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最开始她确实是生气梦梦看一些乌七八糟的话本子,但是主仆二人绕着苑子一顿子撒欢之后渐渐也就只剩下了追逐的乐趣。
此刻门外忽然陌生的男子声音却让她立马紧剔了起来。这不是李沉影的声音,这个点又已经入暮,谁会来敲冷宫的门。
况且这人还摆明了知道自己的身份...
“小姐?”梦梦也停下了步子,警惕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用眼神跟江雨萍请示。
江雨萍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眉头紧锁,万一是个歹人...
可是吟霜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图的...
“江太妃?”门外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停顿了片刻为难道,“在下是临江王府上的暗卫,是王爷遣小的来找您的。王爷说若是您不信...就跟您对个暗号...”
暗号?江雨萍脑子里一阵思索,她并不记得自己和李青雀有过什么接头暗号啊...她正苦苦思索只听门外人干咳了两声,兀自接了话。
“咳...好吃不过饺子...”那人说到后面的声音很小,似乎...有些难为情...
“好看不过嫂子...”
呸!江雨萍话一出声就后悔,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把下半句接上了!
江雨萍满头黑线径直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开口怒道:“你们主子是不有病!我什么时候跟他有过这个暗号了!他...”m.χIùmЬ.CǒM
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了不远处还有一个身高稍欠一点低着头的侍卫,后半句话便被卡进了嗓子眼...
\&"庸叔?\&"
那人肩膀一颤,缓缓抬头,颤抖着声音道:“小姐...”
此人正是江雨萍她爹江远山的唯一亲卫,江庸。
*
梦梦给江庸和那个暗卫倒了水,安静地站到江雨萍身边。
那暗卫接过水放在了桌上,道了声谢只一声不响站去了门边,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梦梦看着那几乎隐入夜色的暗卫和跪在江雨萍面前的江庸,隐隐约约有了一种感觉,今日之后怕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小姐!是江庸无能,没能在延边照顾好老爷!”江庸沧桑的脸上满是惭愧,双目饱含热泪对跪在地上给江雨萍磕头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小姐您居然还好好活着!”
“庸叔你快起来!”江雨萍赶紧将他扶起,关切道:“庸叔,我爹去了之后您过得可还好?”
江庸并不答话,只是摆摆手,低下腰缓缓卷起了右腿裤脚。
“庸叔您这是...”江雨萍一惊,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就被骇到了。
只见江庸看似与常人无异的长裤底下竟然稀稀落落塞着棉花和干草,隐隐约约可见里头是一根半腕粗的木头...
半晌,江雨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怔怔道:“庸叔...这是打战受的伤?”
江庸缓缓将裤卷放下,叹了口气点点头:“战场上刀剑无眼,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垂怜,小姐方才问老奴过得可还好,哎...这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老奴如今在城西菜市场开了一间猪肉铺,聊以养家糊口。”
江雨萍喉头似卡了个青橘,又酸又涩,愣了许久才开口:“庸叔您别这么说,你和我爹一样,是天佑的英雄。”
江庸似被这话提醒,神色紧张看了一眼门边的暗卫,又看了一眼梦梦,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庸叔,”江雨萍看出了他的为难,道,“您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江庸紧锁的眉目终于舒展,定了定神道:“小姐...门外这人说是您央着临江王在查将军之事?”
“我爹骁勇善战,再不济也该落个马革裹尸的结局,说他是被水呛死的,我是真的....不信。”江雨萍顿了顿,又接道,\&"听说我爹在延边结了一个叫陆良的好友,这事可是真?\&"
“哼!陆良这个无耻小人!”江庸一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立即燃起怒火,恨恨道,“要不是他几次三番求见说什么自己只是仰慕将军的才干风姿,继而投将军所好,有点好酒便拿来孝敬,将军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江雨萍见他提到此人便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也大致猜到了几分陆良其人的虚与委蛇,她不想再听这人的虚伪行径,看着江庸问道:“庸叔...我只想知道,我爹的死和陆良究竟有没有干系?”
江庸深吸一口气,表情却是十分痛苦,无奈道:“这也是老奴心中的症结...”
江雨萍看不懂他的反应,不论陆良和她爹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江庸都不该是这么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老爷的身子小姐您是知道的,经年的战场厮杀早就新伤添旧伤,难以治愈。那场战险要非常,打了七天七夜,将军他七天七夜都没有合眼呐!终于贼军熬不住了,落了战旗老爷才得以喘息...”
“可谁曾想!那陆良就在这时候跑来告诉老爷,说小姐您...”
“什么?”江雨萍的心简直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她爹最累最虚弱的时候,到底是听到了什么...
江庸深吸一口气,悲痛道:\&"告诉老爷说您冒犯了圣上,被凌迟处死了!\&"
原来是这样...是她爹在累了七天七夜后听到了她被凌迟的消息,所以一时接受不了呛了水...难怪江庸刚刚进门看到她时会说什么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江庸喘了口气,又无力摇头道:“小姐...当时老奴也是信了那陆良的鬼话,若是早知小姐您没事,江庸说什么也要取了那小人的头...”
“庸叔,您不必自责...那陆良已经被抄了满门,再者说...”江雨萍思忖道,“说到底我爹是因为担忧我,那陆良只不过是夸大其词...”
“哪里是夸大其词!分明是狼子野心!”江庸恨恨接道,“那陆良早就知道韩右相多次拉拢老爷不成欲除之而后快,奈何老爷颇得先帝宠信,又远在延边,故才没有机会下手。所以那厮前脚害死老爷,后脚就屁颠屁颠舔着韩氏的臭脚入了京,为了攀附权贵不折手段!”
江雨萍想了片刻,却认为江庸搞错了重点:“庸叔,您再仔细想想...是我爹过世后那陆良才攀附上的右相,还是我爹走之前就早有端倪?”
江庸想也没想道:“哼,一个小小的边城太守,哪里来的脸让韩基注意到,只不过是条趋炎附势的走狗罢了!”
他本就对此人巴结江远山的样子不屑一顾,后来陆良在江远山最累的时候告知他江雨萍被凌迟,这本就不该是朋友该做的事,最重要的江远山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抱了右相的大腿,从前与江远山喝酒时说的什么宁为忠贤党,不做裙下狗,通通都是狗屁!
江庸对陆良怨恨很深,江雨萍看得出来,虽然心里翻江倒海,她面上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安抚道:“庸叔...陆良已死,你莫要怨恨生疾,自己的身子骨要紧,婶子和孩儿还需要你。”
江庸似被刺中软肋,无力叹了口气。没有亲手了结陆良的狗命已是他此生最大遗憾,可是家中妻儿更是心头肉,相较之下眼下给家人怎么样的生活是他更需要考虑的东西。
暗卫领着江庸走的时候塞给她一个小绿瓶,只说是李青雀授意。江雨萍大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一瓶毒药,陆良死了...陆家却还有一个女儿...
江雨萍冷着脸色将小绿瓶放在了桌上,目送江庸离去。
“李青雀啊李青雀,”看人走远江雨萍冷笑道,“你还真是毒得很!”
“小姐...”梦梦在听完了始末后终于忍不住担忧问道,“你想怎么做?”
江雨萍不语,只愣愣看着她。
梦梦思忖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小姐,老爷死得冤...这事儿不管放谁身上都是放不下的。可是仇人已经死了...你该不会真的去找陆才人...”
江雨萍忽然觉得梦梦很可爱...自己再怎么缺德又怎么会把这事儿记到陆才人身上去。
她只是有些无奈...
她从一开始就认为陆良只是一把剑,执剑人确实右相,如果是这样她将会和右相斗到底。可是她憋着一腔热火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却告诉她仇人早就死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初春的融雪,既冰冷刺骨,又无能为力...
还有...她爹那时候听见自己被处死的消息究竟是有多绝望...多悲愤...
江雨萍无力地勾动嘴唇,转身道:“梦梦,谢谢你...”
梦梦一怔,以为她说得是下午自己为了哄她开心故意逗她在院子里追逐的事,正想开口忽听江雨萍道:“梦梦,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这里...是指冷宫?还是皇宫?”
江雨萍放空眼神向院墙望去,“都一样的,我想出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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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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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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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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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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