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玄不动声色地把汤推了过去,微笑道:“方姑娘先请,在下要是怠慢了你,如何与方大人交代?”
方茹轻轻接了过来,娇羞地抿了抿嘴:“温大哥太客气了。”说着,就拿起汤匙舀了小小一口,点头称赞道:“温大哥,你快尝啊,真的不错。”
温玄眼看她又要给自己盛,随口道:“不劳驾了,我吃不惯海味儿。”
方茹动作停住了,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看温玄:“…方茹不知,怪我,事先没打听清楚温大哥的喜好,那温大哥,你吃别的菜。”
温玄心道,演技倒是高。
温玄漫不经心地提道:“方姑娘会武功吗?”
方茹动作停了停,抬头茫然道:“啊?”
“我教你吧,可以防身。”温玄右手不停地转着一根筷子,淡淡道。
方茹喜不胜收:“好啊,那太好了。”
话音刚落,温玄手中的筷子刷地飞了出去,直取方茹右眼,方茹来不及思考,手撑着桌子一跃,闪了过去。
方茹迟迟未回过神来,温玄在一旁拍了拍手:“好功夫!”
方茹反应过来了,垂手轻笑道:“温大人就不怕伤错了人?”
“你演技很好,可惜掩盖不了身体的本能。”温玄不咸不淡道。
方茹秀眉微蹙:“哦?愿闻其详。”
“我同你在一起时,你警觉性很高,稍有风吹草动你就警觉起来。”
“前几日,玘儿打翻了罐蜜糖,你伸手就接住了,还未撒一点,功夫不错。”
“再有就是刚刚,寻常女子见到血淋淋的东西都会被吓到,方姑娘竟然还帮延岳把东西收拾好,方姑娘这个大家闺秀当的,可真是与众不同呢。”
“破绽这么多,你们暗卫都这么没用吗?”温玄不咸不淡道。
方茹神色有些懊恼:“你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何还随我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温玄又拿了根筷子转起来,压低声音慢条斯理道。
“温大人太过自以为是了吧。”方茹不屑一顾道。
温玄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你要是现在跑还能跑得了,不过——你的同伴可就跑不了了。”
方茹神色微异,温玄继续道:“楼里藏了不少你们的人吧。”
方茹不自觉地戒备起来:“你,怎么知道?”
“不然呢,凭你?也杀得了我?”温玄轻飘飘道。
方茹凌空飞起,道:“那就试试。”
温玄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菜肴被震了起来,温玄再朝桌子一踢,汤汤水水向方茹飞了过去,方茹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
千金楼里的人吃惊地看着两人,生在战乱年间,自然有预感危险发生的直觉,楼里的人顿时鸟走兽散了。
温玄似笑非笑地揽着她,方茹瞪大了眼睛,无措张了张嘴,脸上一片震惊,从未见过如此不怜香惜玉的人!
“你!”方茹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你欺人太甚!”
“笑话!你要杀我,我难不成站着让你们杀?”温玄冷言冷语:“你们暗卫都这么没脑子吗?”
方茹看着自己一身汤汤水水,怒道:“还不出来!要等到几时!”
顿时,四周出现了十几个皇家暗卫,温玄立马警觉起来,温玄估摸着温白快来了,好心提醒道:“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兴许本官还会饶你们一命!”
话音刚落,温玄感到手脚开始无力,心叫不好,这是中毒了,温玄脸色变化多端。
方茹咯咯笑道:“温大人很奇怪吧,为何手脚开始无力?明明没有食用任何不对劲的食物对吧?”
温玄抬头怒视她,思绪迅速运转起来,良久方道:“你用的香料?”
“大人好生聪明!”方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温玄背靠柱子站着,斜睨着众人。
方茹假情假意地安慰道:“温大人放心,这毒不会致命,只是会阻塞你真气运转,劝您别动真气,不然会越来越无力的哦。”
温玄深呼吸一口气,是自己大意了,但愿温白能及时赶来。
“大人在等援军吗?”方茹嗤笑道。
温玄瞳孔蓦地方大,暗觉不妙,方茹继续笑道:“他们不会来了。”
温白匆匆赶到军营,军营里一片肃穆,江季白也穿好了盔甲来回吩咐着什么。
“季白。”温白加快脚步跑到了江季白身边,急切道:“怎么样了?”
“不知道莫历宸在耍什么把戏!”江季白递给温白一封信,沉声道:“莫历宸送来信件,说让我们好好呆在城墙上,不然就放箭,用自己城民的性命做威胁,他疯了吗?”
今日申时将尽,前方的哨兵突然禀告大雁关有异动,江季白忙得去看,发现大雁关城门口数以万计的百姓,面对着霆灵城,他们身后的城墙上,布满了弓箭手,城门口呜咽声一片,江季白顿时惊呆了,忙得召集部队,命他们等候在霆灵城城门,整军待发。
温白扫了眼手中的信,大致意思就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们是要我大哥。”
江季白不知道温玄的事,问道:“你哥怎么了?”
温白不甘地捶了下木桩:“我们都被下套了!”
温白神色紧绷,目光深沉道:“近日与我哥相亲的那女的应该是奸细,我哥假意中计跟她去了千金楼,实则让我暗地带兵去包围千金楼。”
这么一说,江季白就明白了,不可置信道:“所以他们就以百姓为威胁,牵制你去千金楼。”
温白沉默了,按道理说是这样的,江季白百思不得其解道:“他们为何要针对你哥?”
“温家效忠的是太子,江承均继位名不正言不顺,首要的就是除去太子,要除去太子就要整垮温家,我身中洛逖,早晚会死…哎呦!”温白被江季白掐了下脸。
江季白不满道:“少胡言乱语!”
温白纵容地笑了笑:“好,反正就是江承均不屑于整我,而且,我哥手里有观影,之前糊弄弘道帝的观影令没了,但是霆灵城一战那么大动静,想必江承均也知道了。所以,他想抓住我哥,得到观影,等我也…咳咳,如果我也有事了,温家就垮了,太子顺其自然也就倒了。”
江季白冷声道:“太子之后怕是就轮到我了。”
温白苦中作乐地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对了,顾将军!”江季白急中生智道:“让他带人去救温大人。”
“来不及了!”
门口传来江越的声音,江季白和温白看了过去,江季白奇怪道:“小皇叔。”
“如何来不及了?”温白着急地追问道。
江越沉声道:“我刚从顾将军那里过来,方庆平不知从何处得知顾将军和柳公子的关系,散播到了霆灵城的大小官员那里,他们那里现在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无法脱身。”
江季白怒极反笑:“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温白怒不可遏,拂袖准备出门:“我就是要去救我哥了,怎么着了吧!难不成他们还有千里眼不成!”
“当心!”
江季白将温白扑开,一根箭擦着温白的头发飞到了木桩上,江季白迅速回身,举起手中□□,“啾——”一声,不知何处掉下来了一个中箭的黑衣人,围过来士兵把他给压下去了。
江越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奸细!”
江季白戒备地看了看四周,对温白认真道:“温白,你不要冲动,我们四周不知道有多少暗卫,我们的一举一动关乎着城外百姓的命!”
温白稍微冷静了下,江季白沉着问温白:“你哥身边没有观影吗?”
“他为了引出暗卫,自然不会带人在身边。”温白略微垂头丧气道。
“观影令呢?”
“…我未曾问过。”
“没有观影令就发动不了观影。”江季白难得叹气道:“…温大人这次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去。”江越突然发声道:“我带兵去救温玄。”
“王爷?”温白惊道。
江季白也皱眉:“小皇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未曾闹着玩。”江越故作轻松道:“大侄子,我也该为你分些忧。”
江季白和温白心中不约而同道,分明就是担心温玄。
江季白还在迟疑:“千金楼那边,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
江越又道:“大侄子,本王耍剑那会儿,你连《论语》都没背全呢。别担心了,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千金楼
温玄头昏眼花强撑着,身上血迹斑斑的,哪怕是三年前被囚禁时也未曾如此狼狈!
温玄一个踉跄,勉强躲过了方茹的一个攻击,方茹逼问道:“观影在哪里?”
温玄冷哼:“江承均想要?他老子都不配!他算什么!”
方茹目光如箭:“温大人,你要是把观影带来,也不会如此狼狈了,但你要是把他们带来了,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哈哈哈哈…”方茹尖声笑道:“你真是成也观影,败也观影!”
温玄有些担心温白,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玄冷声问道:“你们对温白做了什么?”
“你那个短命弟弟吗?”方茹冷笑:“放心,我们没空理会一个将死之人!”
想到温白是如何中的洛逖,一切都是因为皇室!
温玄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向一张桌子,两个暗卫被桌子掀起的气浪给掀翻了,方茹也讶异地看向温玄,还有力气反抗。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用自己的城民威胁人家弟弟,不让人家弟弟来救人家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凭空出现。
温玄也诧异地转头,江越?
方茹脸色难看:“你怎么进来的?”
江越拿扇着指了指门外,好笑道:“走门啊,看来你们警觉性一般。”
方茹他们只注意防止温玄逃掉,并没有注意是否有人进来。
温玄明白了,为了抓到自己,甚至不顾城民性命,莫历宸如此丧心病狂吗!温玄气得吐血,跪倒在地,眉头紧蹙,突然笑了:“我何德何能啊?值得莫大人如此算计!”
“知道自己无德无能就把观影交出来!”方茹恶狠狠道。
看到温玄吐血,江越心顿时揪了起来,对方茹笑道:“你就不怕本王带了千军万马来?”
方茹迟疑了一下,立马揭穿道:“你若带了千军万马,会有人通知的。”
“所以啊,你想想,为何无人通知呢?”江越缓缓朝温玄走了过去,暗卫都蓄势待发地看着江越,以免他有所行动。
方茹握紧了手中的剑,江越一边扶起温玄,一边佯做镇定道:“你那位小兄弟,已经被本王大侄子给策反了。”
“不可能!十三不可能当叛徒!”方茹咬牙切齿道。
江越笑了:“他叫十三?你是不是叫十四啊?”
“住口!”方茹扔过来一根飞镖,擦过江越脸侧,“砰”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江越浅笑:“我可没骗你。”江越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方庆平不可能平白无故知道顾延岳和柳秦筠的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身边也有暗卫。
江越又道:“连带着顾将军身边的小兄弟也弃暗投明了,你猜猜,你这几个人中,有几个是被策反了的?”
方茹不确定地看了看身边的十几个暗卫,那些暗卫自己也相互左右地打量着。
“还有方大人,也将你的底细和盘托出。”江越托着温玄的腰,低声对他道:“再坚持会儿。”
方茹嗤笑:“王爷,玩笑开大了吧?难不成方庆平不要他妻女了?”
“方大人幡然醒悟,懂得民心所向。”江越笑的模棱两可的:“再说了,本王许他千金美人,妻女还会再有的。”
“你…”方茹刚要开口,就被江越打断了:“你原来是风尘中人吧?”
方茹瞳孔骤缩,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这段不堪的过往…方茹恶狠狠道:“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你那几个暗卫小兄弟了。”江越不以为然道。
“不可能!”方茹叫道:“他们不会知道!”每个暗卫的底细,只有自己的主子才知道。xǐυmь.℃òm
江越耸了耸肩膀:“那本王就没话说了。”他扶着温玄往墙边站了站,靠在墙上面。
有时候迷惑人心,真假参半的事实比真正的事实更有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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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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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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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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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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