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灯火通明的大殿之外,穿一身玄色长衫的男子负手而立。
他的身姿颀长挺拔,身上衣衫的样式简单,却也有种叫人不能忽视的力度在,只看那个背影,就很是不俗。
“这位……”站在门口接引客人的内侍只觉得他眼生,但是能出现在这里,肯定又是朝中的达官显贵。
那人回转身来。
万众瞩目之下,那却是个样貌俊美的年轻人。
薄唇挺鼻,五官俊美。
凤眼红唇,眉飞入鬓。
不是那种很硬朗的轮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左侧眉尾的那一点朱砂太明显了,一眼看去,这张脸,反而透出几分阴柔之气来。
诚然,这是个美人儿,却也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美人儿。
彼时他负手站在殿外的灯笼底下,面上神情寡淡,明明生了一副十分吸引人的长相,却又偏偏有种拒人千里的气势。
这种样貌和这种气质,是不相容的。
却又很奇怪,在他的身上,叫人觉不出任何的冲突来。
这里半殿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口突兀出现的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是带了一身的风尘仆仆,但是却不损气质。
包括严锦宁,她也在看着他。
这个人……
严锦添!
严锦添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么!
严锦宁逆光看着他的脸。
彼时,他在殿外,她在殿内,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两个人,遥遥相望。
众人不明所以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游荡。
阿篱的眉头紧皱。
严锦宁,抿抿唇,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怎么情愿的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她踩着脚下辉煌华丽的金砖,一步一步,再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他面前站定,仰头去看他的脸,语气平静的道:“大哥!”
“宁儿!”严锦添淡淡的开口,语气不重,乍一听去似乎还带了几分宠溺,但是细品之下却有种威严而叫人不能忽视拒绝的力度。
然后,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回家!”
言罢,旁若无人的转身,步伐稳健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严锦宁站在原地,蹙眉盯着他的背影……
虽然她知道严锦添近期一定会回来,但是这也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几乎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她能游刃有余的应付冯氏那些人,其实还是因为上辈子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彼此之间都太熟悉了。
而严锦添……
她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几年前严谅去世的葬礼上,那时候他才不过只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眉尾的那一点朱砂太明显,两人在人群里遇见,她都未必能认出他来。
这些天,她也只是不间断的听到有关他在边城屡立战功的消息而已。
现在,这么一个她根本就一无所知的敌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面前,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叫她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慌乱的情绪来。
此时殿内的其他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但也都是对严家这个就不露面的长子的好奇和议论。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威将军吗?严太傅的长子?”
“没听严家二小姐喊哥哥吗?必然就是了。”
“我一直以为能领兵打仗的一定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没想到他是这个模样?”
“人不可貌相,这你都不懂?”
“哎,没听说他要回来啊,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你还能什么都知道啊?他守的可是边城,要回来难道还要敲锣打鼓?永毅侯夫人前些天不是才刚过世吗?严家现在就剩他一个儿子了,他肯定要回来奔丧的!”
“那倒是!”
“不过堂堂武威将军长这样,我也是挺意外的。”
“怎么,人家样貌生得好,你嫉妒?你看严家的二小姐好了,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儿,武威将军是她的亲哥哥,长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也是啊!”
“对啊!当年严太傅虽然回京之后就被授做了文官,那也是武将出身,当年我有见过他,看着也是挺斯文的一个人,这位武威将军子承父业,算是完全得了他的真传了吧。”
……
人群里一番议论,有男人也有女人,并且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大家都知道严锦添是严谅的长子,讨论的时候却更多的只称呼他为“武威将军”。
严家的这位大公子,一早就放弃了可以承袭的爵位,他现在的身份和功勋,都是自己一刀一枪用血汗打回来的。
“小姐!”阿篱对严锦添是本能的戒备,深吸一口气走到严锦宁身边。
前面严锦添款步下台阶,根本就对身后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严锦宁苦笑了下,拍了拍阿篱的手,然后不再迟疑,举步跟上。
严锦添是带了个随从过来的,是个二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看就是一身铁血军人的模样,这会儿就等在台阶下面。
“大公子!”见他走下来,那人就也跟上。
这兄妹主仆四个,就旁若无人的沿着殿前广场慢慢的离开,一直到他们走出去好远,向嬷嬷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快跑着追上去。
“武威将军,严二小姐请留步!”
她追上来,因为太着急,直接横臂挡在了严锦添面前。
严锦添顿住脚步,慢慢抬眸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向嬷嬷心下一个哆嗦,赶紧缩了手,更是心虚的垂下头去。
“你刚说我祖母在哪一宫?”严锦添倒是没和她为难,开口问道。
“回将军的话,严老夫人在贵妃娘娘宫里做客,本来就是和娘娘聊了会儿天,可是要过来这里的时候,老夫人却突然说头晕,所以……”向嬷嬷道。
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不过编排两句谎话而已,当时对着严锦宁还神态自若,应对自如的,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从战场上下来的严家大公子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向嬷嬷这种老油条居然也会下意识的心虚,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严锦添面无表情的听着,到他说完,就淡淡的说道:“佟桦,你跟着这位嬷嬷过去把祖母接上,我带宁儿在宫门外等着她。”
“是!”叫做佟桦的随从应诺。
“哎!不行!”向嬷嬷下意识的就出言阻挠,可是一抬头才又想起来面前这人是严锦添而非是严锦宁。
只是话已经出口,她要收回去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小声的道:“老夫人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将军您是知道的,这人的年纪大了,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们实在不敢随意挪动的……”
她这是被赶鸭子上架,随便说的,但是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却叫苦不迭……
还不如不说呢,直接叫这个随从去把人接走。现在严家的顶梁柱回来了,皇上就是再有想法,还能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亲妹妹怎么样吗?
就算君临天下,也还是要脸的。
有严锦添在跟前,严锦宁反而成了甩手展柜,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哦?”严锦添盯着向嬷嬷看了一眼,“那就是要我亲自去接人了?”
“不……”向嬷嬷心里叫苦不迭,刚想推掉,他却已经再次举步往前走,“是该我去,祖母突然病倒,想必是给贵妃娘娘添了不少的麻烦,我应该过去道声谢的。烦劳嬷嬷你带路吧!”
“不敢不敢!”向嬷嬷隐隐的出了一身的汗,却居然只能小跑着去追,顺带引着这兄妹两个往锦绣宫去。
彼时的锦绣宫里,祺贵妃眼见着开宴的时候都快到了而向嬷嬷还没回来复命,心里多少是有数的……
八成这事情是出了岔子,暂时办不成了。
今天的国宴是大场合,肯定不能因为皇帝的风流韵事给耽误了。
她看了眼偏殿的床上因为喝了迷药还在昏睡的老夫人,吩咐宫人道:“这里叫两个人看着,再去个人跟刘公公说一声,就说时间来不及了,大局为重。”
她是不会告诉皇帝,是她这里的事情没办妥的。
“是!”一个宫女一声,转身跑出去先给皇帝报信去了。
祺贵妃又看了眼老夫人,烦躁的转身往外走,“走吧,先去给我更衣!”
不想人才刚从偏殿出来,就见向嬷嬷带了几个人回来。
向嬷嬷是一副谨小慎微的谄媚模样,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男人看着却很眼生,再后面跟着的才是严锦宁。
祺贵妃皱了眉头。
“娘娘!”向嬷嬷硬着头皮上前引见,“武威将军回朝了,听说严家老夫人出了事,亲自过来接人的。”
祺贵妃怔了怔,然后才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严锦添一眼,“你就是武威将军?”
“微臣严锦添,见过贵妃娘娘!”严锦添拱手行礼。
祺贵妃面上表情就猝不及防的有点尴尬了。
严锦添却是神色如常的继续道:“听说我祖母在娘娘这里突然晕倒了?给娘娘添麻烦了,我这就接她回去!”
“武威将军说那里的话。”祺贵妃硬扯出一个笑容,“老夫人年纪大了,有点头晕目眩的毛病不算什么,本宫看她应该就是一时的身体不适,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着,她便就转身,叫人引了严锦添兄妹进去。
严锦添与她略一颔首,举步进了偏殿。
彼时老夫人躺在床上,呼吸匀称,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模样。
他在军中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是中了迷药了,只是却也没点破,只道:“我身边只有个哨兵,不太方便,还要麻烦娘娘给两个人,帮忙送我祖母出宫去吧。”
“好!”祺贵妃点头,使了个眼色,“就用本宫的辇车从严老夫人出宫吧!”
“是娘娘!”有人应声去准备辇车,又有几个人过来帮忙把老夫人往外抬。
“今天打扰娘娘了,改日微臣再准备好谢礼,当面向娘娘道谢!”严锦添一拱手,倒是十分客气的。
祺贵妃本来心里乱,正有点心不在焉的,而且她不觉得严锦添敢对她话里有话,只是不经意的一抬头,瞧见对方冷峻的一张脸,心口居然莫名剧烈的一缩……
他已经看出来了严老夫人的事情有猫腻?可老夫人又没什么事,难道他还干当面威胁自己这个堂堂贵妃吗?
祺贵妃只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想再仔细确认一遍的时候,严锦添已经收回了目光,转身往外走。
祺贵妃赶紧收摄心神,也匆忙跟着走出去。
这时候辇车已经准备好了,有人把严老夫人抬上去安置好。
严锦宁也自觉的跟着上了车。
祺贵妃见他们真的要直接出宫,这才突然觉出不对劲来,走上前去一步道:“武威将军是什么是回来的?今天是除夕国宴,你难得回京一趟,难道不参加吗?”
“我预定的行期本来是明天到,只是路上赶了点儿。国宴的位置都是提前定好的,多加我一个也不方便。陛下那边,随行的信使已经去禀报军务,并且交代我的去向了。”严锦添道,见那些宫婢搬着老夫人的身子有点费劲,就抬手扶了一把,然后又道:“而且我母亲新丧,我还是先赶着回府上一炷香比较好!”m.χIùmЬ.CǒM
死者为大!这是正经道理。
祺贵妃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回头老夫人醒过来了,将军也叫人知会本宫一声吧,到底是在我这里出的事。”
严锦添看她一眼,却是推辞,“祖母的身体还是不错的,没事!”
这话,似乎又是绵里藏针?
祺贵妃微微变色,脸色表情也僵硬了一瞬。
这时候一直沉默跟在严锦添身后的严锦添突然开口,“贵妃娘娘,我家三妹妹没有跟着祖母一起吗?”
祺贵妃勉强打起精神,道:“哦!那会儿看着开宴的时间差不多了,本宫就叫她先过去了!”
打发走了严锦雯,同时却还偏要叫人去找她来?
如果说这里面没鬼都没人信。
严锦宁只是笑了笑,就没再多言,转身也自行上了辇车。
向嬷嬷就叫了个宫女道:“你去承天殿那边知会严家三小姐一声吧,看她是跟着武威将军他们一起走,还是等着参加宴会!”
“是!”那宫女领命,赶紧的去了。
“那微臣就先行告辞了!”严锦添又冲祺贵妃拱手一礼,然后便径自走下台阶。
他在宫里是徒步的,跟在华丽的辇车旁边,居然也不会叫人觉得渺小,那个背影从容,令人过目不忘。
“娘娘,这武威将军怎么会突然回来了?”目送一行人走远了,向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凑到了祺贵妃身边。
祺贵妃也是皱着眉,回头看她一眼,正色道:“你没露馅吧?”
“倒是还好!”向嬷嬷道,却不敢掉以轻心,“表面上没起什么冲突,至于这位将军心里会有些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冯氏没了,他回来奔丧,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但是居然这样一点风声也不透?我都没听铭儿提起过。”祺贵妃神色忧虑的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回来是私事,又不是为了军情,这个阵仗……怎么就叫本宫觉得心里不安生呢?”
“也没什么吧?”不过就是个年轻的将军而已,向嬷嬷倒是没想得太远了,“时候不早了,娘娘快换衣裳吧,今天的场合,可不能迟到。武威将军的事,等回头跟殿下商量过再说也不迟。”
“嗯!”祺贵妃看着天色不早了,就点点头。
这边严锦宁放任自流,跟着严锦添一行出了宫门。
严家的奴仆带着马车等在那里,见到一行人出来,赶紧就要过来接人:“是大公子和二小姐他们!”
严锦宁刚从辇车上下来,一抬头,却见远处的御道上,司徒渊带了一队他府里的侍卫打马而来。
辇车挡在了宫门前面,隔着一段距离他便先收住了缰绳。
严锦添也看到了他,大约正在揣测他的身份,就听身后不远处的佟桦低吼一声:“公子当心!”
严锦添瞬间转身,就见一个黑衣人手持一把短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人正从高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雪亮的刀锋兜头往严锦添的头顶劈了下来。
那一瞬间,凛冽的兵刃光芒刺痛了双眼,严锦宁直接僵硬的愣在了当场,忘记了反应。
“夜倾华!”严锦添却是临危不乱,唇角牵起一抹冷笑的弧度,眼底却有寒光乍现。
他一手拉着严锦宁,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挡,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变戏法一样从腰际摸出一把隐藏的软剑。
刺客的断刃凌空劈下,他当机立断的反手一挡。
严锦宁就被拢在他张开的左臂后头,很近的距离之下,她甚至能看到两人兵器碰撞时候激起细碎的火花。
那刺客的杀招被封住。
严锦添用了内力振臂一推。
那人人在半空,没办法着力和他对抗,仓促间只能翻身落地。
严锦添的目光冷凝,这才吐出后半句话,“他倒是真看得起我!”
夜倾华?
这些刺客是夜倾华派来的?
而且还是冲着为了刺杀严锦添的?
严锦宁大为震惊,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那刺客翻身落地之后,严锦宁有失神了一瞬,但也就只是这要一刹的工夫,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刺客身后居然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七八个人。
一群人,围成一个半扇形的包围圈,手持利刃就冲了上来。
“不过是我家陛下还给你的!”为首的那人再度挥刀砍来。
严锦添就只带了佟桦一个人,众寡悬殊,这样的局势之下,他再要拖着严锦宁在身边就是累赘了。
于是千钧一发,他顺手将严锦宁往后一推。
力道很大,严锦宁给他推出去老远,连着踉跄了好几步才勉站稳了步子,抬起头的时候,那辇车旁边两方人马已经厮杀在一起。
打斗中,严锦添有往司徒渊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司徒渊高踞马上,面容冷淡,却居然是对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刺杀完全的无动于衷。
这边严锦宁也顾不上别的,只是脑中飞快的回想……
那个刺客说这是夜倾华还给严锦添的?难道是指正月他们从行宫回来,路上遇刺的那一回?
当时夜倾华的车驾遇刺,她就在车上,后来好像听说司徒宸带人去查了,但是没有查出刺客的身份来,然后就不了了之。
难道那件事是严锦添做的?
他和夜倾华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彼此暗下杀手?
据她所知,琼州城虽然名义上是东陵和南月的边城,但是实际上严锦添驻守琼州,这些年真正应对的却不是南月的军队,而是当初被夜染在琼州城外灭掉的那个部族的余孽。
那些人强攻南月不下,然后就改变策略,看重了琼州城易守难攻的的地形,屡次侵犯,想要拿下琼州城,作为他们反扑南月的据点。
如果说严锦添会对夜倾华有什么不满,那就应该是夜倾华方面对这件事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任由那些余孽屡次进犯,而从不施以援手。
但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彼此互相设计刺杀?
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何况还是在两国君主已经见过面,并且有意交好的前提下?
当然所谓的联姻只是夜倾华居心不良的缓兵之计,但至少明面上,大家还是和气的。
到底是为什么?
严锦添和夜倾华之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不对,夜倾华根本就是一直在盯着严家的,他不仅孤身潜入永毅侯府,后面更想过要素樱混进去,他到底是在图谋什么?
严锦宁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一时间思绪混乱不堪。
她先是有些紧张的盯着前面严锦添与人厮杀的战圈,但是随后转念一想,就又突然转身去搜寻司徒渊的所在。
然则她才一回头,本来应该是在远处观战的司徒渊却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并且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后。
她转身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跟我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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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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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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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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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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