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荒唐的是,在听到他家少爷拒绝的回答时,那小姑娘竟还一脸震惊的模样,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啊?!”
一个陌生女子拦路求亲,会答应才奇怪吧?!
谢十二不认识赵曦月,谢蕴却认识。他自幼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况且顺安伯府的遭遇至今还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对于这位“始作俑者”,他自是记忆深刻。
虽然也从没想到过她会拉着自己的手臂问自己会不会娶她。
“这位姑娘,”谢蕴薄唇微启,清冽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进赵曦月的耳中,“在下不是变态。”所以没法娶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赵曦月却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不过她父皇说过,做人就要不耻下问,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她向来是个能虚心求教的:“你不是变态和会不会娶我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你是变态我还怕你娶我呢。”
谢二公子难得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只能拿他沉静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仿佛这么做就能叫眼前的小姑娘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般。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得连路人都忍不住驻足多瞧了两眼,谢十二总算是憋不住了,上前道:“这位姑娘,小的瞧您身量不显,想必年岁还小,尚未到出嫁的年纪。而我家少爷是个正常男子,便是要娶,也只能娶适龄待嫁的姑娘。”
赵曦月恍然大悟,又责怪地睨了谢蕴一眼,抱怨道:“你觉得我年纪小直说就行了,扯那些变态不变态的作甚。”
听懂了谢蕴话里的意思,赵曦月意兴阑珊地晃了晃脑袋,瞅着赵曦珏站着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
依这话看,就算她问遍了整条街的人,回答不会娶她的都是正常人,回答会娶她的都是变态,不论是怎么回答,都叫她心里别扭。
所以她为啥要自作自受地同赵曦珏打什么赌呢?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匆匆赶来的行露自然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在瞧见谢蕴时最初的惊艳退去之后,她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赵曦月的身形,轻声劝道。
到底是被当面泼了冷水,赵曦月的神情不免有些怏怏。听了行露的话,她又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着脚步,让开了挡住的路。
小小插曲对谢蕴而言并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他拂了拂因被赵曦月抓住而乱了些许的衣袖,面不改色地继续朝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方才的插曲又重新回到了他跟前。他往左一步她也跟着往左,他往右一步她也跟着往右,目光灼灼,透着非要将自己拦下不可的坚定。
如此来回几次之后,谢蕴不得不顿住脚步:“还有事?”
“我还有个问题!”赵曦月兴冲冲地盯着他:“你方才说,因为我年纪尚小才不会娶我是吗?”
谢蕴诚恳地点了点头:“是。”
“那……”她拉长了尾音,眼珠俏皮地在眼眶中微转了一圈,微扬的眼角弯出一个甜美的弧度,“若是我长大了,你会娶我吗?”微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太贴切,又颇为郑重其事地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等再过几年,如今的我到了待嫁的年纪之后,你会想娶我吗?”
见对方好看地有些不像话的脸上连一丝情绪的起伏都没有,赵曦月就是再擅长察言观色,这会也只有抓瞎的份。可谢蕴却好似没接收到她急切的心理,桃花眼中一片深沉,不辩喜怒,更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正当她准备要放弃这个问题的时候,只听头顶上方忽地飘来一道已有几分熟悉的嗓音:“会。”
前一刻还耷拉着嘴角的小脸,这一瞬忽地就灵动了起来。赵曦月惊喜地望着谢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位公子,你能再说一遍么?”
谢蕴垂眸看着眼前这个不过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
她前倾着身子,脚尖微踮,双手负在身后保持平衡,仰着脸想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凑得更近一些。杏眸睁地有些圆,眸底清澈见底,到了眼尾处又有些微上翘,平添了一丝娇俏。嘴角上翘,颊边隐约陷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甜如澧泉。
谢蕴忽地低头,隔着不过几寸的距离,赵曦月可以清楚地瞧见自己在他眼中的身影,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吐字时从唇瓣飘出的气流。
“会。”谢蕴凝视着她,尾音干脆又利落。
“放肆!”行露被谢蕴突如其来地举动惊得脸色微变,立刻将赵曦月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他,“公子请自重。”
可谢蕴却好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眼前的人被拉走,他便站直了身子,淡然地样子硬是让行露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的念头。
赵曦月却没留意到行露的动作,她这会儿正兴高采烈地冲星移馆的二楼挥手,微微上扬的嗓音又甜又脆,惹得旁人纷纷回眸:“六哥!我赢了!他说他会娶我的!”
“……”赵曦珏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将她的嘴堵上。
谢十二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打这么大就没见过会这般又笑又跳的姑娘。下意识地跟着回头,顺着赵曦月的目光瞧见了倚靠在栏杆上的赵曦珏。
那个瞧上去同十五差不多大的少年,浅笑着朝自己的方向抬了抬茶盏,似乎是要以茶代酒的意思。而他要敬的人,自然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谢家二公子谢蕴。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瞧这意思,这位公子哥还是那个突然同自家少爷求亲的姑娘的妹妹?
难道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看上了少爷,要强行叫少爷当那姑娘的童养夫?
他要不要回去之后赶紧给沈先生写信叫他救救少爷?
一瞬之间,谢十二脑海中已是翻滚了无数个疑问,就在他纠结着是给沈笑写信比较好还是将此事告诉老爷比较好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那位姑娘又开嗓了。
“公子,多谢你帮我。”赵曦月笑得眉眼弯弯,心情好得显而易见。她平摊的掌心中躺着一块玉牌,顶上镶了黄金,底下缀着一条红络子,“这块玉就当做是我送你的谢礼吧。”
玉质温润,不见一丝杂质,一看就是块上等的好玉。
谢十二脸色一变,这块玉不会是什么信物吧?收了她的玉就是她的人?不会明日就有人找到府里要少爷负责吧?
为了少爷的终身幸福,谢十二决意挺身而出,为少爷婉拒了这位姑娘的“好意”,结果还没开口,那位说不定被人下套了的正主却抬手从少女手中接过了那块玉牌。
他的指尖微微在她的掌心划过,一个冰冷如霜,一个温暖如阳。
赵曦月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痒,在谢蕴拿走玉佩的当下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抱歉地笑道:“今日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块玉牌勉强还能入眼,请公子不要嫌弃。”
谢蕴垂眸看向手中的暖玉,缓缓道:“姑娘客气了。”
赵曦月勾着嘴角甜甜一笑,心满意足地领着行露回去了。
她好似完全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到,也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他冷淡的样子哪里奇怪。即便在自己收下赠礼之后依旧淡然以对,就连她身后的丫鬟都有些蹙眉,她却依旧没有丝毫不悦的模样。
“少爷,您没事吧?”谢十二有些担心地看了谢蕴一眼,他家少爷的举动,似乎有些反常。
谢蕴依旧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无事。”xǐυmь.℃òm
而后举步离开。
谢十二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他家少爷居然没有将玉牌交给他保管,而是顺手放到了自己的怀里,末了还朝那个姑娘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他家少爷的确是有些反常吧?!
谢十二在心中腹诽着,却没想到,等到第二天的晚上,同样发现谢二公子有些不大对劲的谢十一偷偷摸摸地敲开了他的房门,将睡眼惺忪的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十二,少爷过去从来不在女角儿身上花这么多笔墨的。”点了灯,谢十一指着书稿上的几处地方,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当日夫人来说给少爷屋里添人的事,叫少爷有些……”
话到此处,已是有些难以启齿了。
他总不能说他家一向玉洁冰清的少爷想女人了吧?
谢十二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谢十一一眼,这才接过他手里的书稿看了起来。
只见他家少爷鲜有女角儿的书稿中,忽地出现了一个巧笑倩兮又心怀坦荡的少女,好巧不巧的,这个少女同之前十五所说的“仙女”是同一个人不说,人物的形象仿佛还比之前要更灵动了许多。
还有一张少女的画像,明眸皓齿、娇俏可人,虽说长得有些不大相符,但那双杏眸和微微上翘的眼尾,分明同那天他们见到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他终于知道他家少爷是哪里奇怪了!
谢十二沉默了片刻,抬手拍了拍谢十一的肩膀,沉声道:“不用担心了,少爷他不是想娶媳妇了。少爷他只是啊……”
谢十一蹙眉道:“只是什么?”
谢十二长长地吐了口气,一脸忍辱负重:“少爷他只是,终于知道怎么写女角儿了。”
难怪少爷昨日将那小姑娘瞧地那般仔细,跳脱如她的女子,他们在庆阳也好,回谢府里也好,都是不曾见过的,既然要写到书里,自要好好观察一番才是。
这么看来,从今往后,他家少爷笔下的女角儿,终于不会是清一色“柔弱”“优雅”“端庄”了!他以后终于不用硬着头皮叫少爷改稿子了!他好感动的!
赵曦月对陆氏和皇后的谈话一概不知,自然猜不透其中关节。不过她如今的心态随缘地很,不论皇后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她愿意对自己好,自己也乐意做个乖顺女儿,也省得父皇和皇祖母为自己担心。
如此一想,她紊乱了两日的心又再度释然了。
且不说赵曦月如何做想,在宫里人的眼中,只觉得康乐公主当真是个有福之人。当初她被皇帝和太后两位当眼珠子一样宝贝就叫许多人不敢招惹了,眼下连皇后似乎也要加入“宠爱康乐公主”的阵营中,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三个人的庇护,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压制的住这位公主呢?
若是个生性顽劣的,还不被她翻了天去?
可想了想康乐公主平日里的作风,众人又长长地舒了口气,欣慰地拍了拍胸口:
幸好康乐公主是个温顺乖巧的性子,不会恃宠而骄,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大概是应了那句老话:怕什么,来什么。
众人才欣慰了没几天,就渐渐发现,这位小公主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芝山,康乐公主当真将林妃娘娘给踹到荷花池里去了啊?”趁着封先生让他们歇息的空档,武令其压低声音偷偷朝坐在他身侧的叶铭问道,目光不住地朝坐在前头正和赵曦珏说着什么赵曦月睃去。
如今畅书阁人少,大家坐地开,压低些声音也不怕有人听见。
正在练字的叶二公子叶铭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给他,“这问题,你该去问五殿下。”
林妃正是五皇子赵曦成的母妃。
武令其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病。”
没看见五皇子这两天脸色难看地紧么,一脸怒火中烧又无处发泄的模样。尤其是在康乐公主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的时候,这位五殿下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不过,看五皇子的反应,应当是确有其事了。
虽说已在前些日子见识过康乐公主生气的模样,但武令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么个娇娇俏俏的小公主会干出将宫妃娘娘踢下水的事,好奇心非但没灭还蹦跶地更厉害了:“你说康乐公主不就是病了几天,怎么就突然间跟换了个人一样?”
见叶铭依旧专心致志地练着字,丝毫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武四郎“哎呀”一声,将他手中的笔一把夺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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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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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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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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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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