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急于破解这张“白骨脸”如何形成的谜题,我希望那起案子永远都尘封在记忆的角落中不被提及。省城的西南,有着很多早些年废弃的砖窑和矿坑,为了修补这些影响政绩的“伤疤”,当时的为政者引河水入洼地将一个个矿坑改造成了水产养殖区,而砖窑在拆迁和再次规划后,摇身一变成了从屠宰到分
割再到零售批发的肉联厂。
那里,就是我第一次跟随师傅出现场的地方。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初秋的雨天。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可无论秋风多么萧瑟,无论秋雨多么阴凉,都远不及我看到的那具尸体时后背泛起的寒意来的凛冽。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具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骨架。
骨架,是被师傅的助手拼接起来的,完整、光滑,若非那意味着一个人曾受到了刽子手的戕害,将其称之为一件艺术品都不为过。
报案人是一名水产养殖户,据他说因为船漏水需要翻转过来修理,没成想在船底发现了人的骨头。
整具骨架,是被铁丝嵌在船底的。
命案的第一侦办原则,永远都是确定受害人身份,但仅凭借一具完整的骨架做出核定着实太难了一些。
无奈之下,当时还是副局长的雷大炮只能采取见效最慢的法子,汇总全市最近时间的人口失踪案,从而来比对受害人的真实身份。与此同时,以师傅为首的法医小组,也展开对尸体的全面勘检工作。可令人头疼的是这两条路似乎都走不通,人口失踪案倒是有几起,但都是孩子以及患有痴呆症的老人,根本无法与打捞器的女性骨架对应上。至于尸体勘检,由于骨头上除了铁丝的浅显勒痕之外再没有任
何的可鉴定痕迹,加之长时间被水浸泡过,所以无法确定受害人究竟是生前还是死后入的水。
无迹可寻的案子,让参与案件侦办的所有人员都感觉无从下手,雷大炮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直转。
最终,还是师傅找到了入手点。骨架保存完整光滑,这说明皮肉组织绝非使用刀子一类的制式工具剔下来的,否则一定会在骨头上留下划痕,这点在勘检过程中并未发现。不是金属类的工具,同样也不可能是液体类导致的皮肉脱落,因
为想要将皮肉组织全部清理干净,液体势必要具备腐蚀性,可所有的骨骼上都没有发现此类征象。
排除掉这两点之后,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骨架保存的如此完整、干净,是尸体高度腐败后的自然剥落。
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再腐败的尸体,也不可能不留下除却骨头之外的组织成分,尤其是泡在水里的,本身腐败的速度就会放缓或是停止。
如此一来,就剩下了耸人听闻的一种可能,尸体的皮肉组织以及全部脏器,是被某种“动物”吞噬掉的。
之所以说是吞噬而不是啃食,是因为啃食会在骨骼上面留下撕咬的痕迹,绝非如同砂纸打磨过的光滑。
那么,什么动物满足吞噬或者吞食的条件呢?
第一,这种动物必须是食肉类的。
第二,极有可能是生活在水里的。
第三,腐肉或者血液对这种动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推导出上述的三个条件之后,师傅问询了那名水产养殖户,他给出的回答让师傅既振奋又悲痛。
“这些水坑子里面养的,都是埃及塘鲺。”埃及塘鲺,又叫革胡子鲶,体色发黑,多人工养殖,个体很大,一般可达数千克。成鱼阶段主要捕食水体中的蠕虫,水生昆虫、底栖动物、小鱼、小虾及动物尸体。在人工饲养条件下,可投喂禽畜的血、
内脏、蚕蛹、蚯蚓、蝇蛆等动物性饲料或者原体,尤其喜食腐肉和猪血。
塘鲺进食通常不会撕咬,而是直接吞食。上、下颌及犁骨上密生绒毛状牙齿,形成可以钳制住猎物或者食物的牙带,牙带的作用在于防止猎物和食物的脱落,而不具备较为强大的撕咬和啃食能力。
如果向养殖塘鲺的水坑里投放一根带着腐肉的骨头,那么塘鲺会利用绒毛牙带将腐肉一点点清理干净,却不会在骨头上留下任何痕迹。
在确定了骨架的形成原因之后,让警方头疼的就剩下了两个问题,第一是确定受害人的身份,第二则是尽快锁定犯罪嫌疑人。
受害者的身份无法核实,也就意味着案件的侦办工作无法全面展开,于是雷大炮只能采取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侦查的低效办法。
在走访、排查工作开始以后,雷大炮和那名报案人又聊了起来,目的不外乎是想多了解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他最近跟谁结过仇怨,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养殖户,尸体偏偏出现在了他家的池塘里面?
当时报案人进行了细致的回忆,可始终无法为警方提供一个大致的侦查方向。不得已,师傅只好提出向他妻子询问的要求。
这个要求报案人倒是没有反对,但同时也声明了无法满足,因为在一个月之前,他媳妇便回了娘家。
这条消息,引起了师傅和雷大炮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的萌生了一个不祥的念头,死者会不会是报案人的妻子?
但很快报案人便打消了他们这种疑虑,因为他说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会跟自己妻子保持联系。
听到报案人如此说,雷大炮便想换个话题,可师傅的脸色却在那一刻凝重了起来,追问了一句他们夫妻之间是如何联系的。
“信息。”这是报案人的回答。
“没有打过电话吗?”师傅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媳妇的老家在外省,打长途太不划算,再说都老夫老妻的了,没要紧事儿谁还煲电话粥?”对话进行到这里,刑侦经验丰富的雷大炮意识到了重点,向报案人索要了他妻子的电话号码,并马上安排人准备进行信号追踪定位。报案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警方的吩咐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与妻子进
行了联系。
警方成功确定报案人妻子手机的位置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那里。当看到一名三十左右的男人蹲在肉联厂的角落猥琐的笑着抠动手机时,受害人的身份已经无需再排查了,而真相也将马上水落石出。
据犯罪嫌疑人周强交代,他与报案人妻子郑莎通过某社交软件认识后,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或许是在见不得光的偷情过程中产生了感情,一次翻云覆雨后周强提出了让对方离婚的要求,但这遭到了郑莎的拒绝,并且还警告说这是最后一次往来,同时还要周强保证以后不再纠缠她。
看着郑莎绝情的样子,周强很难想象这是刚才那个跟自己耳鬓厮磨的人,于是恼怒之下用枕头闷死了她。
将郑莎杀害之后,周强在晚上悄悄将尸体从宾馆转移了出去,为了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开始了细密的谋划。
周强是肉联厂的职工,平时负责牲畜宰杀之后的内脏处理,由于附近很多养殖户,所以通常都会低价出售给他们。
初秋的前一个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因此有些处理不及时的牲畜内脏,都会因腐败发出冲天的臭气。
将尸体藏于其中,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经常跟养殖户打交道,周强十分清楚他们是如何处理动物内脏或是腐肉的,所以便想到了极为恶毒的一计。
将郑莎腐败的尸体喂食她家养殖的塘鲺,这不仅是为了掩盖罪行,更是对郑莎丈夫的一种报复。
如果没有他,郑莎或许就会和自己结婚。如果他当初能够管住妻子,自己也就不会通过社交软件认识郑莎。
而不认识郑莎,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在周强看来,最大的祸首,就是那个整天知道埋头苦干却将钱交给妻子挥霍、出轨的绿帽男。
报案人养殖的是塘鲺,自然也是从周强手里购买过动物的内脏以及腐肉,所以二人之间其实并不陌生。
在处理尸体的那段时间,周强曾两次找报案人喝过酒,第一次是为了把对方灌醉,从而将腐败的尸体喂食塘鲺。第二次同样也是喝酒,同样也是为了喂食塘鲺,不同的是第二次他对船底的尸体做了翻动。ωωω.χΙυΜЬ.Cǒm
如果不是后来船漏了水,报案人或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发现那具白骨。而如果没有发现白骨,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他与周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时,塘鲺正在吞食他妻子的尸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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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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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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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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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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