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连谌的脸色已经大变,温白还不住口:“也是呢,再厉害的刀也只是把工具,一把随时可以被主人丢弃的工具!”
“住口!”连谌又尖又细的嗓音让人听起来尤为难受,他大吼一声,随手捞过一旁的烙铁,发了疯似的往温白胸口戳去,温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温白抽着冷气,看清了烙铁上的印记,这个印记,他在江季白的身上也看到过,原来那时江季白受的伤都是这个阉人弄的。
一直冷静的温白突然怒火攻心,冷下了脸,轻笑道:“恼羞成怒了吗?公公,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圣上不在重用你了,你该如何呢?你说说你,也没个儿子什么的替你收尸,怕最后也是暴尸荒野,无人问津,也怪凄惨的噢。”
弘道帝兴趣盎然地看着温白,对温玄道:“是个人才,一眼就看出了连谌的逆鳞。”
温玄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汗,眼眶通红,关节握的咔吱咔吱响,杀人的目光看向连谌。
“都说了让你住口!”连谌气的一脚把温白踢飞了一米多远,温白吐出一口闷血,翻了个身,释然地仰躺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都说男子汉肚量大,阉人就是阉人,没肚量啊——”
连谌又是几鞭子甩了过去,弘道帝啧了一声:“你弟弟一心求死,对你果真忠心耿耿,你就舍得?”
温玄杀人的心都有了,要是这里只有他和弘道帝,他早就宰了这老头了,温玄冷静道:“我给!”
弘道帝怀疑自己听错了,笑道:“什么?”
“你要什么我都给,放了他。”温玄深呼吸一口气,淡淡道。
弘道帝噗嗤笑了:“早这么识大体不就好了?”然后,摆了摆手,对身边人道:“告诉连谌,别叫他把人打死了。”
温玄看着有人进去给连谌说了些什么,连谌不甘心地住手了,温白一脸遗憾地看向连谌,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给他治!”温玄语气冰冷道。
弘道帝冷哼道:“你这是得寸进尺了?”
“他这样离死也不远了吧。”温玄一字一句道:“他若死了,你连个毛也得不到!”
弘道帝被温玄目中无人的态度给激怒了:“放肆!你不想活了吗?”
“臣一心求死,请陛下恩准。”温玄不卑不亢。
弘道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古怪地笑了声:“行,我给他治。”
温白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浑身如火烧了般难受,他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使劲咬着嘴唇,只感到丝丝痛意,眼睛还是睁不开,要死了吗?
温白在心里无奈苦笑,想不到上次见江季白竟然是永别了,只是,温白还是猜不透江季白的心思,若江季白真的喜欢他,那御贤王府不就绝后了?不过自己要是死了,江季白就不会对自己抱有希望了吧?那也说不准,像江季白这样有情有义的人,说不定会为自己终身不娶呢!
啧!自己死不死好像都有罪过。
温白忍着疼痛,心里抑制不住的思念江季白,死前再也见不到了吗?真是不甘心啊,其实,认真说起来,江季白可真是个不错的人,样貌好,有头脑,有抱负,讲义气,关键是对自己特别好,就是脾气有些烂,不过也就在自己跟前烂些,姑且可以谅解。
要是死前可以满足自己一个愿望,他想陪陪江季白。
忽然,脸上一凉,仿佛置身于冰水之中,温白使劲咳嗽起来,一下子醒了,他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接着,温白猝不及防地被人捏住了脸颊,温白抬眼看过去,对上了连谌一双带着蔑视的眸子,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被侍卫强迫着张开了嘴,不知给自己灌了什么东西。
一杯灌下去,温白被呛的不住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温白迷迷糊糊间看见了一个侍卫还端着三四杯,温白咳嗽完后,连连摆手,有气无力道:“别…别灌了,我自己喝。”
“呦!公子倒是痛快,不怕是毒药?”连谌阴阳怪气道。
“死也得死的舒服些不是?”温白照样似笑非笑。
连谌冷哼一声,不容置疑道:“接着灌!”
温白:“……”死太监!
温白被灌了四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汁后,就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恍惚间,他仿佛躺在一张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江季白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温白嘟嘟囔囔道:“季白,你怎么在这儿?”
温白半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不解道:“不对,我怎么在这儿?这是…”
这可是御贤王府江季白的房间啊,自己从小到大在这里蹭了很多次床,自然不会认错,难道是在做梦?温白抬起右手咬了自己一口,嘶…好像有些痛,难道不是在做梦?那就是刚刚是在做梦了?
现实中,御贤王府没事,昭远公府也没事,舅舅也没事,温白悄悄松了口气。
江季白好像刚洗完澡,穿着里衣就走了过来,发丝微湿,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熏香味道,温白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那次拒绝昌繁公主时,江季白那一身打扮,真是宗之潇洒美少年。
温白甩了甩头,丢开脑子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江季白笑道:“江季白,我刚刚做了个梦…”
还没有说完,温白就被江季白捏住了下巴,温白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还没有回过神,就觉得双唇一软,被江季白吻住了,接着,江季白欺身过来,单膝跪坐在温白身侧,一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还捏着温白的下巴。
江季白散开的头发挡住了温白两边的视线,温白呆若木鸡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微闭着双眼,倒没有上次的紧张,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鼻间充斥着江季白头发上的皂角清香,弄的温白也心烦意乱的,温白不自觉地抬手搂住了江季白的腰。
江季白轻轻抬头,松开了温白,温白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江季白就在他耳边带了些委屈的语气道:“上次为何推开我?”
温白道:“…我这次也想推开你来着。”
奈何鬼迷心窍!!罪过罪过!
江季白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就起身了,朝门外走去,温白着急道:“你去哪儿?别走啊。”说着,温白急忙下床去追。
一出门,眼前白雾一片,温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动不了了?
白雾逐渐散去,温白眼前清晰了起来,这里是…昭远公府?对了,这是自己的院子。
前面那个小孩子那么眼熟呢?这不就是自己小时候吗?
府上看着像是在办丧事,四五岁的温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少仆人过来开始巴结,也是,老爷在夫人丧事期间就把小少爷接了回来,这是得多重视啊。
温白对谁都笑,一点也不认生,突然,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冷着一张脸过来了,仆人见状,纷纷行礼道:“见过少爷。”
小温玄训斥道:“都不用干活的吗?嫌活儿太少了!”
仆人们纷纷散开了,只留下陪温玄过来的温叔,温玄看着一脸傻乐的温白,啧了一声,刻薄道:“莫不是傻的吧?看着一脸蠢样儿!”
温叔知道小温玄不满意在自己母亲丧事期间,父亲就把这私生子了回来,只得哄着:“小少爷年纪还小,不太懂事。”
温玄脸沉下来了:“谁承认他是小少爷了?”
温叔:“……”
温玄摆了摆手,烦躁道:“看见他就闹心!走!”
温白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招人烦了,还开心地晃着腿儿,冲温玄招了招手,友好道:“再见!再见!”
温玄:“……”看来真是个傻的!
后来,府上的仆人发现,老爷真的是对这私生子不太上心,只是接回来,然后就不管了,再说了大少爷对这私生子也不待见的紧,仆人们也对温白开始冷脸了。
一开始,他们还会按照主人的礼仪给温白准备衣食,后来索性连饮食也懒得管了,温白整天跟个野孩子似的窜来窜去,还乐呵呵地跟猫狗抢吃的。
直到有天温叔嘴闲跟温玄提了一句温白的近况,温玄原本正在温习功课,听到这之后,脸又沉下来了:“仆人如此,府里的风气可想而知了!”
说着,温玄带着温叔就去了温白的院子里,温白浑身脏兮兮的坐在台阶上,宝贝似的举着半块同样脏兮兮的饼子,温玄居高临下地现在温白面前,皱眉道:“唉!不能吃了啊。”
温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冲温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半儿,递给温玄道:“喏,给你吃。”
忽然,温白又看见了温玄身后的温叔,认真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饼子掰了一半,递给了温叔,乐呵呵道:“吃吧。”
温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直到温玄糟心地开口:“拿着吧,拿着吧。”
然后,温玄制止了温白要把饼子往嘴里送的动作,嫌弃道:“跟我来。”
温白也就听话地跟温玄走了,走着走着,温白忽然兴奋起来了,又蹦又跳的,温玄纳闷儿:“发病了?”
温白指着前面的一条狼狗,举着自己手里的饼子,得意洋洋道:“我抢的!”
温叔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这孩子,可怜儿见的。
“啊。”温玄没头没脑地开口:“这么厉害啊。”
温白又乐呵呵地笑了。
一路上,许多仆人见温玄冷着一张脸领着温白走着,以为温玄讨厌温白,也都做出一副嫌弃温白的样子,温白看见个脸熟的就冲人家打招呼,也都被人家嫌弃地避开了。
温玄哼道:“你看不出她们都讨厌你吗?”
温白像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似的,应了一声。
温玄逗弄心陡起,对温白趾高气扬道:“我也讨厌你。”
温白咧开嘴笑了:“我阿娘也讨厌我。”所以,这很正常的吧。
温玄:“……”
温叔擦了擦眼角,可怜的孩子,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
温叔把温白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又给他换了身温玄四五岁时的衣服,和温玄一起把温白带到了厨房,命人给他做吃的。
温玄满心怒气,急吼吼地把全府仆人还有父亲都召集在了一起,全府上下对温玄这个天才还是毕恭毕敬的,老老实实的听着一个八九岁孩子的训诫。
只是,温玄叨叨了半个时辰,竟是一些《礼记》《论语》中的一些典例,最后,温索瑜忍无可忍道:“玄儿啊,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看大家都挺累是吧?”
“无礼不成家,现在全府上下多的是一些趋炎附势目中无人之人,定是要整顿的!”温玄严肃着一张小脸儿道。
一位仆人大胆道:“少爷啊,我们如何不收礼了?”
“你们对温白如何?”温玄冷冷道:“要我明说吗?”
仆人不语,心里腹诽,还不是看您脸色。
温玄接着道:“我为他兄长,如何对他都不为过,你们为下人,如此对待少爷,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仆人们平日里对自家的天才少爷都是满心尊敬的,被他这么一通教训,都面红耳赤的。
温玄好看的小脸儿上不苟言笑,沉声道:“全部人,将《礼记》抄写一边,下个月交给我!”
温索瑜知道自己儿子是非分明,可眼下他把所有仆人聚在一起,定是要耽搁府里的事务的,温索瑜忍不住劝道:“玄儿啊,这罚抄的事日后再说吧,你看这晚饭还没做,不如让大家先散了?”
“父亲!”温玄严肃道:“我还没说您呢!”
温索瑜:“…还有我的事?我可没不待见温白,毕竟我都没见过他几面。”
温玄一甩袖子,双手背后,仰脸直视温索瑜道:“养不教,父之过。敢问父亲,温白和狗抢吃的,是您教的吗?”
温索瑜:“……”
四周传来嗤笑声,温玄眉头一皱,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您身为父亲,却不对自己的孩子言传身教,这合适吗?您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温玄质问道,
温索瑜哭笑不得:“为父…定改!”m.xiumb.com
“还得罚!”温玄道:“《论语》一遍,父亲记得下个月交给我。”
“自然!”温索瑜点头,一脸无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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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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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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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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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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