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路平坦,马车一直走得很稳,桌上灯影摇曳,映在她脸上,依稀还是可见她唇角紧绷,是带了几分不悦的情绪的。
“老夫人!”几次欲言又止之后,黄妈妈还是开了口,“您睡着了吗?”
国公夫人先是没动,过了片刻才缓缓的睁开眼睛,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黄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开口,“严家二小姐手上的那对儿玉环好像是……”
国公夫人娘家传下来的东西,黄妈妈当然最熟悉不过,别人都不知道,她却清楚,因为丛皇后的作为伤了国公夫人的心,而国公夫人又只有她一个女儿,那对镯子,两年前国公夫人生了那场重病的时候亲手交给司徒渊了,说是让他送给未来的王妃,替她把这东西继续传下去。
可是现在,那对镯子却被套在了严锦宁的腕上。
国公夫人本来也是不解,司徒宸何故要对严锦宁那么个小姑娘下毒手,还以为是他想要自导自演一场闹剧去笼络严家的手段,可是在看到那对镯子的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八成是冲着司徒渊去的。
本来如果只是司徒宸争权夺利的手段,就算他对自己起了歹意,国公夫人也只是失望而已,但是他居然在打司徒渊的主意?只这一点就足以叫国公夫人震怒了,所以上车之后她的脸色就极其的不好。
那对镯子肯定是司徒渊送给严锦宁的无疑,可是……
国公夫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个孩子做事,不该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他要真是喜欢,何至于这样不显山不露水?”
“可是咱们小殿下也不是那样不正经的人,而且就算他对人家姑娘不是认真的,那又何必拿那样东西胡乱送人?”黄妈妈最不解的也是这一点。
国公夫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想了想道:“今天太晚了,明儿个一早你叫人送个信,让他去我那一趟。”
“是!”黄妈妈点头应了,一边观察着国公夫人的脸色,一边斟酌着用词,过了会儿又试探着开口,“还有宫里皇后娘娘那边,今天的事儿……要不要给她通个气儿?”
“哼!”国公夫人突然就又冷了脸,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太子且心虚着呢,这事儿还用咱们去说吗?”
她这语气就不对,黄妈妈皱着眉,也不由的有些气,“如果这次皇后娘娘都还装看不见的话,她就太过了。”
话一出口,国公夫人横过来一眼。
她自知逾矩,赶紧闭了嘴,抽了自己一巴掌,“是老奴口误,就管不住这张臭嘴!”
老夫人和她主仆多年,知道她凡事都向着自己,当然不会和她计较这点小事,只是关于宫里的丛皇后,她始终没有接茬,仿佛是将对方的反应看得很淡。
黄妈妈只看她这表情就能将丛皇后会有的反应猜透了,心里更觉得憋屈和纳闷……
那位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若说是她以前自己没儿子的时候对太子百般的袒护纵容那还说得过去,哪有像现在这样的,有了亲儿子了,还跟养子一条心。这回太子可都没把老夫人的生死当回事了,这可是她的亲娘,她也能圆过去、视而不见?这真是邪了门了!
黄妈妈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没处说去,一行人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人是丛蓉的父亲,也就是丛皇后嫡出的兄长丛英,不过丛家的武将出身,丛英是常年驻守在东陵国的北方边境的,而他的嫡妻早几年就过世了,如今这偌大的一座国公府,是国公夫人带着一群小辈留守,算是朝廷对武将的变相控制。
因为回去的时候天色晚了,黄妈妈吩咐了一声叫门房给丛蓉留门,就送了国公夫人回去。
主仆一行才进了院子,就听一个小丫头嘀咕道:“咦,我记得里屋还没有掌灯啊。”
国公夫人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吩咐,“都去歇着吧!”
黄妈妈反应了一下也就跟着明白过来,摆摆手道:“这里有我,你们都下去吧!”
“是!”几个丫头也不疑有他,相继的散了。
黄妈妈扶着国公夫人的手进了屋子,外屋空荡荡的,再往里走,果然后窗的前面静默无声的站了一个人。
司徒渊本来似是在想什么事,这时候听到国公夫人的脚步声才回转身来,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外祖母!”
“嗯!”国公夫人应了声,却没有后话。
黄妈妈就主动道:“老奴去门外守着。”
说完,也不等国公夫人点头就转身退了出去。
司徒渊上前,亲自扶着国公夫人坐下。他脸上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神色间却带了明显的歉疚,“让外祖母跟着受惊了。”
国公夫人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从宫里过来的?”
她其实是问司徒宸后来的去向。
“哦!”司徒渊含糊着应了一声,弯身在国公夫人旁边坐下,斟酌了一下道:“外祖母,现下年也过完了,您的身体现在一直都不怎么好,不如过几天我还是送您回老家那边静养吧。”
国公夫人抬起一只手压在他的手背上,叹了口气,“我如今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看见你几次……”
“外祖母!”司徒渊皱眉,打断她的话。
国公夫人却没叫他再说下去,摇摇头道:“我的身体怎样,自己心里有数,你也不用想方设法的糊弄我,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看不开的了,我就是不放心你!”
一般人年纪越大就越是会害怕有那一天,可是国公夫人却十分的坦然。
司徒渊的心里莫名有些压抑,看着她苍老的面孔,一时没说话。
国公夫人握着他的手,正色道:“你还是不想跟我透底吗?她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太子手里的吧?”女儿是她生的,那孩子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她会不知道?如果不是被司徒宸抓住了把柄,她怎么可能这么糊涂?
司徒渊面上表情平静,只道:“我不在乎这些。”
“我知道你不在乎。”国公夫人叹道,“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回乡下去,你不用顾忌我。”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司徒渊。司徒宸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加害于他,如果因为其中牵扯到了丛家和丛皇后,而他又不想让国公夫人伤心,他是绝对不会一再的放纵的。
“算了!”最后,司徒渊还是笑了,“总这么折腾您老人家,我可舍不得。反正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太子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就算我不动他,老三盯他那么紧,迟早他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这个孩子,总是倔得很。
国公夫人知道自己说不动他,但是这一次却没被他含糊过去,仍是正色看着他道:“这些事情真的还不够大吗?就算你不怕折腾,那么旁人呢?”
她指的,是严锦宁!
司徒渊面上表情略一僵硬。
国公夫人瞧见了,就又说道:“太子不会平白无故找上严家的那个丫头的,既然有了第一次,那难免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司徒渊抿抿唇,还是没有做声。
国公夫人是头次见他还会有对一件事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不由的皱眉,“你跟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是因为蓉儿的事情觉得为难,这件事……”
“算了!”司徒渊终于开口,打断她的话,“她是严家的人,本来也不太可能。”
国公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抓着他的手不由的紧了紧,“孩子……”
“外祖母,我不想节外生枝。”司徒渊道,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回避话题,反而很认真的说道:“我母后那里,我会找她跟她好好谈一谈,您不用担心。”
国公夫人还想说什么,却知道他的脾气,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作罢,只道:“蓉儿的脾气这些年是被宠得娇惯了些,却倒也是个明白道理的,其实这件事你要不愿意,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的。”
“挺好的。”司徒渊却是这样说道:“大家都和气点儿,不是更省心么?”
国公夫人始终觉得他不是个会随便任人摆布的人,他会一再的对丛皇后忍让退步,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和丛家,心里叹了口气,最后却到底也是没说什么。
因为天很晚了,司徒渊也没有在她这边久留,说了会儿话就又悄悄溜了。
他翻墙进了后门的巷子,彼时等在外面的闫宁刚好打发了一个前来报信的侍卫,见他出来,就迎了上去,“主子,街上出事之后,太子进宫了。”
说着话的时候,他悄然垂眸,似乎是故意在回避和司徒渊对视。
司徒渊面上却始终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无所谓的勾了下唇角,“那你就进宫一趟吧,跟她说,丛家的婚事,我答应了!”
他这话说得轻巧,闫宁却是大为意外,不由的一惊。
司徒渊没事人似的举步往巷子外面走,闫宁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头一次对他的决定提出了质疑,“主子,您这又何必?”
和丛家的婚事,他一个想到的就是严锦宁。
闫宁和国公夫人的想法一样……
司徒渊,真不是个会随便任人遍布的人。
“他们不是都不安分吗?”司徒渊冷笑,低头抖了抖袖口上的褶皱,“那我就成全他们。”
闫宁这会儿已经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了,不由的,心里又是猛然一惊,骤然回头去看身后国公府的大宅,“主子,万一这件事提前闹出来,国公夫人她……”
司徒渊眸底的神色一片清冷,有些看不清情绪,却没有说话。
国公夫人的身体,其实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但凡可以,他是不愿意在她还在的时候就动这样的手脚的,可是这一次……
司徒宸同时打了严锦宁的主意,又针对了国公夫人,这两件事都触及了他的底线。
半晌,他苦涩的开口,“也许,她还是看不到了。”
言罢,一声叹息。
闫宁的心头猛然一跳,不由的紧张起来。
司徒渊已经再度挥挥手,“你去吧!”
“是!”闫宁见他心意已决,就没再废话,刚要领命进宫,却又忍不住回头,“那主子您……”
“我走一走,一会儿就回府了。”司徒渊道。
这三更半夜的,他要走一走能走到哪里去?闫宁不问,但是大致也能知道,所以就没再多言,转身上马,先奔了皇宫。
司徒渊孤身一人站在夜色当中,抬手摸了摸自己坐骑的鬃毛,良久,翻身上马,却是直接回了昭王府。
太子匆匆进宫了一趟,呆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匆匆出来了,只是他进宫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出来的时候仍然不好。
“殿下!”一个等在宫门外的探子赶紧迎上去,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就禀报道:“有人看到昭王殿下连夜去了国公夫人,没有走正门,应该是偷偷去看望国公夫人了。”
“嗯?”司徒宸脸色一沉,冷冷的看向了他。
那探子本能的避开他的目光,缩了下脖子。
司徒宸说真的心情不好,他身边那个心腹的内侍察言观色,赶紧代为问道:“那永毅侯府那边呢?”
“从国公府出来,七殿下就直接回了昭王府了。”那人回道。
这一点,司徒宸倒是有些意外。
那内侍和他互相对望一眼。
司徒宸冷哼一声,忽而讽刺开口,“说什么儿女情长,到底老七也是个俗人,严家的那个丫头再怎么样的国色天香,终也抵不过丛家人手里的兵权和地位吧!”
他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打马就往东宫的方向走,一行人走了一小段,刚拐了个弯,就听身后另一侧的小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彼时夜色已深,那马蹄声入耳就分外清晰。
司徒宸忍不住回头,片刻之后就见一起快马从路口那边行过,直奔了宫门。
“是闫宁!”他身边的内侍奇怪道:“都这个时辰了,他进宫来干什么?”
司徒宸也是奇怪,就给他递了个眼色。
那内侍会意,点点头,就又打马折回了宫里。
司徒宸一行先行回府,太子妃因为他晚归就准备了补品一直在等着,见他回来,亲自跟着他进了书房,服侍他更衣,一边道:“殿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有什么公务繁忙吗?”
司徒宸黑着脸没应声,没多一会儿那内侍就匆匆回来,有些慌乱的直接扑进了门来。
“怎么回事?一点儿规矩也不懂么?”太子妃不悦的斥责。
“见过殿下,娘娘!”那内侍这才匆忙行了礼,也不等司徒宸问,直接就道:“殿下,奴才打听到了,闫宁刚进宫去见了皇后娘娘,说是昭王殿下应了定国公府的婚事了!”
“什么?”司徒宸猛然起身,刚碰到手里的茶汤洒了自己一身。
太子妃更是脸色一白,心里跟着打起了鼓。
果然,片刻之后,司徒宸突然就恼怒的扭头朝她看过来。
太子妃也是大为意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两步,对那内侍再次确认道:“你确定这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那内侍擦了把汗,“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豆蔻姑娘亲口说的。”
司徒宸的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的压在桌面上,嘴角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抽搐,半晌,他手扶着桌面一点一点慢慢的坐下,咬牙道:“老一个老七,以前倒是本宫小瞧了他,一直以为他比老三安分,现在看来,现在看来,他那野心才是真的不小。”
司徒渊一旦真的娶了丛蓉,那定国公丛英必定就要全力帮扶他了,本来想着国公夫人一个深宅夫人,即使她对司徒渊再好也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没想到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旁边的太子妃更是心虚的利害,语无伦次道:“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之前怂恿丛皇后把丛蓉指婚给司徒渊的主意是她出的,本来是因为各方的情报都指向司徒渊和严锦宁之间有猫腻,她觉得抛出一个丛蓉来就能激起司徒渊的激烈反对,一旦司徒渊公然拒婚,那就等于是把丛家彻底得罪了,这样一来,丛家和司徒宸之间的关系也就彻底牢靠了。
可是谁曾想,那个严锦宁居然根本就没用,说到底在司徒渊眼里也是江山更重过美人的吧。
太子妃心里叫苦不迭,几乎不敢去看司徒宸的脸,“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七殿下他……”
“现在还说这些有用吗?”司徒宸没好气道。
“那现在怎么办?”太子妃紧张问道。
“今天太晚了,母后就算要处理这事儿也要等到明天一早,你明天一早就进宫去,当初她既然已经开了口,这时候就不好再糊弄了,先听听消息再说!”司徒宸道。
“嗯。好!明儿个一早我就进宫去!”太子妃赶紧点头。
她心里自知闯祸,也不敢继续在这里讨好了,提心吊胆的就先退了出去。
永毅侯府。
梅苑里。
打发了冯氏,老夫人就神色疲惫的撑着头,闭目养神。
陈妈妈从外面进来,试着开口道:“老夫人?”xiumb.com
“嗯!”老夫人含糊的应了声,没睁眼。
陈妈妈斟酌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道:“有件事,那会儿奴婢送丛小姐出去的时候,她说今儿个二小姐遇刺,好像是得了太子殿下的援手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二小姐有跟您提过吗?”
“太子?”老夫人闻言,这才睁开了眼。
“是啊!”陈妈妈点头,“丛小姐说的,说是关乎二小姐的名声,那会儿当着下人的面,她没好开口。”
如果是丛蓉说得,那就不可能是无中生有,但严锦宁自己却直接忽略没提?
老夫人拧眉沉思。
陈妈妈想着她前面的打断,就忍不住道:“如果昨儿个真是太子殿下对咱们小姐施以援手了的话,那您之前打算的事儿……”
在储位之争上面,老夫人其实是更看好司徒铭的。
但如果昨天司徒宸真救过严锦宁……
老夫人心里飞快的权衡,就在陈妈妈为难的一筹莫展的时候,她却忽而冷不丁的讽笑出声,“中间有皇后娘娘的关系在,别忘了,丛蓉那丫头和太子可是表兄妹,她的话,听听就行了。”
不是她不信昨天严锦宁有遇到太子司徒宸,而是宁肯选择忽略不见。
“老夫人您是说……”陈妈妈大为意外。
老夫人不屑道:“那个丫头也是够鬼的,居然把主意都打到我们严家人的头上来了,亏她想得出来。”
“老夫人那您的意思是……”陈妈妈揣摩她的意思,不由的便有些心惊。
“明天一大早你先出去听听风声,如果昨儿个宁丫头在外面遇刺的事没闹开了,我们就当不知道。”老夫人道:“本来这事儿我是不介意缓一缓的,现在看来还是要抓紧办了。他堂堂一个太子,这样昏聩的招数都使的出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了,而司徒铭还没有嫡妃,这一个嫡妃和侧妃的区别,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夫人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陈妈妈虽然觉得她是过于草率了,却也不敢吱声,服侍她重新歇下,自己就退了出去,可是怎么想都不放心,还是偷偷找来子玉道:“你一会儿去一趟夫人那里,跟夫人说,最近家里的事,还是写封信给大少爷,问一问吧。”
储位之争,这是能随便排队的吗?想想心里就不安生。
“好!”子玉应了,趁着这会儿没人,就去了梅苑,可是适逢冯氏突然晕倒,整个梅苑里乱成一团,子玉白跑一趟,只能无功而返,暂时也没能提这事儿。
次日一早,严锦宁早起用了早膳,带了几个丫头刚要出门去给老夫人请安,子君就过来了。
灵玉心里下意识的警觉,“这么一大早的,姐姐怎么来了?”
“二小姐这是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吗?”子君笑道,招招手,后面捧着托盘的两个小丫头就走上前来,“这是老夫人给二小姐准备的衣裳首饰,二小姐您准备一下,老夫人说要带您出趟门。”
出门?老夫人还亲自给她准备衣裳首饰?肯定不能是为了去给国公夫人道谢的吧?
这老太婆,到底要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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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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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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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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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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