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善施施然站了起来,对连公公轻轻颔首,淡淡道:“公公严重了,面子不敢说,允善当下就有话想要提醒公公。”
“郡主请说。”
“公公不会真的以为许丞相才是罪魁祸首吧?”江允善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连公公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江允善转身离开,准备回牢里,顺口道:“公公也与我父亲有过节吧?内侍监如今势头低下,与我父亲分不开关系,所以,公公是恨我的父亲的吧?”
连公公忽然茅塞顿开,抬头看向江允善,江允善已经只剩下了个背影,声音却又飘了过来:“许丞相和您不过都是棋子罢了。”琇書網
皇上的棋子!
连公公思绪万千,是啊,御贤王从不过度参与政事,几年前许丞相侄子的案子,圣上为何要交给御贤王?是为了造成两人的矛盾。
许丞相作风不检,接受贿赂,皇上为何如此纵容?就是为了惹起御贤王不满。封锁河道的事就更不用说了,把两人的矛盾直接加剧了,直到许丞相彻底把御贤王打的翻不起身!而审理御贤王的案子,明明有大理寺,皇上还让自己来,就是看准了自己对御贤王早走不满!
皇上啊皇上!你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连公公不由得苦笑。
御贤王顽固不化,拒不认罪,本应斩首,念其是皇族,赐毒酒一杯。其子女剥去皇室头衔,充入奴籍,等候发配!
温玄和常文政相对无言,御贤王一生磊落,还是…这样没了。
“几时回去?”常文政心情沉重道。
温玄淡淡道:“我向圣上告了几天病假,等京中事情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常文政叹了口气,忽然道:“温白那里怎么办?”
“别告诉他就行了。”温玄云淡风轻道。
常文政有些不忍道:“他与江衍世子素来交好,若是知道了此事,指不定怎么跟你闹呢!”
温玄捏了捏眉心,一语不发。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温玄淡淡道:“进来!”
温白推开了门,温玄抬头,看他面上无波,问道:“何事?”
“我要回天渊城。”温白直截了当道。
常文政被噎住了,温玄直视着温白,温白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外面都传疯了,我都知道了。”
温玄嗤道:“你回去有何用?”
“没用!”温白很有自知之明道。
“……”温玄也没有料到他承认的如此干脆利落一时语塞。
温白道:“我在这里也没用,不回去我良心过不去,左右都没用,总得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常文政差点跳起来,抚掌赞叹道:“好小子!讲义气!”
温玄扫了常文政一眼,常文政连忙闭嘴了,欣赏地地看着一脸坦然的温白。
温白转身低声道:“那我走了。”
温玄猛地拍了下桌子,沉声道:“你给我站住!”
温白没有停下,一脸镇静自若地出门后,拔腿冲去了后院,三下五除二地解开马缰绳,轻松一蹬跨了上去,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有人叫道:“温白小友,你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啊?”
温白急忙勒住缰绳,有些着急道:“皆圆大师,我有事先走了,再会!”
皆圆大师微笑道:“小友忙去便是,老衲就在这里,何时小友有空,再来一叙。”
温白爽声笑道:“好!一定!”说完,骑着马狂奔而去。
温白心情很急迫,但是他明白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江季白怎么样了,他现在一无所知,反正不会太好就是了。
温白计算了下,自己没日没夜地骑马赶路,至少也得两天,两天…江季白会发生什么,温白一概不知道,温白现在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和江季白冷战,明明知道他就那个德行。
温白越想越后悔,“驾!”
“驾——”
“驾驾!”
寂寥无人的山路上只有温白骑马赶路的声音,直到马的速度慢慢慢了下来,温白一脸黑线,这马…撑不到两天吧?也是自己疏忽了,忘了马也得休息,总不能把马跑死啊。
温白无奈下马,安抚性地拍了拍马的脑袋,牵着缰绳边走边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搭把手。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温白忽然听到了一阵飞驰的马蹄声,喜出望外地鬼神张望,远处几个黑影正骑马赶来,温白边跳边大叫道:“欸——停一下!几位大哥,有人需要帮忙!嘿——”
温白叫着叫着就不叫了,这几个人不就是温玄,常将军,还有温玄的侍卫们吗?
温白牵着马,有些无措地看着靠近的温玄等人,温玄停在了温白面前,冷冷斜睨着他。
温白呐呐道:“哥…”
温玄冷哼道:“跑啊,不是跑的挺快的吗?话不听完就跑!”
温白指了指马,眼神躲躲闪闪的,底气不足道:“跑…跑不动了…”
温玄对身后的一个侍卫道:“把你的马给二公子。”
侍卫应声而下,乖乖地把自己马的缰绳递给温白,恭敬道:“公子!”
温白看向温玄:“你…”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不跑了?”温玄没好气地冷斥道:“还不上来!”
温白利索地翻上了马背,常文政冲他嘿嘿笑道:“小子!你哥当时让你站住是想和你一起走的。”
温白挠了挠头对温玄笑道:“多谢兄长!”
“怕你惹事罢了!”温玄不屑一顾道。
常文政打量着兄弟二人,都是奇葩啊,一个冷冰冰,一个笑嘻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天牢
江昀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身着龙袍的人。
弘道帝道:“皇兄,朕来送你一程。”
江昀无力地笑了笑:“何苦呢?”
弘道帝沉默了下,声音低沉道:“你也知道朕苦?”
“……”江昀。
弘道帝愤恨地看着江昀:“皇兄为何不让朕省些心呢?”
“当年皇位是皇兄亲手交出来的,你凭什么还对它惦记这么多年?”
“朕对你不好吗?对季白不好吗?对允善不好吗?”
“安心地做你的御贤王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涉足朝堂?”
“够了!”江昀喝道,打断了弘道帝铺天盖地的抱怨。
江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弘道帝道:“当初我是心甘情愿地扶你上位,可是这么多年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荒唐事!”
江昀一字一句道:“姑息奸佞,加重赋税,修建行宫,好色成性!”
弘道帝风度全无地吼道:“这就是你想夺皇位的理由吗!”
“我从未想过夺皇位!”江昀红着眼睛道:“我总得给季白还有允善想好后路,我百年之后,谁知道你会如何待他们?”
弘道帝一时语塞,江昀苦笑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对季白那么好吗?”
弘道帝古怪地笑道:“可你不敢戳破!”
江昀自嘲道:“对啊,我不敢,我若敢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了…我以为,你好歹会顾及我们的兄弟之情。”
弘道帝嗤笑道:“皇家之中,会有兄弟之情吗?”
闻言,江昀警惕道:“你想把越儿怎么样?”
“越儿啊。”弘道帝轻蔑地看了江昀一眼:“他可比你听话。皇兄尽管去了便好。”
江昀缓缓走近桌子,背对着弘道帝,拿起了鎏金酒杯一口饮尽,再缓缓端坐到地上,始终背对着弘道帝,弘道帝也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江昀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弘道帝目光闪动,轻声道:“皇兄?”
幽暗的天牢里,长长的廊道里传来一声吁叹:“皇兄啊…”
两日后,温白几人总算赶到了天渊城,刚好快到上朝的时候了,温玄和常文政要先回去整理一下准备上朝,温白却转道去了崇安王府。
可是崇安王府被层层官兵驻守,温白根本进不去,温白心乱如麻,为今能救江季白的只有江越了,可江越怎会见死不救?定是皇上把他软禁了。
温白丝毫无头绪地蹲在地上,不时地叹气,根本想不到方法,想不到啊!
温白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直到听到许娴的叫声:“温白!!”
温白看了过去,许娴和季呈徵正飞奔而来,温白刚好想打听下江季白的情况,也跑了过去,焦急地抓住许娴:“乘月,季白怎么样了?”
许娴被抓的肩膀疼,安抚道:“你别着急,江季白现在很不好。”
温白心急如焚,不好?这能不着急吗?
许娴警惕地抓着他随便进了一家茶楼,季呈徵跟了上去,许娴边走边道:“我一直派人在你家附近蹲点,可算是把你等回来了。江季白现在在我爹手里,被关进了囹圄楼,充入了奴籍,正准备卖出去。”
温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囹圄楼是一些犯罪贵族所待的一个地方,里面的人会高价卖给一些有虚荣心的乡绅,由此获得的收入可以充入国库。
温白低声道:“老王爷他…”
许娴也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嗯。没了。”
“郡主呢?”温白没有底气问道:“也在囹圄楼?”
“郡主美名在外,有不少人觊觎,已经被…卖了…”许娴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手指不安地摩擦着:“崇安王被软禁了,根本帮不上忙,我又劝不了我爹,现在怎么办?”
温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最后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去找我爹,我爹好歹是昭远公,去找你爹求个情,看看能不能把季白救出来。”
许娴叹气:“现在也只好这样了。”
温白站了起来,匆忙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回身对许娴和季呈徵嘱托道:“乘月,郡主那边麻烦你多打听一下。”
“我会尽力的!”许娴拍了拍胸脯。
温白一路狂奔回家,气都没喘一下地去找了温索瑜,温索瑜刚刚吃完早饭,正在漱口,看见温白后,淡淡道:“回来了。”
温白喘了几口气儿,拱手道:“见过父亲。”
“你兄长回来就忙着上朝,你倒好,一回来就出去野!”温索瑜不上心地数落道,语气里满是对温玄的心疼。
温白咬了咬牙,一下子跪下了,温索瑜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又惹祸了?”
温白没有起身,急迫道:“没有,只是有件事想让爹帮忙…”
温白从小到大都没有请求过温索瑜任何事,温索瑜还真就好奇了下,想着要是温白说的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自己也好尽尽当爹的义务,随口道:“什么?”
“请爹去找许丞相把江衍救出来。”温白头脑发热,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什么?”温索瑜怀疑自己听错了,御贤王的案子正在风口浪尖上,谁敢去撞?温索瑜算是明白了,温白这不是惹祸了,而是准备惹祸啊!
温白又重复道:“请爹救救江衍!”
“你疯了吧?”温索瑜打量着温白道:“温家与许文远素无交集,你这样做,有考虑过温家吗?有考虑过你兄长吗?”
温白请求地看向温索瑜,央求道:“我但凡有一点办法,绝不会麻烦父亲的。”
“你以前与江衍交好,我没有多言,只因为他是世子,日后也可以帮趁着你些,可如今他已是奴籍,身份特殊,你就别再给家里招麻烦了!”温索瑜有些不耐烦道。
“我是他朋友!”温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说出这些话的温索瑜:“我不帮他谁帮他?”
“对啊,谁都不帮他你为什么要帮他?”温索瑜随口道。
温白还是跪着不肯起来,执拗道:“父亲你就帮我这一次,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温索瑜有些好笑:“你能给我做什么啊?还不是我把你养大的!”
温白闻言,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
“你一个人胡闹就罢了,可别搭上温家!”温索瑜有些警告的意味。
温白抬头看向温索瑜,眼里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温索瑜压根就没看他,兀自端了杯茶往口中送去。
温白失落地垂下了眼睑,缓缓站了起来,低声道:“温白告辞。”
温索瑜专注地看着茶的颜色,不在意地冲温白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温白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身又给温索瑜弯腰拱手道:“多谢父亲多年养育之恩。”还没等温索瑜反应过来,温白就夺门而出。
温索瑜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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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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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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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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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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