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舞阳不知道他和夜染的关系,他这一声“母亲”自然就代表了另一种含义。
烈舞阳先又是意外的一愣,后又看到女儿靠在他胸前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就又无比欣慰的笑了。
“好!好的!”她说,有点儿像是喃喃自语。
原来她这一觉整整睡了十六年,醒来以后看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心里就满满的都是歉疚,而现在,看到女儿连将来的归宿都有了,才终于能够完全的相信,在自己缺席的这些年里,她的女儿应该是过得很好的。
可是她的女儿此时却并不好。
曾经,严锦宁一直以为这个所谓的母亲和她之间可能不会有什么深刻的情感牵念,可是等真的到了这一刻,身临其境时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骨血、血缘这些都是生而为人的天赋。Χiυmъ.cοΜ
尤其那时候冯氏虽然没有在衣食住行上面苛待过她,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种疏远和敷衍是与生俱来的,直至后来彻底翻脸,屡次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前后两世,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可以开口叫“娘”,却偏偏……
严锦宁哭得不能自已。
烈舞阳就一直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司徒渊拿手指去抹掉她的眼泪,一边轻声的劝慰:“父亲和母亲已经很久没见了,我们先到外面去等一会儿,让他们单独说说话,嗯?”
严锦宁把脸藏在他怀里,就只是哭。
司徒渊终是半哄半抱的把她带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给了烈舞阳一个歉疚的眼神,便替他们合上了殿门。
等到他们一走,烈舞阳突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毫无负担的放任自己整个人靠在了夜染怀里。
“女儿很好,你且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夜染自是感知到了她的虚弱,他强忍着颤抖却吻了吻她的嘴角。
“阿染,对不起!”烈舞阳自是没有怀疑过他待女儿的用心,她素手抚过他的面孔,最后停留在满鬓的霜华上,眼中蓄满了晶莹的水汽:“没想到我们的一生……就这样便草草的收场了。我曾以为会有大把的光阴与你一起共度,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我真正能给你的居然是那般微少。”
“没关系!”夜染拉过她的手,凑近唇边亲吻:“这一生过了也便过了,我们还有以后的生生世世,只是下一次,要换你先等我几年了。”
“呵——”烈舞阳闻言,就笑了,她说:“我等着你,等着你去找我,然后把今生缺失的和未能完成的诺言都一一兑现。”
“好!”他愉快的接下她给的承诺。
“阿染……我爱你!我知道这些年我让你痛苦,可是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长庆殿里的灯火一夜未明,司徒渊带着严锦宁在殿前的台阶上守了整夜,直至次日一早,瞧见了晨曦的微光,身后大殿的大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两个人连忙起身迎过来。
夜染的面容平静,只是一夜之间,他眼角的皱纹似是突然就深刻了许多。
两个人都没问他殿内烈舞阳的情况,结果如何,各自都心知肚明。
“父亲,对不起!”严锦宁走上前去,隐忍着,小声说道:“我们——”
夜染抬眸,看见她红肿的眼睛,就心疼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他仰面朝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重新再看向两人的时候竟是满面释然。
“不用说抱歉!”他说:“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只是……”
要亲手结束她的性命,我做不到。
见她一面,夙愿已了。
他的眼中布满泪光,却是实实在在的笑了,一边拍了拍司徒渊的肩膀,一边脚步蹒跚的往台阶下面走:“我应该谢谢你们替我解脱!”
十七年的相思!二十多年的一往情深……
终于终于,今生的运气耗尽。
可以释然了,放下了,安安稳稳的等着另一世的重逢。
烈舞阳的死,不可能不让夜染深受打击,但是因为解开了心结,他操持着办完了对方的后事之后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不再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整日不见人,也不再到处东奔西走,又捡起他的医书,认真钻研,偶尔心情好,也指点一下司徒渊练剑,或是和严锦宁对弈一盘。
一晃三个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步入正轨,时常会让严锦宁有种做了梦一样的想法。
而这三个月之内,东陵朝中却是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
眼见着司徒铭以一场大婚笼络了曾经杨丞相的大部分人脉,并且经过三个月的艰苦对战,朝廷的军队终于攻破了赵王严防死守的最后一道防线,逼死了赵王,收复了失地,看似实权逐渐稳固,就在他考虑老皇帝可以功成身退去驾崩让位的时候,北疆的驻军却以昭王司徒渊的名义揭竿而起,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挥军北上。
司徒铭对此早有防备,在打败赵王之后迅速安排加固了北方各处的关卡,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如有神助,半月之内就连破他五座城池,势如破竹,一路正在大张旗鼓的往京城压进。
起初的几仗打得甚是险恶,可是在连胜数场之后,北疆叛军的气势已然是叫朝廷军队望而生畏,甚至出现了被逼降收编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次。
与此同时,睿王司徒铭母妃祺贵妃弑君未遂,司徒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传言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地百姓中间迅速扩散,压都压不住。
往后又过了半个月,这一天,烈舞阳的百天祭日刚过,次日一大早,下朝之后他就去了长庆殿找夜染。
夜染似乎知道他的来意,把他叫进去了就问:“是东陵方面的战事又有进展了吧?梁旭的大军几时能杀到京城去?”
司徒渊道:“北疆边境几十年来一直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那里的驻军本就是东陵国中最强的一支,再加上前面几个月的强练……司徒铭手里掌控的兵力在人数上虽然战着绝对的优势,但不是对手那是一定的。刚刚得到的消息,梁旭又拿下了一座城池,这样离京城就剩下最后一道屏障了,一旦居庸关的五万军阻力被冲破,下一步他就可以直接杀入京城了。”
夜染点头:“那应该是快了,你要回去收拾残局看就收拾走吧,珺珺那边我替你看着她。”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内,但是此时此司徒渊面上表情却是分外的不轻松。
夜染看在眼里,就放下了茶碗:“有什么地方出岔子了吗?”
“不是!”司徒渊道,拉起袖子把手臂搁到他面前:“我已经定好了远征的日期,只是走之前,想请父亲替我断一下脉。”
夜染狐疑的低头看向他的手臂,就先微微的变了脸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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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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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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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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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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