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选一些最好的,送去朱坡山第,给老叔公尝一尝。其次是师尊和玉真观主处……”
“娘子,二位贵主的话,宫中必然早就有所颁赐了。”
“宫中颁赐是宫中,我这个当晚辈的孝敬,那是我的心意。这是自家田庄上出产的,也让大家尝尝。家中留两盘就行了,余下的分送十三娘、九娘子,对了,还有杜郎的那些友人。对了,阿爷和阿兄那儿也记得送半筐去,虽然他们肯定自己也买了,可我记得阿爷是最喜欢樱桃的。”
想起当年困窘时,别说樱桃,就连其他便宜的时鲜水果,也从来没有上过门,王容不禁面露怅然。白姜见状自然心中了然,悄然退了出去,寻了秋娘自去商量如何往各处送礼。转眼间快到中午时分,她从王容的寝堂出来,手中拿着一摞帖子,正要分派人出去送礼时,就只见刘墨快步走了过来。
“白娘子。”
白姜是王容最得力的婢女,如今随着王容到了杜家,早已先放为部曲,待过了年限便要放为良民。她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可少女时的娇俏仍在,虽偶有薄嗔浅怒,大多数时候对其他仆婢却都笑吟吟的,因而外头那些单身亦或是丧妻的部曲们几乎都对其存着几分念想,刘墨亦然。这一声白娘子之后,见白姜一挑眉便含笑迎了上前,他只觉得喉头一紧,随即方才慌忙说道:“是永安坊王公来了。”wWW.ΧìǔΜЬ.CǒΜ
嫁了女儿后,王元宝就一直住在了永安坊的宅邸之中,因而加上了这么一个前缀,白姜自然知道这位王公便是旧主了。又惊又喜的她连忙转身就要进寝堂告诉王容,岂料却被刘墨一把抓住了袖子。她愕然回头,脸上立时露出了几分羞恼:“刘郎这是于什么?”
“啊,白娘子恕我无礼”刘墨赶紧缩回了手,这才赧颜说道,“是我瞧着王公有几分气急败坏,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烦请白娘子向娘子通报的时候提醒一声,免得届时措手不及。”
旧主气急败坏?王元宝虽是商贾,可一向并不是把喜怒放在脸上的人,会是什么事气急败坏?难不成又是家里二位郎君的娘子闹出了什么事?
对于王容那二位兄长的妻子,白姜素来有几分不满,只觉得她们只知道往娘家贴补,小肚鸡肠,私心太重,此刻带着这念头,她进去向王容禀报的时候,固然只转述了刘墨的话,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只想到时候若真是王家家事,一定要劝谏娘子私底下去对二位郎君好好说说。
然而,这些想头却在她陪着王容见到王元宝时化作了乌有。这位人称长安首富,兴许也有关中首富甚至于天下首富之名的豪商几乎没有任何寒暄,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王容的手,急声问道:“幼娘,你可听说了今日朝会中的人事变故?杜十九郎授云州长史,判都督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白姜也大吃一惊,王容却只是挑了挑眉,继而含笑说道:“白姜,你去外头守着,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等到白姜带着掩不住的惊悸和担忧出了门去,王容方才拉着父亲的手将其按坐了下来,柔声说道:“阿爷是觉得云州不好?”
“当然不好中书省右补阙是何等清要的官位,云州那边陲之地如何可以相提并论?更何况,云州城被废多年,尽管之前因为固安公主在那儿安居,但只是稍微修缮了一下,既无驻军,也没有多少百姓,更何况,你知不知道,这次杜十九郎说是什么长史判都督事,可总共麾下就只有一个录事参军,其他就没一个属官幼娘,这种事情断然不可能事先没有征兆,是不是因为之前传扬开去的他举荐了宇文融,所以得罪了朝中那几位相国?”
见王元宝连珠炮似的一说就是这一大堆,而且在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里急得满头大汗,王容如何不知道是父亲体恤女儿的同时,又分外关切杜士仪这个女婿。所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就这么紧紧握住了父亲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爷,实话不瞒你说,这云州长史之任,本就是杜郎和我,并三位贵主殚精竭虑谋划的结果。”
“啊?”王元宝一下子目瞪口呆,复又不可置信地问道,“这话当真?”
“我难道还会虚言诳阿爷安心?”尽管不能解说具体是如何筹划,但王容想了想,还是剖明了利害,“阿爷,杜郎年少得志,在外尚可为一番事业,在朝却只能按部就班地升迁,而且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党争。云州虽破败,可从当年观风北地开始,杜郎便在其中很下了一番功夫,如今从头做起,大有可为。眼下杜李二位相国争锋,杜郎若仍是留在中书省,说不定就被人当枪使了。清要的近侍之职固然好,可拾遗补缺,哪里比得上独当一面的历练?”
王元宝被王容说得哑口无言。可仔细想想,他不得不承认这番话有道理。杜士仪至今也不过二十有五,与其在朝中和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还不如到外头去好好发挥一番。可是哪里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云州那种废置多年的地方?纠结归纠结,可既然是女儿女婿商量好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再多事,只是一再询问银钱可充足,部曲可精于,仿佛只要王容肯张口,他就一定倾力相供似的
而王元宝前脚刚走,后脚崔俭玄就拉着杜十三娘匆匆而来,为的自然也是同样的事。以至于傍晚时分杜士仪回来的时候,王容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轻叹道:“今天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前前后后登门探听抚慰的人不下十拨”
“谁说不是?就连陛下在下了如此任命之后,尚且还亲自召我到紫宸殿面询,更何况其他人?”杜士仪大大伸了个懒腰,突然伸手把王容抱起来打了个旋儿,把人放下之后就大笑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终于算是做到了”
被杜士仪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感染,王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杜家没有二老在堂,杜士仪又不是出镇的武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随而去,而且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都说日后会微服前往一探究竟,那种逍遥的日子,怎么是在京城这种憋屈可以比拟的?
“郎主,娘子,王子羽王郎君来了”
这温情旖旎突然被煞风景的一声通报给打搅了,杜士仪自有些懊恼,然而,听得是王翰,他只得对王容苦笑一声。见妻子体谅地对自己微微颔首,他就立时出了屋子去。到了客堂,见王翰正盘膝而坐眯着眼睛品茗,他便哂然道:“王六,这一个白天,我家里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你倒好,知道挑我回来的时候到访。这早晚立时就要夜禁了,你也不怕回不去?”
“回不去就在你这里叨扰一晚上,难不成你忍心让我就这么回去犯了夜禁?”王翰抬眼笑眯眯地回了一句,这才起身相迎道,“不和你玩笑了,我这么晚回来,就是为了讨你一句明话我如今正好赋闲在家,要是你不嫌弃,收我当个幕僚同去云州如何?吃住全包,一个月你再给我两三贯俸禄就行了”
杜士仪险些被王翰这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等再沉吟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他不禁轻呼了一声:“你是不打算留京候选?”
“张相国虽起为集贤殿学士,可再也没有用人之权,顶多是留为参赞,又有谁会用我这个出了名的狂狷之辈?去岁年末,要不是我挂冠而去,这汝州长史就会变成仙州别驾,之后官越当越小也未必可知。与其任由别人作践,还不如跟着你去一领塞上风光?当然,你要是不欢迎就算了”
杜士仪记得王翰便是以边塞诗闻名的,此刻对方既是主动送上门来,他想起当日自己与其受张说之命,前往安抚同罗部那过命交情,他最终重重点了点头:“能得王子羽同行云州,我之大幸”
“那就一言为定了”王翰却也是爽利,当即拱了拱手,“我这就回去预备行装,等到启程之日再见”
杜士仪亲自把王翰送到了门口,眼看人带着僮仆打马而去,这才反身进来。可才过了二门,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再抬头一看,他就整个人都呆住了。就只见一个人影从墙头飘然而落,仿佛这翻墙头就和走正门一样正常似的,笑吟吟上前说道:“杜十九郎,这次你去云州,带上我和小和尚可好?”
说完这话,岳五娘便回头嗔道:“喂,你还要在墙头趴多久,还不快过来打个招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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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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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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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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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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