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陛下他总是假正经>54.风波
  此为防盗章淑嘉县主正是桃李之年,言及相貌,更加肖似生母临安长公主,浑然天成的秀婉灵彻,清贵凛然,也是极少见的美人。

  入了内室,她先向卢氏问安,谢华琅亦是行礼,口称县主。

  卢氏端坐椅上,客气之中有些疏离:“县主怎么来了?”

  “一是有个消息要同母亲讲,二来,也是接柳氏回去,”淑嘉县主声气温婉,微笑道:“那也是郎君的孩子,既然有了,便该好生照看。”

  卢氏不意她竟肯接纳柳氏腹中之子,诧异之余,倒有些愧疚,语气略好了些:“县主说有消息要同我讲——”

  淑嘉县主低笑,手掌温柔拂过自己肚腹,神情有些羞怯,她身后侍女屈膝见礼,笑道:“县主有了身孕,医女诊脉,说是两月有余了。”

  卢氏听得怔住,转而欣喜道:“果真吗?”

  “我也怕医女年轻,会有误诊,故而请了太医探看,”淑嘉县主温柔道:“的确是有了。”

  “这可真是好消息!”卢氏听罢喜不自胜,却将柳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忙叫淑嘉县主落座,又道:“胎像好吗,阿允可知道吗?”

  “太医说这是头一胎,要好生照看,仔细些,不会有问题的,”淑嘉县主笑道:“郎君现下还未归府,便没有叫人知会他。”

  卢氏先前因郑后与临安长公主疑心谢家,安排医女入府,对淑嘉县主心生不满,素日里对她也淡淡的,现下知她有了身孕,态度大有转圜。琇書蛧

  她与淑嘉县主并不如何亲近,此时也不打算派人过去,免得惹人疑心,只道:“你母亲一直盼着,知晓这消息,该高兴坏了,有没有叫人去送信?”

  临安长公主惯来宠爱长女,若是知道,自然会派人前来照看的。

  淑嘉县主笑道:“已经叫人去送信了。”

  长媳有孕,对于谢家与谢允而言都是好事,卢氏自然也欢喜,吩咐人好生送淑嘉县主回去,又叫柳氏一道离去。

  谢华琅见内室无人,方才低声道:“也太巧了些吧?”

  “谁知道呢。”卢氏半歪在软枕上,面上笑意未歇:“只看结果便是了,过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

  淑嘉县主嫁入谢家几年,恭谦淑惠,论及言行举止,也挑不出毛病,若不是有隋氏之死梗着,也是极合心意的儿媳。

  长兄房中的事,谢华琅不好掺和,知道自己即将添两个侄子或侄女,也由衷欢喜,母亲已经令人将这消息知会二房,想来这两日,家中便会有宴饮。

  “好了,你也该累了,”卢氏望着女儿,温柔道:“回去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谢华琅应声,起身行礼,回了自己院子。

  ……

  先前谢华琅与卢氏说话时,采青采素也在,这二婢常年跟随谢华琅左右,她见了什么人,与谁交际,自是一清二楚,听她与卢氏讲已经有心上人,不免诧异。

  在卢氏院中,她们没敢言说,直到跟随谢华琅回去,左右无人,方才低声问:“女郎说的心上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采青试探道:“不会是个道士吧?”

  谢华琅自袖中取出那只珊瑚耳铛,手指轻柔摩挲,云淡风轻道:“不可以吗?”

  “这,这如何使得,”采青采素慌了神,跪地道:“道士无官无爵且不说,又是方外之人……”

  先前谢华琅往那道观中讨花,她们也随同前往,只是不曾入内罢了,此刻却是悔之不及。

  倘若她们一道进去,起码也会知道自家女郎相中了谁,那人具体又是如何。

  “你们是我的仆婢,不是阿爹的,也不是阿娘的,”谢华琅将那只耳铛收起,目光微沉,垂眼看着她们:“不该说的话,都给我咽进肚子里去,知道吗?”

  采青与采素对视一眼,叩首应是。

  “起来吧,”谢华琅微微一笑,道:“跪来跪去的,像什么样子。”

  ……

  第二日清晨,谢华琅早早起身,往卢氏处去问安,却知母亲此时尚未起身。

  仆婢低声道:“县主有孕,夫人着实欢喜,加之二郎君婚事渐近,昨夜同老爷说了大半宿的话,午夜时分方才歇下。”

  “原来如此,”谢华琅笑道:“不必惊扰阿娘,叫她知道我来过便是。”

  仆婢微怔,见她衣裙华美,朱钗挽发,极是鲜妍,讶异道:“女郎又要出门吗?”

  “你便说我出门访友去了,”谢华琅莞尔道:“阿娘会明白的。”

  仆婢听得半知半解,却还是颔首应了。

  ……

  昨日出城时,尚且有元娘宪娘说话,今日催马扬鞭,却要快得多。

  谢华琅轻车熟路,到昨日道观门前,施施然下了马。

  门前仍旧有年轻道士洒扫,看她又至,就跟见妖怪来捉小孩儿似的,惊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华琅见是个熟悉面孔,禁不住笑道:“昨日还口称‘女郎’,今日便你你我我起来,你这道士,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些。”

  晨光熹微,她生的又美,莞尔一笑时,但见唇红齿白,清新妩媚,别有风流。

  那年轻道士脸颊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日才道:“女郎,桃花也讨了,你今日来此,又有何贵干?”

  “桃花是讨了,但我却丢了耳铛,”谢华琅理直气壮道:“来时还在的,走时却没了,今日特意来寻。”

  “耳铛?”那年轻道士微怔,旋即摇头:“我们的确不曾见到。”

  “你们没见到,不代表别人也没见到,”谢华琅道:“兴许是别人捡到,交到你们观主那儿去了呢?”

  年轻道士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朽木不可雕也。

  谢华琅听得摇头,不禁失笑道:“那还不快去问。”

  ……

  那年轻道士入了门,向衡嘉讲了此事,顾景阳正在案前翻书,淡淡道:“怎么了?”

  衡嘉原想说“枝枝女郎又来了”的,转念想起昨日之事,匆忙改口,轻声道:“陛下,谢家女郎来了,说在此丢了一只耳铛,特意来寻。”

  顾景阳手指顿住,垂下眼睫,轻声道:“叫枝枝进来吧。”

  衡嘉应声,亲自出门,将谢华琅请了进来,随即便退下,顺势掩上了门。

  一日不见,他还是旧时模样,面容明俊,隐约清冷,眼帘习惯性的低垂,好像天生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谢华琅也不在意,落座之后,笑吟吟道:“道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景阳并不看她,只道:“油嘴滑舌。”

  “那我便说正事了。”谢华琅托着腮,轻轻道:“我昨日来此,丢了一只耳铛。”

  顾景阳仍旧低垂着眼睫,道:“嗯。”

  谢华琅望着他,又道:“你有见到吗?”

  顾景阳眼底荡起了极浅的涟漪,抬眼看她一看,复又垂眼道:“不曾见到。”

  谢华琅张开手,掌心那一只珊瑚耳铛色泽莹润,光彩耀人。

  “可惜了。”她惋惜道:“那双耳铛是我最喜欢的,失了一只,此后再也不能佩戴了。”

  顾景阳眼睫微颤,正欲开口,却听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声响。

  谢华琅侧目去看,便见窗边飞来一只牡丹鹦鹉,红头、黄胸、绿尾,羽毛鲜艳,极其美丽,它梳理一下羽毛,扭头见谢华琅在,黑豆似的眼睛也顿了一瞬。

  谢华琅见它漂亮,有些喜欢:“道长,这是你养的吗?”

  顾景阳淡淡道:“嗯。”

  两人说话间,那牡丹鹦鹉已经将谢华琅打量了一圈,忽然飞过去,踩在了她肩头。

  谢华琅微吃一惊,侧眼去看,便见它也正望着自己,忽然又飞起来,落到了案上,哑声叫道:“好漂亮!嘎,好漂亮!”

  顾景阳唇角微弯,伸手摩挲它的羽毛,又抬眼去看谢华琅。

  她似乎偏爱绮丽,两次相见,皆是锦衣绣服,朱钗华贵,然而人比花娇,美越珠玉,令人不以外物累赘,反而觉得恰如其分。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不过如是。

  顾景阳少见的出了神,却听她忽然唤了一声“道长”,骤然回神。

  谢华琅歪着头看他,笑道:“你盯着我看了好久。”

  顾景阳神情中有些被看破的窘迫,但更多的是淡然,他别过头去,眼睫轻轻颤了颤,却没言语。

  谢华琅最是喜爱他这模样,身体略微前倾,笑问道:“我好看吗?”

  顾景阳望着那只牡丹鹦鹉,淡淡道:“尚可。”

  谢华琅忍俊不禁,故意转开话头,道:“我的耳铛怎么办?”

  顾景阳侧目看她,道:“你想怎么办?”

  “耳铛是在你这儿丢的,”谢华琅眼珠一转,理直气壮道:“你得赔我。”

  顾景阳道:“我并不曾见到。”

  谢华琅等的便是这句话,待他说完,便无赖道:“那你就换个别的赔我。”

  顾景阳道:“你想要什么?”

  “也不要别的,”谢华琅一指案侧那架七弦琴,问:“道长会吹箫吗?”

  她含笑道:“若是会的话,便同我合奏一曲吧。”

  顾景阳静静看着她,一时不曾言语,谢华琅也不催促,只含笑同他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视线,道:“衡嘉。”

  后者旋即在外应声:“是。”

  顾景阳道:“去取我的箫来。”

  谢华琅心知他是应了,笑意愈深,到那七弦琴前坐下,随手拨弄一下琴弦。

  衡嘉取了箫来,双手呈上,侍立在侧。

  谢华琅没说弹什么曲子,而他也没有问,前者先拨弦奏曲,后者顿了几瞬,旋即跟上。

  谢华琅并未弹奏琴曲,拨动琴弦,也只是由心而发,随意为之,顾景阳箫声相和,与之并重。

  那架七弦琴离他很近,谢华琅在琴前坐了,离他自然也近,隐约之间,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隐约的冷香气。

  奇怪。

  她在心里想,他用的什么熏香,怎么这样好闻?

  心中这般思量,手上却不曾疏忽,琴音如流水般,自她指尖流泻。

  那琴声清越激昂,隐有风雷之声,颇觉桀骜,箫声却深沉舒缓,犹如静水流深,更觉雅正,二者齐头并进,天衣无缝。

  衡嘉也略通音律,见这二人技艺非凡,不觉听得入神,却闻琴声渐缓,箫声渐起,曲调渐趋和畅,箫声引着琴音而动,正如江涛渐平,波澜无声。

  一曲终了,顾景阳将箫收起,轻声道:“你的性情太过固执,也许会走死胡同,该改一改才是。”

  “合奏完了,算是抵我的耳铛,”谢华琅却不接腔,自顾自站起身,道:“道长,告辞了。”

  顾景阳神情微顿,少见的有些怔然,衡嘉见状,赶忙道:“女郎进门不过一刻钟,这就要走?”

  谢华琅笑道:“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顾景阳垂下眼睫,语气有些淡了:“衡嘉,送客。”

  衡嘉小心打量他神情,应声道:“是。”

  二人一路出了后堂,垂帘落下,也遮住了身后人的目光,衡嘉心底叹一口气,却见谢华琅停住了。

  她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退回去,也不进门,只伏在窗边去,扬声道:“我偏不改!”说完,转身离去。

  顾景阳的声音自内传来:“你站住。”

  谢华琅停住了,顺势回头,却没走回去,只梗着脖子道:“道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景阳站起身来,想伸手拨开垂帘,到她面前去,不知想到何处,却又顿住了。

  谢华琅见状,便走回去,隔着一层垂帘,与他相对而立。

  日头上移,光线明亮,也叫他们二人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道长,”谢华琅垂下头,望着自己脚尖,低声道:“我这一次,可什么都没丢。”

  顾景阳道:“嗯。”

  谢华琅又道:“那我以后,大概也没有理由再来找你了。”

  顾景阳眼睫颤了一下,复又垂下,却没有说话。

  “那算了,”谢华琅勉强笑了一下,向他道:“我走了。”

  “枝枝。”顾景阳叫住了她。

  天地之大,除去他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惘然与挣扎。

  谢华琅转身看他,道:“怎么了?”

  顾景阳松开手,却定了心,扯下腰间那枚玉佩,送到她手里去。

  “这算什么,”谢华琅唇角忍不住上扬,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只低声道:“赔我的耳铛吗?”

  顾景阳道:“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玄祯道长,不对,不该这么叫,”谢华琅想了想,忍俊不禁,又改口道:“重九哥哥,重九郎君,你什么都不肯说,只叫我猜吗?”

  顾景阳被她叫的窘迫,垂眼道:“你不想要,那便还我。”

  “不还!”谢华琅将玉佩握紧,明眸中神采动人,笑道:“重九郎君,你脸红了!”

  顾景阳道:“你怎么还不走?”

  谢华琅最喜欢他羞赧时的神情,含笑望着他,越看越爱,忽然伸手掀开珠帘,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景阳只觉她身上香气近了,旋即又远了,面颊也被人轻触一下,回过神时,不由怔住。

  谢华琅见他如此,心中着实喜欢,握住那玉佩,欢快离去。

  顾景阳在门前立了半日,方才回过神来,而面颊上她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是烫的。

  指尖触碰一下,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不知羞耻。”

  这话原是西汉成帝得赵合德之后所言,意喻既得美人,沉湎于温柔乡之中,从此连效仿汉武帝求仙问道,渴求长生的念头都没有了。

  谢华琅伏在他怀里,低声笑道:“道长,你要做汉成帝,我可不做赵合德,赵氏乱内,班固在《汉书》里骂呢。

  顾景阳亦是莞尔,道:“你这般娇矜,若真计较起来,未必会比合德好伺候。”

  谢华琅闻言失笑,此刻二人又是彼此贴近,她略微垂首,却嗅到他身上极淡的冷香气,奇道:“道长,你熏得什么香?我竟分辨不出来。”

  她既低头去嗅,身体也不由倾斜,衣襟微松,脖颈纤细白皙,顾景阳的心忽然动了一下,就跟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匆忙收回视线。

  “没什么,”他低声道:“沉水香而已,你若喜欢,我叫衡嘉与你些便是。”

  “还是免了,”谢华琅抬头看他,便见这人面洁如玉,气度疏离而敛和,双目湛湛有神,心中喜爱,伸手去摸他胡须,笑道:“这么清冷的香气,你这种神仙似的人用着相得益彰,我用着却有些怪了。”

  顾景阳轻轻拨开她手,低声道:“枝枝,你又胡闹。”

  谢华琅忍俊不禁,忽然察觉出几分别的,狐疑的看着他,道:“不对吧,我也曾见别人用沉水香,可不是这味道。”

  “是吗,”顾景阳眉头微动,略加思虑,道:“许是衡嘉叫人改了香料方子吧。”

  说完,他抬声唤道:“衡嘉。”

  衡嘉先前被他打发走,然而也只是略微走的远些,到既见不到内室二人,也听不见内中声音的距离去而已。

  现下听顾景阳声音,他忙不迭过去,目光在内室扫过,便见惯来矜雅自持的陛下怀中抱着美人,心下讶异,慌忙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谢华琅见他如此反应,也觉有趣,下意识去看顾景阳,却见他神态自若,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羞赧,倒真有些刮目相看。

  她却没有注意到,顾景阳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已然蜷曲,正是替了主人此刻的窘迫。

  顾景阳轻轻道:“室内熏香,不是沉水香吗?”

  “是,但也不是,”衡嘉很快反应过来,答道:“此香本原也源自沉水香,后来被调香师加了几味香料,淡化掉原先气息,另成了一味香。”

  “那调香师倒很匠心独运,我只在道长这儿闻到过这等香气。”谢华琅感慨一句,又问道:“那么现下,这味香叫做什么?”

  衡嘉答道:“便取用沉水香别名,唤做蓬莱香。”

  “蓬莱香,”谢华琅将这名字细细念了两遍,由衷赞道:“果真是好名字。”

  “叫女郎见笑了。”衡嘉恭敬回了一句,见她无事再问,向顾景阳颔首,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海内十洲记》中记载,蓬丘,蓬莱山是也。”谢华琅思忖片刻,笑道:“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上有九老丈人,九天真王宫,盖太上真人所居。唯飞仙有能到其处耳。”

  “道长,”她笑道:“你这等气度作态,说是飞仙,也差不多了。”

  顾景阳垂眼看她,目光隐约有些宠溺,语气却无奈:“你又取笑人。”

  谢华琅吃吃的笑,却不再作声,伏在他怀里,慵懒的合了眼。

  正是上午时分,日光明媚,舒适宜人,微风自窗扇处透入,裹挟了阳春三月的芬芳,内室中无人言语,一时静谧起来。

  谢华琅原本只想在他怀中靠一会儿的,也不知怎么,略微合眼的功夫,竟睡着了。

  顾景阳垂眼看她,目光敛和,隐约柔情,如此凝视良久,终于低下头,在她鼻尖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

  谢华琅这一觉睡得不算久,醒来时见自己枕着他的腿,少见的有些羞赧,同他告辞,急匆匆想走。

  “枝枝。”顾景阳叫住她,温和道:“我明日不在此处,你不要来。”

  谢华琅嘴上花花的毛病又犯了:“我几时说过我明日要来了?”

  顾景阳被她堵住,顿了一顿,道:“不来便不来。”

  “玄祯道长,你怎么比我还娇气?”谢华琅哭笑不得道:“我同你玩笑呢。”

  她摇了摇他手臂,道:“你要出远门吗?”

  “不是,”顾景阳道:“有些事要处置而已。”

  “知道了。”他既没说是什么事,谢华琅便不追问,手指在他掌心勾了下,含笑道:“那我走啦?”

  顾景阳深深看她一眼,颔首道:“嗯。”

  谢华琅脚步轻快的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顾景阳方才返回内室,疏离目光在她系在剑首的玉坠上略过,旋即柔和起来。

  饮过茶的杯盏仍旧摆放在原地,他原本是想叫人入内收拾的,然而望见她用过的那只白瓷杯时,视线忽然顿住了。

  雪白的瓷盏上印了唇脂,娇俏的一点红,恰如六月樱桃。

  口脂落在杯上,不留痕迹才奇怪,故而时下女郎贵妇往往会准备怀纸,以便随时擦去。

  这等细微礼节,她不至于不知道。

  同先前遗落的那只耳铛一般,明明就是故意的。

  顾景阳伸手过去,想要触碰那唇印,然而指尖还未触及,便缩回去了。

  于礼不合。

  ……

  衡嘉入内收敛茶具时,略加清点,便发现少了一只瓷杯,左右四顾,有些诧异,见顾景阳坐在案前翻阅奏疏,不敢惊扰,等他闲暇之后,方才低声道:“陛下,似乎少了一只白瓷茶盏。”

  顾景阳眼也不抬,道:“是吗。”

  衡嘉不明所以,小意试探道:“是您收起来了吗?”

  顾景阳瞥他一眼,道:“你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衡嘉垂首应道:“是。”

  ……

  第二日便是朝议,顾景阳下朝之后,却没回道观,而是往临安长公主府上赴宴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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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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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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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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