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郎君这大热天的还出来游猎……哎呀,竟然是天使”
樊川韦杜,世代簪缨,再加上别院庄墅林立,莫说宫中宦者,平日乡民之中甚至还流传当今天子也不时微服前来游玩的传闻,因而见到这奔马骑者呼啸而过的一幕,尽管路上行人纷纷让路,却也没多少惊讶之色,反而都在好奇这是宫中派人去哪家别院山第,召见哪位名声赫赫的公卿贵人。于是,当这一行浩浩荡荡的十几人停在樊川杜曲一座去年方才修缮好的大宅门前时,附近不少乡民都远远围着看起了热闹
“听说杜郎君已经见过圣人好几回了。啧,真是前途无量。”
“当初眼看着这大宅一把火几乎烧成了白地,如今却又兴旺了起来,这杜郎君杜娘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好福气”
“不知道今日是赏赐,还是召见……”
在这些纷纷议论之中,那宦者见门前已经急急忙忙通报了进去,他便高声喝道:“今岁制举知合孙吴,可以运筹帷幄科,恭喜京兆杜十九郎高中制头”
制头
乡民们兴许一时半会闹不明白,但杜宅中人却都知道杜士仪才刚应了制举回来,此刻外宅瞬间便沸腾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因为得知宫中宦者来临而更衣预备出去相见的杜士仪,便从兴冲冲直接来报喜的杜十三娘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哈哈大笑的他忘情地抱着杜十三娘打了个圈,这才放下人大步走了出去。在他身后,杜十三娘又好气又好笑地捋了捋耳畔落下的那一绺头发。
“阿兄真是的……总当我是小孩子……”
能够拿第一,那就绝不做第二,这是杜士仪向来的宗旨,能够再夺鳌头,他自然高兴得很。出了门后的他见了那宦者一行,接过那报喜的金花帖子,又重重打赏了一众人之后,见那宦者谢绝进屋小坐休憩便要告辞,他突然想起一事,当即笑着问道:“不知道此科还有谁人登第”
“此科不常开,因而及第者只有杜郎君一人恭喜杜郎君,经此一科,便是解头状头制头三头在身,国朝以来亦是罕见”
后面一句话固然引起了众多惊叹,但杜士仪听到及第者只有自己一人,他顿时大为意外。苗含液落第也就罢了,这家伙只一个劲把他当成假想敌,却自有一种并不令人讨厌的书生意气,可其他人中他听说有各州举荐精通韬略的人才,更有战阵上颇为出色的武者,怎会除却自己,竟然全数落第越想越觉得此中蹊跷的他回到书斋,虽应了杜十三娘的建议,吩咐打赏上下家人,但心中存疑的他待午饭过后,便带着少许从人策马疾驰往朱坡山第见杜思温。
“此事高力士刚送了消息给我,是张嘉贞搞的鬼你这下名头固然更盛,把你当成眼中钉的也一样会更多了不过,他却也弄巧成拙……”
令公四俊,苗吕员崔。既然张嘉贞座下这四员大将,便以苗延嗣为首,就充分说明了张嘉贞对其的倚重和信赖。因而,天子破天荒将今科制举知合孙吴科的卷子命人交给了他和源乾曜评阅,他见源乾曜并不反对,这一天晚上回家时,便索性把杜士仪和苗含液的卷子一块带了回去,又把苗延嗣请了过来。此刻身在书斋之中,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卷子摊开在苗延嗣面前,抱着双手沉声说道:“你自己仔细看看,觉得高下如何”
苗延嗣如今四十有八,即将知天命之年方才摸到了高官的门槛,成为了号称天子近臣的中书舍人,整整二十年官途历官八任,在外任官的经历只有河南府下辖的洛阳县尉,其他都是兜兜转转在朝为官,因而对于军略也不甚了了,中枢政务却是精熟。对于苗含液执意要去应此科制举,他是十万个不愿意,可儿子吃了称砣铁了心,劝不回来的他只能没奈何地听天由命。
听张嘉贞如此说,他有些踌躇地先拿了苗含液的卷子在手,起初还有些忐忑,但见文章论述颇有章法,只是到最后,对于那些一个个边地军政的实际问题,却是有些肤浅,他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因笑道:“六郎是用心了,只他毕竟实务见地偏少了。”
“你说得不错。”张嘉贞微微颔首,等到苗延嗣又取了杜士仪的卷子细观,刚刚舒展开的眉头不知不觉就紧蹙了起来,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道,“若非源乾曜亦是看过这份卷子,若非高力士当时含元殿殿试上在这杜十九郎背后看了许久,若非圣人早已知此人之名,我将他名次放在令郎之后,也并无不妥。”
“万万不敢相国如此错爱”苗延嗣已经看完了全文,连忙站起身深深一揖道,“犬子自不量力,制科题名反倒徒惹人笑,还不如黜落得好。至于杜十九郎这篇策问精到,置于上第荐给圣人才是应有之义。要我说,今科倘若并无其他精妙文章,只取他一人,便对得起公论了”
张嘉贞倚重苗延嗣,最大的原因便是他不但文采斐然,而且京官任上多年,与自己又是旧交,兼且极有心计。此刻,他一时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即便笑了起来:“好,好,既是如此,我回头便如此禀告了圣人。倒是你,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令郎,让他不必计较一时得失。既然已经进了秘书省为校书郎,就该好好平心静气,一任之后,我必然会为他留心美官”
“那就多谢相国了”
捧得越高,跌得越快,众矢之的需不好做
翌日宣政殿常朝之后,张嘉贞和源乾曜这两位宰相和往日一样齐齐来到紫宸殿,单独向李隆基禀报政务之际,张嘉贞便抢在源乾曜之前,禀报了今科制举知合孙吴科自己阅卷之后的结果。他本也是性情刚愎少有给人留情面的人,再加上又自忖文武兼通,一口气把其中几个应试者批得狗血淋头,然后又把苗含液等几个一笔带过,末了才开口说道:“所以,陛下,依臣之见,只有京兆杜十九郎的卷子颇堪一观。”
源乾曜顿时大吃一惊。他的资历本就远胜张嘉贞,可拜相之后,张嘉贞在政事堂中说一不二,他看穿了其人脾性,也懒得处处相争,可今科制举他受了姜度私下请托,原本已经打算万一张嘉贞又拿出从前那苛刻做派来,他就大大为杜士仪说一番好话,谁能想到张嘉贞竟犹如变了性子一般。Χiυmъ.cοΜ
这会儿眼见得李隆基有些踌躇不决地看向了自己,他犹豫片刻便点点头道:“杜十九郎的这篇策问虽嫌太激烈了些,但终究言之有物。至于其他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并非一无是处,并不代表那策问就可圈可点”张嘉贞既然明白了苗延嗣此前的意思,又记得杜士仪是当年源乾曜在京兆尹任上的解头,再加上他希望在政事堂中牢牢握住主导权,因而此刻竟是分毫不退让,“制举不比常科,要的是特异之才,而不是那些滥竽充数的与其滥取,不若求精”
见张嘉贞仿佛横下一条心只打算取杜士仪一个源乾曜眉头大皱,可犹豫了再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再抗辩。而李隆基若有所思地支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不置可否地说道:“等你们回去,把制举的卷子都给朕送来,朕要看看。”
文武兼通,弓马娴熟,精通音律……如今正在盛年的李隆基堪称是少有的全才,因而,当他粗粗看过十几份知合孙吴科的制举卷子之后,便觉得大多数卷子的主旨确实大而无当,然而,除却杜士仪之外,确实还有两三个人的策问还算可取,就算不能置之于上第,置之于下第却也无妨。然而,张嘉贞的再次单独请见之后说的话,却让本打算今科取个三名的他动摇了主意。
“陛下,杜十九郎倘若再取制头,那便是国朝以来少有的杜三头了陛下登基以来,天下太平,文治武功皆是古今少有,何妨再由此添上重重一笔”
为了成全杜士仪的名头,却要让别人落第,那些各州举荐上来的人才自会有所分辨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张卿所言甚是,更何况杜十九郎名副其实,倒也不是朕偏袒。旁人皆道是你不喜他少年得志,如今看来,卿却颇为公允。”
这公允二字让张嘉贞面上笑容满面,心里却恼火地思量究竟是谁在御前告状是杜士仪本人,抑或是聒噪的中官,又或者是源乾曜那看似不哼不哈的老头。把这丝情绪深深压在心底,他便试探着问道:“倘若点其为今科制头,陛下打算授其何官”
尽管天子素来只预六品以上官的升黜,杜士仪即便今科再登第,那也用不着天子过问,但李隆基此刻心情不错,当即含笑说道:“不若授右拾遗吧”
此话一出,张嘉贞竟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纵使有心要捧杀,但右拾遗这种天子身边的近臣,他哪能容许一个和源乾曜异常亲近,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条心的人担任,而且还是挤到自己的中书省想都不想他便深深躬身道:“陛下简拔人才之心,臣能够体会。然则拾遗、补阙,天子近臣,绝不轻授,更何况以此为杜十九郎释褐之官,兼且他如此年轻,恐怕朝野内外全都会有议论”
“以卿之言如何”
张嘉贞本想说校书郎,可想想杜士仪乃是今科制头,校书郎之职据说只剩下了著作局还有空缺,天子比必不会满意,他于是在脑海中思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字斟句酌地问道:“不若在京畿选一县尉如何”
“那便是万年县尉吧”李隆基几乎想都不想便欣然点头,却没注意到张嘉贞连声答应后告退离去时,面上露出的一丝苦色。
万年县尉他记得苗延嗣提过,已经许了给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盛唐风月更新,第二百六十章 今科谁制头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