觉,他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怯懦。

  云林,上车。

  她回头对韩在宇说,明天见。

  坐上阳瑾的车。他重重地关上门。上车来。她看见他脸上凝聚的怒气,她看见韩在宇在夕阳下迷惑的表情。车走了。他在后面追着。阳瑾怒极反笑地说,愚蠢的人类。

  云林始终安静。她知道说什么只会越描越黑。她不想韩在宇受到伤害。她甚至也不希望阳瑾因为她受到伤害。在她心底他们对她来说都不会是亲密无间的人。尽管他们对她照顾有加。罪恶感涌上她的心头。她的手握着紧紧,指甲插进她的肉里,疼痛起来。

  他和她坐在咖啡厅里。长时间没有言语。云林慢慢地喝着阳瑾调的咖啡。他在她的咖啡里放了许多糖,然后加牛奶,再倒入咖啡。拌匀后,轻尝一口。推到她面前。咖啡有点腻,入口的时候很香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仍然觉得苦。他告诉她爱情像咖啡一样。入口的时候因为加了许多作料,所以会甜、会腻。可是咖啡本身是苦的,不管怎样修饰,苦味还是会出来。她见别人喝咖啡,他们是先倒咖啡,再加作料,他却完全相反。

  他亦已瞧出她的疑惑。亲情就像盐,没有就会淡而无味。而你的亲情就像是糖一样,因为少,只要一点点,就会甜蜜无比。然后多一点,就像是喝了热牛奶样的温暖。可是有一天你发现亲情变了,他让你陷入无边无际的思念之中,悔恨之中。味道就像这咖啡。过程也像这咖啡一样。

  阳瑾平淡地诉说。云林发现他的脸在灯光下有丝憔悴与落寞。他的脸上有细纹,每条纹路都会有故事。相处这么久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在这个城市还有不有亲人。高陵把她交给他后,他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她。或许他不是她第一个遇到的人,也不是她想要去遇到的人,所以掉以轻心。

  她在心底轻轻说,对不起,阳瑾。良久。他对她说,他并不适合你。他还是个孩子,而你的心已经有伤口。他看来是出身良好的人。我们每时每刻都相信会有灰姑娘的事情发生,可是蜕变的过程太痛苦。云林看见他眼底深深的担忧,还有一闪而过的痛苦。她的心感动,却无能为力。

  回去的路上,他开车带她在这个城市漫无目的兜着圈。不管怎样迂回,还是会回到这个城市的某一点,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是时间的长短。她从挡风玻璃上看他的脸,刚硬挺拔,这样的男子应该有很好的女人来爱。

  韩在宇站在风中。微黄的头发末梢微微湿润,在阳光下闪着光,有丝凌乱。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台湾奶茶。见到云林迎上来。他有丝紧张。她抬头望着他拧锁的眉头。淡淡地说,他是我的监护人。

  他眼睛突地明亮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云林见他这样,嘴边的话又退回到心中。接过他递过来的奶茶猛喝一口,太烫,嘴唇麻木。

  爱情如果像一阵风,很快就会无影无踪。云林希望韩在宇对她的感觉就像是夏天的雷阵雨,来势汹涌,去得干净利落。他却像是中了爱情魔咒。每天会给她写情书,上课像白痴一样地望着她,周末前会放电影票在她的抽屉里,至始至终都会送上热气腾腾的早点。其他的同学早已经感动得泪流成河。云林也会感动。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可以,她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可是心却会凉。她无数次的抚上胸口,这个地方没有跳动。她是平缓的,虽然没有凉,可是也没有那种温度。阳瑾说,这会对他不公平。

  又该是下梧桐雨的季节。云林站在杨柳下。他坐在草地上。长时间没有出声。他已经习惯她这样平静地站在水面前,安静地想着心事。这样很美。有时候他会有错觉,有一天她会消失不见。

  韩在宇,我是你的初恋吗?

  他抬起头望着云林。不是。我的初恋在英国。她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女孩。像百合一样的女孩。可是因为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我不知道珍惜,后来她走了。琇書蛧

  她转过身来对着他。不去找她吗?

  他的眼底有一丝黯淡。或许她会找到更好的人,有更好的人会喜欢她。其实我在英国的时候非常自卑,也没有她们想得那么好。现在有点做梦的感觉,被人崇拜。韩在宇露出纯真的笑容。有些男孩仿佛永远长不大似的,虽然做着让人窝心的事情,却仍然像小孩子一样玩着家家酒。

  为什么会喜欢我?是因为我与她像吗?这样或许我会减轻点负担。

  他露出错愕的表情。急促地说,不是。云林从他眼底看见认真。是一种可能他也说不清楚的情感。

  我还以为韩在宇是一个简单的人,想不到你也复杂。

  人都是复杂的。

  他对着她笑,她也笑了。

  你也不是我的初恋。初恋不能忘记。

  云林,初恋不能忘记。就给我机会,忘记他。

  一起忘记。

  他再次对着她笑着。她看见他眼底流动的光,温暖迷人。无数次夕阳下这样相对,渐渐地影像深植在心底。不能忘记。

  阳瑾进来的时候,云林在给仙人掌浇水。她的心情看来很好。她给他泡一杯绿茶。坐在沙发的对面。他似乎发现她的变化。她向他诉说韩在宇的初恋。

  他淡淡地笑。韩在宇并没有说完。男孩本就脆弱,当他们失去深爱的女孩后,会花很长的时间去怀念,可是不会去寻找。因为他们害怕被拒绝,害怕受到伤害。

  你呢?或许当初就是这样的心态。

  他在心底叹气,这个女孩自我控制的力量,太强大。他们都是想控制自己的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知道结局会是怎么样。至少可以让他照顾她,直到她成年,她已经没有任何的亲人。

  她对着他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温暖。阳瑾。高陵其实真心爱过你。

  他脸上的线条僵硬起来,不要说。一切就这样,好吗?不要说。他的心沉重起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想知道关于高陵对他的情感。他其实也知道,高陵最后爱上他。可是他们发现这样的爱带着烙印。太深刻,他无力回头。

  云林仍然平静地笑着。阳瑾。我不是高陵。也不知道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幻觉。只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应该有个好女人来爱。而我们带着太多难以放下的记忆,我不是带给你幸福的人。同样,你也不是。永远不是。

  她带他进入高陵的房间。把压在画夹最底端的画抽出来。那是一张没有完成的画。可以看见男人的轮廓,画上有泪迹斑斑。他伸手摸在画上面,泪水从他眼底落下。他回过头望着云林,她仍然笑着。带着了然一切地笑着。就像当初他笑着告诉她,她与宋文泽之间的感情一样。命运交错,一切影像都是幻觉。

  这是一栋两屋的洋楼。在这个城市繁华的深处。它的四周都是这样的洋楼。有两层的、三层的、四层的,错落有致。与远处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的对比。洋楼的一层被房主改造成临街的门面。门面上挂着木质的广告牌。广告牌做工粗糙。不像是广告公司制作的,但是很有意思。它被漆成深蓝的颜色。上面有白色的字。字也是用木头做的,歪歪歪扭扭地贴在上面,一角还有用红纸剪的灯笼。

  韩在宇站在这家名叫影像的音像店门口,深深地吸口气。走进去。里面的墙刷着黄色的墙漆。抬头可以看见许多红灯笼。四周有红色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影碟。正中有一张原木大桌子。上面有电脑、招财猫、还有一个储钱罐。女孩弯着身体在桌子的抽屉里翻弄着。他轻轻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给他一个微笑。

  云林从抽屉里找出一张CD,放进电脑里,是小夜曲。小时候家里有留声机。还是觉得用那放出的音乐更醉人。

  他爬在原木桌子上,喝着她泡的绿茶。她泡绿茶的功夫越来越好。茶香、音乐、美人。一生如此夫复何求。云林轻拍他的脑袋,把他的一切幻想拍走。他发现这个女孩越来越残忍。可是他却喜欢这样安静的相处。

  她没有考上大学。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上大学。高陵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把她名下的这栋洋楼过户给云林。她与她之间再无关系。云林觉得庆幸,她没有像父亲说的那样流离失所。这一切虽是赠予。她愿意收下。阳瑾给她读大学的钱,她开了这家店。她的生活真正自由起来。她记得高姨曾经对她说过,她们可以在这里像鱼一样的生活。大隐隐于市。终于自由自在。

  阳瑾偶尔会过来。看一部旧电影。或者喝一杯绿茶。有时候碰见韩在宇,他们会下一盘棋。他仍然没有找女友。间或会有一些女人。他常用戏谑的口气说,她什么时候与韩在宇结婚,什么时候他会考虑下半生。她笑着说,压力好大。

  云林在星期六的下午,会去音像市场进新出的碟。韩在宇会从学校过来帮她看店。他会带着他的小提琴,拉几首老歌。这天下午的生意也是一个星期最好的。买碟的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带着崇拜的目光慕名而来。如果她那天没有发现那张CD。她也许会这样平静幸福下去。可是命运总在你习惯一种生活以后,又残忍地破坏掉。

  是那种深蓝与血红交织的颜色吸引着她。她轻轻地抽出。一片深蓝交织着血色般厚得的红。那抹红是影像或者幻觉,她伸出手细细勾画,出现男人压抑后的面目表情。她心一惊。手不由地颤抖。宋文泽。温暖而忧郁的男人,嘶哑而性感的声音。影碟后面的简介上如此介绍。她泪不成声。

  她如同往夕,把新进的碟放入木架子最显眼的地方。然后爬在原木桌子上算账。阳瑾戏笑她已经成为一名精明的商人,韩在宇也常指责她善于利用人。想想也是这样。小的时候,她知道选择宋文泽家。她知道他们是善良的人。做事情不想后果的人,其实是善良的人。因为善良所以会犯错。韩在宇还在她身边穷拉着小提琴。对着每个进来的顾客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这个下午她觉得他的笑容太耀眼。她的心底一片黑暗。早早关了门。

  韩在宇牵着她的手走在外滩。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微凉。他伸过手把她的手放进他的口袋。她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外滩的景致真的很美,对面的东方之珠在夜幕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城市的魅力在夜晚。她来到这个城市五年,基本上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城市,或许知道她会在这里生活下去,永远生活下去,所以漫不经心。那个叫蓝城的地方离她已经千山万水,或许没有回去的可能。可是这个晚上,她有种不确定。她发现生活不可能这行重复下去,每天都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她曾经问过宋文泽,如果她还没有来得及碰到那个人,就已经消失不见,她出生的意义又会是什么?他没有回答她。现在她知道,人一出生就会遇见。或许你的父母就是你要遇见的人。前世因为互相亏欠,今生一定会偿还。

  韩在宇,如果你遇见你的初恋,你会怎么样?

  他望着云林。她脸上出现不同寻常的表情,有流动的气息,他抓紧她的手。已经忘记。会永远忘记下去。因为有你。

  她的心底涌上一股热气。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他让她感动。韩在宇真的让她感动。

  云林爬上阳瑾给她加盖的阁楼。阁楼没有多高。她伸手就可以打开天窗。月光如水般泻在她的脸上。她见到的天空没有星星。点然一支烟,学着宋文泽吐烟圈。原来记忆一直在心底。没有忘记。影像太深,所以没有办法忘记。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她开始写字。在蓝色的信纸上写字。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忘记过去,轻松地与韩在宇一起。他说,等他满了二十二岁,能够结婚的时候,就带我回家。他很少提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一直小心翼翼地与我交往着,保护我的自尊。对于父母我的记忆那么的少,缺少温情,缺少爱。可是我并不会因此而觉得人生不完美。至少在孩提的时候,我也是叫着爸爸,叫着妈妈长大。我不是孤儿,我只是比别人早一步失去他们。

  父亲说,爱情结束的时候,不要埋怨负心的人。因为失去代表着下一次的拥有。我无数次相信父亲所说的话。难道他说的是真的?母亲离开我的时候,她面带着微笑,我忘记她美丽的脸,却没有忘记她的笑容。我已经决定离开这座无所倾诉的城市,去广州。或许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旅程,心指引着方向,即使迷失。

  韩在宇收到方云林的信,这是他们交往以后。第一次收到她的信。白色的纸上用蓝色的墨水写着,关于影像或者记忆的远行。他颤抖地捏着信纸,泪水在空中飞扬。他潜意识里知道他会失去这个女孩,她一直向前行走着,走的是一条他从来都不能掌控的路。云林说,他们到此结束会比较好。因为再走下去,他们会开始痛苦。因为她不想融入一个她从不奢望的世界,那里面的人衣冠楚楚,面目和善而缺少温情。她说,高陵结婚的时候,她知道那个外表冷静内心火热的女子已经死去。重生的高陵会越来越高雅精致,面容平静,内心沉稳。幸福原来就是对生活波澜不惊。只是,她终究会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流离失所,或许这是每个孩子都要经历的路。

  阳瑾打开紧锁的铁门。房间里闪发着淡淡的幽香。墙角的仙人掌仍然翠绿。红色的架子上有层薄灰。韩在宇风一样的进来。阳瑾的眉头拧起来,责问他。

  天天在一起的人,你不知道她心情的变化吗?

  他的脸微红。他心里明白失去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无法控制。阳瑾看见红色架子上,醒目的地方放着CD。他的眼眶红起来,有温润的液体流下。

  两个男人那夜无眠。在音像店里喝着啤酒,听着那张CD。音乐制作很粗糙,有几首原创歌曲,更多的是翻唱。可是唱歌的人因为用心,所以音乐感人。他们喝得太多,断断续续。最后倒在木地板上睡去。

  走出人潮涌动的火车站。云林看见许多揣着梦想和希望的年轻人。他们拖着各色各样的行李箱。初次来的农村小伙子、姑娘们提着蓝色、红色的帆布袋子。步伐艰难而坚定地踏上这块南国之土,开始他们的冒险和人生。

  站在拥挤喧哗的陌生街头,云林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十一月如同盛夏,云林觉得头晕眼花。她不会喜欢这座城市。她在离北京路不远的小胡同里找到一家旅馆。说是旅馆不如说是套间改造的黑旅社。她要一间单间。木板隔开的房间,没有一点的隐私可言。推开门,里面散发出汗味与廉价清新剂混合的味道,有点刺鼻。她打开窗户,让里面涌进新鲜空气。

  时间甚早。阳光耀眼。她有一种非常急迫的心情,堵在胸口,有些闷痛。她翻开地图。猜测他会逗留的地方。繁华商业街、练歌房、地铁站、音像店、台球室。她双手无力放下。心中没有半点概念。原以为查到发行唱片的公司就可以找到,结果发现这个公司没有正规手续,根本无从查起。

  所有的繁华大同小异。各具特色的商铺,飘香四溢的美食,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随处可见的各种肤色的游客。云林有丝错觉。她似乎在这里生活很久,知道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到周生记喝下午茶,或者去步行街莱茵咖啡厅喝一杯蓝山咖啡。

  夜晚的珠江景致迷人。两岸灯火璀璨,明月高悬。星级宾馆、商厦林立,出入名色各样衣着光彩,气宇不凡的人。宋文泽,你是否也成为其中高尚的一员?还是仍然混迹于酒肉池林之中。

  他说过,天上最亮的那个星星不是母亲。是他宋文泽。他会在任何一个角落照耀着她。她抬起头望着天空。这里的天空觉得远。她似乎看不清。努力地睁大眼睛,仍然觉得模糊,渐渐雾朦朦一片,只有泪水不断。

  远处有人放烟火。在城市上空开着灿烂的光芒。烟火完全开放,里面有人名,有爱,有感动。

  天河广场人山人海。前面搭了一个大大的舞台,上面有人载歌载舞。云林无法靠得太近,只好耸着耳朵聆听,垫起脚尖瞻望。男歌手在上面边弹边唱,嘶哑的声音混着电吉它的撞击,形成一段天籁之音。那流荡的伤口、无依的灵魂安顿下来。云林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下来,那作痛的胸口平静下来。她沉浸在音乐声中,陷入臆想之中。

  下面这首《影像》送给远方用文字留住记忆的女孩。

  小时候我遇见她

  她垫着脚尖

  她问我关于记忆

  是离别与相遇

  她说她不懂艺术

  只会写字

  她喜欢听我唱老情歌

  依在我肩膀睡

  阁楼上的灯笼还在不在

  风吹过的声音还在耳边

  女孩别怕

  所有记忆成为影像

  天空的星星会永远在你身畔

  宋文泽。云林突然发出声响。宋文泽。她是宋文泽。她奋力地扒开人群。向舞台前行。人们似乎习惯疯狂歌迷对明星的追逐。可是却没有见过像她那样似乎比命还重要的神情,那撕心裂肺的呼叫。她泪如雨下,小脸苍白。仿佛台上的人是她的稻草,如果不抓住,随时可能会倒下去。人们摇着脑袋,缓缓地给她让出一条路。她终于站在舞台下面。握紧拳头,她含着泪,终于抬头。

  温润如玉的眼神,黑色微长的头发。黑色的衬衣,发白的牛仔裤。却不是他。云林退后一大步。不是他。真的不是他。她抚上胸口,蹲下身体,泪不成声。

  人群渐渐散去。歌手们收拾行当准备离开。云林突然清醒过来。她追上那行即将走远的人。男人转过头,见到一张比雪还白的脸,他的心微微颤抖一下。这张脸似曾相识。

  你认识宋文泽,对不对?她抓紧他的衣角。手指发白。眼神中有哀求的神情。

  随行的人,拍开她的手。男人露出微怒的表情,随行的人放开她。他对她露出淡淡的笑。

  男人递给她一个地址和一张名片。温和地对她说,我是陆子平,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云林捏着地址回到旅馆。心中有丝不确定,喜悦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各处。宋文泽,你想见我吗?有没有想过我。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呼息,心变得空旷。

  每个城市不管再怎样的日新月异,仍然有些古老的建筑。这是城市发展的缩影,也是人类对流逝岁月的追忆。

  刚下过阵雨,热气从脚底涌上。屋檐上滴着水,打在门口有些沆洼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一条具有南方特色的弄堂。云林站在门口徘徊,她在心中排练见面时应该说的第一句话。

  女孩提着菜篮从弄堂入口走来。她无意识地冲着云林笑。她看见温暖明媚的笑。她是典型的南方女孩。纤细的身材,黑而亮的皮肤,洁白的牙齿。乍看并无特色,却有一种难以忘怀的亲和力。

  等等。云林发出声音。她见到女孩走进她地址的大门,心涌上一股窒息的气流,迫使她急切想知道一些事情。

  你认识宋文泽吗?女孩回过头来望着这个皮肤白皙,清新安静的女孩。她脸上有种急迫的表情,显得楚楚动人。她微迷着眼睛,打量着云林。脸上有种不确定的表情,心中似乎也掀起波涛。停顿几秒,她对云林说,进来吧。

  云林踏进刷着白漆的木地板房间。屋里只有简单的装修,但看得出主人品位不错。同地板系列的沙发随意地摆在房子中间。四周显得宽敞,一角还支起画板。墙壁上挂着一些照片,是宋文泽。还有与女孩深情相拥的相片。云林的手微微颤抖。

  我是陆子琪。宋文泽是我相恋三年的男朋友。请问你来找他有什么事情?他去录音棚,要迟点才会回来。

  云林望着眼前这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女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想逃离这里,她的到来,可能是一种破坏,她的人生或者宋文泽的人生。

  陆子琪给云林倒一杯冰柠檬水,她猛地喝下一口,心都酸了。放下玻璃怀,她的手似乎没有地方放。她见云林太紧张,对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多人来找宋文泽,虽然还没有和大的唱片公司签约,不过他很有实力。有很多歌迷,你是不是其中之一呢?

  云林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她在心里生气,原来宋文泽一直忘记她,甚至从来没有提过她。她望着陆子琪的脸,她的笑。心渐渐凉了。

  半晌。云林说,我叫方云林。请你转告他,那个只会写字来记得生活的方云林,来这里找过他。

  陆子琪愣了半晌。云林飞奔出去。她反应过来,等等。

  宋文泽见到一个身材纤细的身影从他家里飞奔出去。她手捂着脸,有就显而易见的泪水。他的心仿佛被重物击过,动弹不得,又痛彻心扉。那隐藏在心底的名字突现眼前。那抹纤细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他转过身,大叫,云林。他像风一样追随着女孩的身影。

  宋文泽。陆子琪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没有听见。她见到他狂乱的眼神,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许多事情超出她所控制的范围。她跟在他的后面。像他一样疯狂地跑着。

  北京路晚上更显繁华。云林像抹幽魂,空荡荡地走着。她觉得马路真的太空旷了,她一个人也见不到,心很凉很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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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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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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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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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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