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陛下他总是假正经>40.同坐
  此为防盗章“这可真是好消息!”卢氏听罢喜不自胜,却将柳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忙叫淑嘉县主落座,又道:“胎像好吗,阿允可知道吗?”

  “太医说这是头一胎,要好生照看,仔细些,不会有问题的,”淑嘉县主笑道:“郎君现下还未归府,便没有叫人知会他。”

  卢氏先前因郑后与临安长公主疑心谢家,安排医女入府,对淑嘉县主心生不满,素日里对她也淡淡的,现下知她有了身孕,态度大有转圜。

  她与淑嘉县主并不如何亲近,此时也不打算派人过去,免得惹人疑心,只道:“你母亲一直盼着,知晓这消息,该高兴坏了,有没有叫人去送信?”

  临安长公主惯来宠爱长女,若是知道,自然会派人前来照看的。

  淑嘉县主笑道:“已经叫人去送信了。”

  长媳有孕,对于谢家与谢允而言都是好事,卢氏自然也欢喜,吩咐人好生送淑嘉县主回去,又叫柳氏一道离去。

  谢华琅见内室无人,方才低声道:“也太巧了些吧?”

  “谁知道呢。”卢氏半歪在软枕上,面上笑意未歇:“只看结果便是了,过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

  淑嘉县主嫁入谢家几年,恭谦淑惠,论及言行举止,也挑不出毛病,若不是有隋氏之死梗着,也是极合心意的儿媳。

  长兄房中的事,谢华琅不好掺和,知道自己即将添两个侄子或侄女,也由衷欢喜,母亲已经令人将这消息知会二房,想来这两日,家中便会有宴饮。

  “好了,你也该累了,”卢氏望着女儿,温柔道:“回去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谢华琅应声,起身行礼,回了自己院子。

  ……

  先前谢华琅与卢氏说话时,采青采素也在,这二婢常年跟随谢华琅左右,她见了什么人,与谁交际,自是一清二楚,听她与卢氏讲已经有心上人,不免诧异。

  在卢氏院中,她们没敢言说,直到跟随谢华琅回去,左右无人,方才低声问:“女郎说的心上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采青试探道:“不会是个道士吧?”

  谢华琅自袖中取出那只珊瑚耳铛,手指轻柔摩挲,云淡风轻道:“不可以吗?”

  “这,这如何使得,”采青采素慌了神,跪地道:“道士无官无爵且不说,又是方外之人……”

  先前谢华琅往那道观中讨花,她们也随同前往,只是不曾入内罢了,此刻却是悔之不及。

  倘若她们一道进去,起码也会知道自家女郎相中了谁,那人具体又是如何。

  “你们是我的仆婢,不是阿爹的,也不是阿娘的,”谢华琅将那只耳铛收起,目光微沉,垂眼看着她们:“不该说的话,都给我咽进肚子里去,知道吗?”

  采青与采素对视一眼,叩首应是。

  “起来吧,”谢华琅微微一笑,道:“跪来跪去的,像什么样子。”

  ……

  第二日清晨,谢华琅早早起身,往卢氏处去问安,却知母亲此时尚未起身。

  仆婢低声道:“县主有孕,夫人着实欢喜,加之二郎君婚事渐近,昨夜同老爷说了大半宿的话,午夜时分方才歇下。”

  “原来如此,”谢华琅笑道:“不必惊扰阿娘,叫她知道我来过便是。”

  仆婢微怔,见她衣裙华美,朱钗挽发,极是鲜妍,讶异道:“女郎又要出门吗?”

  “你便说我出门访友去了,”谢华琅莞尔道:“阿娘会明白的。”

  仆婢听得半知半解,却还是颔首应了。

  ……

  昨日出城时,尚且有元娘宪娘说话,今日催马扬鞭,却要快得多。

  谢华琅轻车熟路,到昨日道观门前,施施然下了马。

  门前仍旧有年轻道士洒扫,看她又至,就跟见妖怪来捉小孩儿似的,惊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华琅见是个熟悉面孔,禁不住笑道:“昨日还口称‘女郎’,今日便你你我我起来,你这道士,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些。”

  晨光熹微,她生的又美,莞尔一笑时,但见唇红齿白,清新妩媚,别有风流。

  那年轻道士脸颊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日才道:“女郎,桃花也讨了,你今日来此,又有何贵干?”

  “桃花是讨了,但我却丢了耳铛,”谢华琅理直气壮道:“来时还在的,走时却没了,今日特意来寻。”

  “耳铛?”那年轻道士微怔,旋即摇头:“我们的确不曾见到。”

  “你们没见到,不代表别人也没见到,”谢华琅道:“兴许是别人捡到,交到你们观主那儿去了呢?”

  年轻道士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朽木不可雕也。

  谢华琅听得摇头,不禁失笑道:“那还不快去问。”

  ……

  那年轻道士入了门,向衡嘉讲了此事,顾景阳正在案前翻书,淡淡道:“怎么了?”

  衡嘉原想说“枝枝女郎又来了”的,转念想起昨日之事,匆忙改口,轻声道:“陛下,谢家女郎来了,说在此丢了一只耳铛,特意来寻。”

  顾景阳手指顿住,垂下眼睫,轻声道:“叫枝枝进来吧。”

  衡嘉应声,亲自出门,将谢华琅请了进来,随即便退下,顺势掩上了门。

  一日不见,他还是旧时模样,面容明俊,隐约清冷,眼帘习惯性的低垂,好像天生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谢华琅也不在意,落座之后,笑吟吟道:“道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景阳并不看她,只道:“油嘴滑舌。”

  “那我便说正事了。”谢华琅托着腮,轻轻道:“我昨日来此,丢了一只耳铛。”

  顾景阳仍旧低垂着眼睫,道:“嗯。”

  谢华琅望着他,又道:“你有见到吗?”

  顾景阳眼底荡起了极浅的涟漪,抬眼看她一看,复又垂眼道:“不曾见到。”

  谢华琅张开手,掌心那一只珊瑚耳铛色泽莹润,光彩耀人。

  “可惜了。”她惋惜道:“那双耳铛是我最喜欢的,失了一只,此后再也不能佩戴了。”

  顾景阳眼睫微颤,正欲开口,却听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声响。

  谢华琅侧目去看,便见窗边飞来一只牡丹鹦鹉,红头、黄胸、绿尾,羽毛鲜艳,极其美丽,它梳理一下羽毛,扭头见谢华琅在,黑豆似的眼睛也顿了一瞬。

  谢华琅见它漂亮,有些喜欢:“道长,这是你养的吗?”

  顾景阳淡淡道:“嗯。”

  两人说话间,那牡丹鹦鹉已经将谢华琅打量了一圈,忽然飞过去,踩在了她肩头。

  谢华琅微吃一惊,侧眼去看,便见它也正望着自己,忽然又飞起来,落到了案上,哑声叫道:“好漂亮!嘎,好漂亮!”

  顾景阳唇角微弯,伸手摩挲它的羽毛,又抬眼去看谢华琅。

  她似乎偏爱绮丽,两次相见,皆是锦衣绣服,朱钗华贵,然而人比花娇,美越珠玉,令人不以外物累赘,反而觉得恰如其分。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不过如是。

  顾景阳少见的出了神,却听她忽然唤了一声“道长”,骤然回神。

  谢华琅歪着头看他,笑道:“你盯着我看了好久。”

  顾景阳神情中有些被看破的窘迫,但更多的是淡然,他别过头去,眼睫轻轻颤了颤,却没言语。

  谢华琅最是喜爱他这模样,身体略微前倾,笑问道:“我好看吗?”

  顾景阳望着那只牡丹鹦鹉,淡淡道:“尚可。”

  谢华琅忍俊不禁,故意转开话头,道:“我的耳铛怎么办?”

  顾景阳侧目看她,道:“你想怎么办?”

  “耳铛是在你这儿丢的,”谢华琅眼珠一转,理直气壮道:“你得赔我。”

  顾景阳道:“我并不曾见到。”

  谢华琅等的便是这句话,待他说完,便无赖道:“那你就换个别的赔我。”

  顾景阳道:“你想要什么?”

  “也不要别的,”谢华琅一指案侧那架七弦琴,问:“道长会吹箫吗?”

  她含笑道:“若是会的话,便同我合奏一曲吧。”

  顾景阳静静看着她,一时不曾言语,谢华琅也不催促,只含笑同他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视线,道:“衡嘉。”

  后者旋即在外应声:“是。”

  顾景阳道:“去取我的箫来。”

  谢华琅心知他是应了,笑意愈深,到那七弦琴前坐下,随手拨弄一下琴弦。

  衡嘉取了箫来,双手呈上,侍立在侧。

  谢华琅没说弹什么曲子,而他也没有问,前者先拨弦奏曲,后者顿了几瞬,旋即跟上。

  谢华琅并未弹奏琴曲,拨动琴弦,也只是由心而发,随意为之,顾景阳箫声相和,与之并重。

  那架七弦琴离他很近,谢华琅在琴前坐了,离他自然也近,隐约之间,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隐约的冷香气。

  奇怪。

  她在心里想,他用的什么熏香,怎么这样好闻?

  心中这般思量,手上却不曾疏忽,琴音如流水般,自她指尖流泻。

  那琴声清越激昂,隐有风雷之声,颇觉桀骜,箫声却深沉舒缓,犹如静水流深,更觉雅正,二者齐头并进,天衣无缝。

  衡嘉也略通音律,见这二人技艺非凡,不觉听得入神,却闻琴声渐缓,箫声渐起,曲调渐趋和畅,箫声引着琴音而动,正如江涛渐平,波澜无声。

  一曲终了,顾景阳将箫收起,轻声道:“你的性情太过固执,也许会走死胡同,该改一改才是。”

  “合奏完了,算是抵我的耳铛,”谢华琅却不接腔,自顾自站起身,道:“道长,告辞了。”

  顾景阳神情微顿,少见的有些怔然,衡嘉见状,赶忙道:“女郎进门不过一刻钟,这就要走?”

  谢华琅笑道:“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顾景阳垂下眼睫,语气有些淡了:“衡嘉,送客。”

  衡嘉小心打量他神情,应声道:“是。”

  二人一路出了后堂,垂帘落下,也遮住了身后人的目光,衡嘉心底叹一口气,却见谢华琅停住了。

  她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退回去,也不进门,只伏在窗边去,扬声道:“我偏不改!”说完,转身离去。

  顾景阳的声音自内传来:“你站住。”

  谢华琅停住了,顺势回头,却没走回去,只梗着脖子道:“道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景阳站起身来,想伸手拨开垂帘,到她面前去,不知想到何处,却又顿住了。

  谢华琅见状,便走回去,隔着一层垂帘,与他相对而立。

  日头上移,光线明亮,也叫他们二人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道长,”谢华琅垂下头,望着自己脚尖,低声道:“我这一次,可什么都没丢。”

  顾景阳道:“嗯。”

  谢华琅又道:“那我以后,大概也没有理由再来找你了。”

  顾景阳眼睫颤了一下,复又垂下,却没有说话。

  “那算了,”谢华琅勉强笑了一下,向他道:“我走了。”

  “枝枝。”顾景阳叫住了她。

  天地之大,除去他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惘然与挣扎。

  谢华琅转身看他,道:“怎么了?”

  顾景阳松开手,却定了心,扯下腰间那枚玉佩,送到她手里去。

  “这算什么,”谢华琅唇角忍不住上扬,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只低声道:“赔我的耳铛吗?”

  顾景阳道:“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玄祯道长,不对,不该这么叫,”谢华琅想了想,忍俊不禁,又改口道:“重九哥哥,重九郎君,你什么都不肯说,只叫我猜吗?”

  顾景阳被她叫的窘迫,垂眼道:“你不想要,那便还我。”

  “不还!”谢华琅将玉佩握紧,明眸中神采动人,笑道:“重九郎君,你脸红了!”

  顾景阳道:“你怎么还不走?”

  谢华琅最喜欢他羞赧时的神情,含笑望着他,越看越爱,忽然伸手掀开珠帘,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景阳只觉她身上香气近了,旋即又远了,面颊也被人轻触一下,回过神时,不由怔住。

  谢华琅见他如此,心中着实喜欢,握住那玉佩,欢快离去。

  顾景阳在门前立了半日,方才回过神来,而面颊上她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是烫的。

  指尖触碰一下,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不知羞耻。”

  “雪绽霞铺锦水头,占春颜色最风流。”她轻笑起来,赞道:“果真是花中神仙。”

  女婢采青候在外边,听得动静过去,便见谢家这位以美貌著称的女郎倚在窗边,衣袖半卷,露出一截羊脂玉般的手臂,柔腻如云。

  晨光朦胧,落在她面上,连那树绯红的海棠都失了色,一时竟怔住了。

  谢华琅也不看她,只笑问道:“阿娘起身了吗?”

  采青回过神来,慌忙道:“已经起了。”

  谢华琅便伸手过去,随意摘了朵海棠,簪入发间:“那我们走吧。”

  ……

  说起长安谢氏,时人首先想起来的,便是赫赫高门,芝兰玉树。

  长安谢氏祖上出自陈郡谢氏,这原就是魏晋时期的顶级门阀,后来子弟分家,谢华琅的高祖父随同高祖征战天下,从此定居长安,世代为宦。

  谢华琅的祖父谢亭官至吏部尚书,死后被太宗追谥司空,极尽哀荣。

  谢亭有二子,谢华琅之父谢偃为中书令,叔父谢令为国子监祭酒,放眼长安,兄弟二人皆身居要职,荣华至此,也是少见。

  女婢纤手挑起垂帘,迎了谢华琅入内,她便见母亲卢氏半倚在软枕上,明艳面孔上有些倦意,正同叔母刘氏说话。

  “可是六郎又淘气了?”谢华琅上前行礼,笑道:“我见阿娘面色不好。”

  六郎是她幼弟,名叫谢玮,方才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不关六郎的事,”卢氏眉眼间有些倦怠,显然不愿多提,见女儿着意装扮,艳若牡丹,心中喜欢,倒多问了句:“枝枝要出门去吗?”

  “约了宪娘和元娘去东鹊山放风筝,”谢华琅笑道:“近来天气好,想出去走走。”

  “也好,出嫁之后便不比闺中自在了,”卢氏手中捏着一把团扇,信手摇了两下,笑道:“玩的尽兴些。”

  “东鹊山?”叔母刘氏娥眉微蹙,轻声道:“我听你叔父提过,东鹊山南麓仿佛是江王私有,他这人脾气最是古怪,不通情理,你们仔细越界。”

  “知道啦,”谢华琅随口应了声:“阿娘和叔母说话,我先走了,若去的迟了,宪娘又该埋怨我了。”说完,也不等那二人答话,便快步离去。

  “——枝枝,枝枝?”

  刘氏叫不住她,只能同卢氏抱怨:“这孩子,也不知有没有往心里去。”

  “随她去吧,”卢氏不甚在意:“放个风筝罢了,顶破天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

  时下风气开放,通晓骑射的女郎亦是不在少数,谢华琅并未乘车,而是佩戴帷帽,骑马出门,到谢府门外,正遇上宪娘,二人说笑几句,又往元娘府上寻她。

  “今日天气倒好,”宪娘手中马鞭晃了晃,道:“只放风筝,却有些没意思了。”

  谢华琅笑道:“那你待如何?”

  “我听说东鹊山处有溪流,不如曲觞流水,行酒令助兴,”元娘秀眉微挑,兴冲冲的提议:“敢不敢比?”

  谢华琅笑道:“你们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几人就此敲定,催马出城,往东鹊山去,自然有仆从去准备酒器吃食,她们则寻个开阔地方下马,取了风筝,比谁放的高。

  三月的阳光正是明媚,年轻女郎的欢笑声也悦耳,元娘身量纤纤,最是秀婉,风筝却飞的最高,只是运道差了些,不知怎么,风筝线竟断了,那只蝴蝶风筝也如同无根浮萍一般,飘摇落地。

  她有些失落,谢华琅见状,温声劝道:“没事,落得不远,我们骑马过去,不多时便能找到。”

  “我听家里人说,那处是江王私产,”元娘犹疑道:“只为一只风筝,何必专门过去。”

  “你自己也说了,只为一只风筝,”宪娘面容英秀,性情也更爽利:“江王再小气,也不至于为此不高兴。”

  谢华琅也道:“正是这个道理。”

  元娘性情柔婉和顺,听她们这样讲,也不曾推拒,一道上马,往风筝掉落的地方去了。

  此地少有人来,景致却极美,万物萌发,生机勃勃。

  元娘那只风筝便落在地上,谢华琅下马捡了,却见宪娘望着远处,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地方?”

  谢华琅将风筝递给元娘,侧目去看,便见山中竟有一座道观,观中广植桃花,远远望去,灿若云霞,美不胜收。

  “想是江王建的吧,”元娘瞥了眼,道:“风筝也捡了,我们走吧,捡风筝也就罢了,再去窥探别处,便是我们失礼了。”

  宪娘也表示赞同,轻轻颔首,谢华琅当然不会有异议,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坐在马上回身去看时,禁不住感慨:“这么美的桃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几人方才一通嬉戏,此刻已经有些累了,女婢在溪流便铺了软毯,席地而坐,行酒令取乐。

  谢华琅颇通此道,接连赢了几回,换了元娘宪娘身上玉佩去,那二人奋起反击,往来几次,终于赢了她一回。

  “居然输了,”谢华琅无奈的揉了揉额头,道:“你们想要什么?”

  “要东西多没意思?”宪娘眼珠狡黠的转了转,道:“枝枝,那道观里桃花开的那么美,你敢不敢去求一枝来?”

  “不好吧,”元娘轻扯她衣袖,迟疑道:“说了不往那边去的。”

  “去就去,我才不怕,”酒壮胆气,更不必说谢华琅原就不是怯弱之人,佩上帷帽,她翻身上马:“你们等着,我去去便来。”

  ……

  谢华琅催马往那道观方向去,越是临近,愈见观中桃花绮丽多姿,等到道观门口,便见青石砖台阶上薄薄积了一层粉色花瓣,十分清雅。

  “女郎止步,”道观门口正有几个年轻道士洒扫,见她骑马而至,道:“道门清净地,不见外客。”

  谢华琅示意侍从在台阶处等候,自己上前,笑道:“何处是内,何处是外?”

  那年轻道士被她问的怔住,迟疑一瞬,道:“方外之人是外,修道之人是内。”

  “哦?”谢华琅笑问道:“小道长,你得道了吗?”

  世间修道之人千千万万,谁敢说自己得道了?

  谢华琅尚且佩戴着帷帽,见不到她面容,然而只听她声音,也知是个妙龄女郎。

  那年轻道士被她问住,禁不住脸红起来,踌躇道:“反正,你就是不能进去。”

  “好吧,”谢华琅调转话头,又道:“道长,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另一个道士答道:“当然是清扫庭院。”

  “这就不对了,”谢华琅笑道:“你也说这是清净地,何来清扫一说?可见此地原也不清净。”

  几个年轻道士被她说的无言以对,最开始开口那个道:“女郎,你这都是歪理。”

  “世事有阴阳两面,要么正,要么负,道理自然是正的,哪里会有‘歪理’一说?”谢华琅笑道:“你们自称修道之人,却连我这方外之人都不如,这道观你们进得,我如何进不得?”

  那几个道士说不过她,一时梗住,谢华琅忍俊不禁,却见门内走出一个中年道士,白面无须,笑吟吟道:“女郎好口齿,敢问来此有何贵干?”

  谢华琅见他年岁不轻,便行礼道:“冒昧前来,想向此间主人讨一枝桃花。”

  “原来如此,”那中年道士面露恍然,笑道:“女郎暂待,我去问过观主。”

  谢华琅向他一笑:“多谢。”

  她在门外等了约莫半刻钟,便见那中年道士出来了,向她道:“观主请女郎入内一叙。”

  侍从们有些不安,谢华琅却不怕,笑道:“无妨,你们且在此等候便是。”说完,便同那中年道士一同入内。

  这道观十分古朴,白墙灰瓦,院植青竹,脚下是条石砖小径,清幽静雅。

  二人拐过那从青竹林,便到了后堂,那中年道士道:“女郎,请。”

  后堂里陈设十分清简,自帷幔至窗帘,皆是浅灰一色,连内室点的香料,都是透着疏离的冷香,想来其主人的确喜好清净,不喜奢华。

  谢华琅只大略扫了一眼,隔着帷帽,却也看不真切。

  她少有的生了几分好奇,趁进门空档,将帷帽掀开一线,悄悄向内瞥了眼,心中惊颤,险些怔在原地。

  内室上首处端坐着个极清冷的道士,年约而立,面似冠玉,已然蓄须。

  他年纪应也不轻了,虽也明俊,却不似少年郎君那般意气风发,然而岁月所赋予的雍容雅正,却如同陈年佳酿一般,因年华更见醇厚。

  那道士微垂着眼,不言不语,却清冽如一道剑光,谢华琅匆忙瞥了一眼,竟有风声鹤唳,剑气纵横之感。

  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人。

  她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然而此刻,却觉心神失守,险些乱了心绪,亏得自幼承教,不至在人前失了分寸。

  先前那中年道士领着她到一侧落座,谢华琅便听上首处那道士道:“我听衡嘉讲你与门前几人轮道,说的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也轻缓,同这个人一样,清冷之中,隐约带着几分疏离。

  谢华琅定下心来,道:“口齿功夫而已,观主见笑了。”

  那道士淡淡看她,道:“女郎也学过道经吗?”

  谢华琅摇头道:“并不曾学过。”

  那道士又问:“那你觉得,什么是道?”

  谢华琅含笑答道:“我便是道。”

  “胡说!”那道士还没说话,他身侧的年轻道士便道:“你怎么会是道?”

  “道生万物,我亦身处其中,难道不可自称为道吗?”谢华琅嬉笑道:“小道长,你着相了。”

  “你又胡说!”那年轻道士气道:“着相是佛家说的,道家不这么叫!”

  “这有什么关系?言辞不过是外物,”谢华琅满不在乎,道:“殊途同归而已。”

  那年轻道士气急,似乎还要再说,那道士一抬手,他面色微变,连忙停口。

  “女郎,”那道士道:“你很有慧根。”

  “观主,你也说错了,”谢华琅笑道:“慧根是佛家用的。”

  那道士倏然笑了,他道:“殊途同归。”

  谢华琅闻言莞尔,心中却定了主意,伸手将帷帽摘下,展露面容,向他一笑。

  窗外桃花开的正盛,绮丽多姿,世间少有,然而这等绚烂风流,仍在她嫣然而笑时,尽失颜色,其风神秀彻,可见一斑。

  先前与她争辩的年轻道士不意这女郎生的这般美貌,一时竟看的怔住,忽然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低下头了。

  那道士目光清冷,径直落在她面上,谢华琅也不打怵,神情含笑,与他对视。

  内室安寂,一时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他先退却了。

  眼睫微垂,他侧首避开她目光,低声念道:“无量上尊。”

  能给的退路都已经给过,谢偃不会再心软:“你若是不选,那我便替你选。”

  谢徽起身欲逃,身体却是软的,没几步便瘫在地上。

  她还正年轻,如同枝头将开未开的桃花一样,青春正盛,然而此刻,死亡的阴影已经弥漫在她身上。

  谢偃淡淡看她一眼,正待吩咐仆婢动手,却听室外有人回禀:“老爷,魏王世子来了。”

  谢令眉头猛地跳了一下,侧目去看谢偃,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还是谢偃颔首道:“先去见过他再说。”

  魏王世子喜好诗赋,府中很有些大儒名士,许是受此缘故影响,瞧着颇有些风度翩然的文气。

  谢偃上前去同他见礼,谢令与谢允跟随在侧,卢氏毕竟是女眷,不好出场,便隔帘而坐,静听前厅动静。

  魏王世子姿态谦和,极为客气:“冒昧登门,令君勿要见怪。”

  谢偃道了句“岂敢”,同他寒暄几句,方才问道:“世子殿下此来,是为……”

  “令君容秉,”魏王世子含笑道:“是来提亲的。”

  他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我与府中二娘情投意合,已有白首之约,决意娶她做侧妃。”

  “世子殿下相中二娘,是她的福气,两厢情愿,也是你们二人的缘法。”

  谢偃不置可否,温和笑道:“世子殿下乃是宗室,正妃与侧妃皆有陛下钦点,我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倘若陛下肯降旨赐婚,那自然是佳偶天成,再好不过。”

  魏王世子先是面露喜色,旋即又有些迟疑,为难道:“我贸然去提,委实是有些……还请令君助我一臂之力,在陛下面前说和一二。”

  “世子殿下,要娶谢家女郎的是你,主动去求的却是我,您觉得这合情合理吗?”谢偃作色道:“谢家的女郎,但凡有些颜面,便不至于自荐枕席。”

  他这话有些一语双关,倒像是在暗指什么魏王世子无言以对,面露讪色,再寒暄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走前道:“令君请二娘稍待,我必去陛下面前求旨,请娶二娘。”

  谢偃含笑送他:“我在此恭候。”

  魏王世子走了,他面上笑意消失无踪,谢令见状,摇头失笑道:“兄长是打算,叫他去试探陛下心意?”

  “陛下既肯将太宗遗物相赠,终究是对枝枝有意,若真如此,绝不会叫魏王世子娶二娘,乱了纲常,”谢偃有些苦恼,头疼道:“此事真有些棘手。”

  有仆婢来奉茶,卢氏接了,又打发他们退下,关闭门窗,亲自为那二人斟上。

  谢令道一声谢,又笑道:“兄长该早做准备,倘若陛下无心,倒还简单些,若是有意……”Χiυmъ.cοΜ

  谢偃道:“有意又如何?”

  “若是有意,谢家免不得要争一争,踏进那漩涡之后,要么生,要么死,没有第二条路。”

  谢令饮一口茶,面色舒缓,语气刚决:“枝枝务必要诞育皇子,谢家也要竭尽全力,令皇子平安长成,承继大统。”

  谢偃何尝不明白其中关窍,喟然而笑,感慨道:“任重而道远啊。”

  谢令笑道:“又不是没有走过。”

  谢家赫赫高门,也不是没有过倾覆之危,谢偃与谢令的父亲早逝,兄弟二人也曾有过极难熬的时候,现下回首,当真是沧海桑田,弹指之间。

  兄弟二人一时感慨,卢氏却笑道:“枝枝怕已经知道陛下身份了。”

  谢偃微怔:“怎么说?”

  “今日枝枝遇上江王府二郎了,那时阿莹也在,见她神情不对,悄悄同我说了一嘴,叫仔细些,”卢氏笑道:“我猜,她八成已经知道了。”

  “儿女们大了,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罢了罢了,告诉二娘,魏王世子回复之前,她的性命暂且保住了。”

  “再则,”谢偃转向卢氏,轻笑道:“且看枝枝怎么打算吧。”

  ……

  魏王世子原以为谢偃会反对自己娶谢徽,甚至于事先准备了满腹说辞,哪知一句都没用上,便被客气的请出了谢府。

  他有些不解,还有些忐忑,却还是定了神,打算入宫去,请求赐婚。

  这机会千载难逢,谢偃方才又是和颜悦色,若是拖延久了,他改了主意,那可大大不妙。

  夕阳西下,在太极殿的窗棂上洒下一层绚烂金光,顾景阳便坐在窗前,望着不远处那从洁白如雪的芍药出神。

  许是那余晖太过温情脉脉,连带着他神情中,都透露出一丝恬淡的温和。

  衡嘉上前去,低声道:“陛下,魏王世子来了。”

  顾景阳头也没回,淡淡道:“他来做什么?”

  衡嘉答道:“说是来向您问安。”

  “朕躬安,”顾景阳道:“叫他回去吧。”

  衡嘉在心里同情魏王世子一小下,转身出去回禀,不多时,便重返回来了。

  顾景阳端起茶盏,缓缓用了口,道:“他走了?”

  “并不曾,”衡嘉回道:“世子说,想请您赐谢家二娘与他做侧妃。”

  “那是枝枝的庶姐,若与他做侧妃,朕再娶枝枝,算怎么回事?”

  顾景阳将茶盏合上,淡淡道:“叫他回去闭门思过,不要总是上蹿下跳,惹朕厌烦。”

  衡嘉心里的同情更深了:“是,奴婢明白。”

  顾景阳很快将先前之事搁置下,着意吩咐道:“窗外的芍药都开了,枝枝最爱这种明艳的花,见了必然欢喜,明日移植两株,带到道观中去。”

  衡嘉笑应道:“是。”

  ……

  既是到了夏日,天气自然愈见炎炎,前些时候倒还好,早晚时分总有些凉意,近来却是每况愈下,连清早起身,都觉周身沉郁,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而谢华琅房里,更是早早便用上了冰。

  今日晨间,她少见的赖床一回,因昨日劳累,想来母亲即便知道,也不会加以责备。

  采素采青也知道,故而极为耐心的在门外等,见日头渐高,内室却无动静,方才敲敲门,走了进去。

  “女郎醒了,怎么不做声呢?”

  采青入内之后,便见谢华琅躺在塌上,头枕手臂,姿态悠然,轻嗔道:“若是误了前去相会的时辰,怕是要责备奴婢们。”

  谢华琅躺在塌上,未曾起身,衣袖掩面,忽然一笑:“责备你们做什么?”

  她轻轻道:“我不会再去了。”

  采青吃了一惊,采素也一样,二人面露诧异,想要开口,却也无从说起,僵立原地,有些担忧的唤了声:“女郎。”

  “其实也没什么。”

  谢华琅将衣袖放下,扫一眼那二人,神情倒很洒脱:“你们就当我先前是中了降头,现下解了罢。”

  ……

  顾景阳吩咐人移植几株芍药过去,又恐很快便凋零,便叫人挑了含苞待放的,又亲自剪了几枝盛放的插瓶,安置于桌案之上。

  然而他等了很久,直到那几枝芍药都有些委顿时,都不见有人来。

  也不知怎么,他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安来。

  “衡嘉,”顾景阳顿了顿,道:“枝枝怎么没有来?”

  衡嘉迟疑道:“这个……”

  顾景阳道:“朕哪里又惹枝枝生气了吗?”

  事实上,衡嘉见谢家女郎久久不来,再思及从前那一回,心里比顾景阳还要慌乱许多。

  听他这样问,衡嘉勉强笑了笑,道:“怎么会?女郎同陛下情投意合,几时生过气?”

  顾景阳淡了神情,垂下眼睫,不再言语。

  衡嘉更不敢多嘴,悄悄出去,到山门处守着,眼巴巴盼着人来。

  他的运道不差,等了不多时,便见有人骑马而来。

  衡嘉欢喜的几乎要给谢华琅跪下了,哪知等人到近前,却认出来人不是正主,而是谢家女郎身边的女婢。

  他心头一突,道:“你家女郎呢?”

  “女郎有事,来不了了,”采青道:“吩咐奴婢送东西过来。”

  “送东西?也成,”衡嘉忙不迭领着她进去:“快些,快些。”

  顾景阳见了采青,也是怔了一下,眉梢微蹙,道:“怎么是你?”

  采青便将先前同衡嘉说的话,同样说与他听。

  顾景阳语气略微柔了些:“枝枝叫你来送什么?”

  采青便将手中捧着的檀木盒递上,衡嘉接过,呈了上去。

  那只檀木盒不过巴掌大小,顾景阳伸手打开,见了内里东西,眼睫忽颤,呼吸却顿住了。

  是从前他赠与她的那枚玉佩。

  将那枚玉佩取出,底下是一张折起的纸条,顾景阳将那玉佩握在手里,无意识摩挲几下,方才展开来看。

  纸上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只写了一句话,那字迹十分秀逸,语气却刚绝。

  还君旧时意,故来相决绝。

  顾景阳似乎失了魂,一向深邃灵转的双目,都有些滞然,静默许久之后,终于回神。

  他将那张纸条团起,捏在手中,敛于衣袖之下,抬眼道:“枝枝呢,她怎么没有来?”

  采青先前也是见过这位道长的,只觉清冷俊逸,天生一股疏离秀彻,不可近观,今日被他如此注视,方觉胆战心惊,不自觉垂下头道:“女郎说,她以后不会再来了,也请您多保重。”

  顾景阳手指颤抖,竟没握住掌心那团纸条,落到地上之后,滚了两滚,方才停下。

  衡嘉先前见他神情有异,便知谢家那位姑奶奶怕是又要作弄人,现下听采青如此言说,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下意识去看顾景阳,却见他亦神情恍惚,状若失魂,心中一颤,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又是久久无言,内室人皆噤若寒蝉,却听顾景阳缓缓开口,涩声道:“枝枝有没有再说别的?”

  采青想了想,道:“女郎说,从前多有冒犯,请您勿要见怪。”

  顾景阳合上眼,道:“还有呢?”

  采青有些为难,将头垂的更低:“没有了。”

  “谁成天板着脸装正经,那我就说谁,”谢华琅才不怕他,眼波微荡,似喜似嗔:“道长,我可不惯你这些毛病,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再不来找你了。”

  顾景阳目光含笑,丰神如玉,轻轻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谢华琅理直气壮道:“我心里中意你,巴巴的往这儿跑,你会看不出来?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喜欢你三分,你起码得还我六分,这才叫礼尚往来。”

  “枝枝,”顾景阳失笑道:“你这叫高利贷,不叫礼尚往来。”

  谢华琅抬眼看他,语气娇蛮:“有本事你别贷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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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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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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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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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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