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映住的地方,不可以弄脏。
大雨下至半夜,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容虞依旧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慢慢的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聚拢了些,看着空旷又寂静的房间。
半晌,她起身去找她在来南苑前,让沈映带她去那个小巷子里带来的小木匣子。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先是从里面拿出了那块古朴的玉佩,后来可能是觉得玉佩容易碎,然后又放下,转而拿起了那块被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
她将帕子撑开,慢慢的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紧接着把另一只手放在覆在上面,握紧。
她又重新换回了方才的那个姿势,坐的端正,一动不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长廊上忽然传来几下微小的声音,紧接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沈映走了进来,他的动作分明有在刻意放轻,但他未曾料到容虞一直没睡。
他身材高大却有些清瘦,身上带了着寒气,肩上也被雨水打湿了,绣着金线的长靴上沾了些泥土。
看向容虞时,目光有错愕一闪而过,随即皱了皱眉,语调里带了些责备:“怎么还不睡。”
容虞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然后轻轻的抱住了沈映劲瘦的腰,靠在他胸口,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在等你回来。”
房间里只燃了一盏灯,有些昏暗,沈映一低头就能看见女人那白皙的脖颈还有卷翘的睫毛,她的动作亲昵又带着依恋,在寂静的深夜之中,仿佛带着某种暗示。
但沈映知道,她就是仅仅想要抱他而已。
可奇异的是,纵使这样,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所有压在心底的阴霾还是一扫而空,一直让他觉得困扰的东西也忽然间变得明朗起来。
容虞啊,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倘若她不爱他,也绝不可能爱其他人。
沈映轻轻推了下容虞,但容虞的手收的更紧了,他只得无奈道:“我身上不干净,别弄脏了自己。”
容虞道:“不,你是最干净的。”
沈映不知该说什么,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就站那仍她抱着。
过了半晌,容虞才松开他,仰头说:“你骗我。”
沈映问:“骗你什么了。”
“你说如果我过来了,想见你的时候你就在我的身边,但我今天等了很久。”
如果忽略容虞语调里的毫无波澜,说着责备的话语调里却毫无责备的意思,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对他撒娇一般,沈映愣了一下,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
他拉住容虞的手,带她朝屋子里走了走,道:“是我做错了,下次不会了。”
手上的触感有些不对,他低下头,忽然注意到了容虞手腕系的那条手帕,他抬起她的手,皱眉问:“带这个做什么?”
容虞道:“这是你的帕子。”
沈映:“我知道这是我的帕子,我是问,你为何要带着它。”
容虞抿了抿唇,然后道:“我很喜欢它。”
其实她说的沈映都知道也都明白,他知道容虞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这世上能令她安心的除了她的母亲就是他了。
但是容虞从不会去寻求他的帮助,好像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她面前,她就会觉得很安心。
知道归知道,但他想听容虞说出来。
其实关于容虞的过往,沈映知道的属实不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甚清楚,他所知道的,或许也只比外人听说的要多一点点而已。
因为发生变故的那一年他远在江南,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曾试图往深处查,但容虞却比他想象中要敏感的多,还没等查出什么,就制止了他。
所以这也就注定了他无法彻底的去了解容虞,去探究她的心理。
“我回来了,你就不需要再戴着它了。”
容虞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取下来。
沈映抚了抚她的头发,也不再说什么。
沈映是个十分喜净的人,纵然容虞就在他怀里,他还是受不了自己的衣摆上有被溅到的泥水,又同容虞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转身沐浴去了。
回来的时候,容虞安静的坐在床上,正定定的看着他,他毫不怀疑方才他去沐浴时,她也在这样一眨不眨的盯着屏风,她根本就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对于男女之别,在她这里意义好像也不大。
沈映走过去,朝她眉心落下一吻,道:“很晚了,睡吧。”
容虞说:“我要你睡我旁边。”
沈映说:“好。”
她侧身对着沈映,手放在他的腰上,也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沈映忽然问:“今天那面琵琶,你喜欢吗?”
容虞:“不喜欢。”
沈映并无多大意外,语调也没什么变化,问她:“为什么不喜欢。”
容虞疑惑:“为什么要喜欢?”
沈映的手停在她的下巴处,一下又一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道:“那你为何会喜欢我的玉佩和帕子呢?”
容虞:“我喜欢你,所以也喜欢你身上的东西。”
沈映道:“可那面琵琶也是我的东西。”
“你没有用过,不是你的东西。”
沈映看着她,语调带着诱导,认真道:“并非只有我用过才能说是‘我的东西’,我没有用过它,但他带着我的真诚还有期待,承载了我的感情,是比‘我用过’还要珍贵的存在。”
“你明白吗?”
容虞皱起眉,并不能理解沈映说的东西,她不能理解什么是“期待”也不能理解什么是“真诚”,更不知道为什么那面琵琶会承载他的感情。
她也不想去探究,因为她不关心沈映对她是什么感情,也不想要沈映来爱她或者保护她。
她喜欢沈映却不会去试图了解沈映,也不想要沈映对此回以同样的感情,她的喜欢仅仅只是,想要触碰他,想要他好好活下去。
容虞不说话,那那双淡漠的眼睛里透露出了太多东西,沈映看的一清二楚,但他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忽然挑起了容虞的下巴,吻上了那嫣红的唇,容虞表现的很乖顺,没有推拒他,甚至主动张开了嘴让他深入。
只是当沈映的手从衣服下伸进去抚上她的腰时,容虞皱眉,推开了沈映。
沈映垂眸看她,目光带着凉意,动作却轻柔至极,他将容虞面上的发丝拂到耳后,道:
“喜欢我,为什么还拒绝我?”
容虞动了动身子,对方才的事表现的有些抗拒,年少时那段黑暗又难以直视的记忆翻涌上来,夹杂着女人的哭叫还有男人们的c息,她低下头,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很恶心,我不想这样。”
或许沈映应该觉得恼怒才对,但他看着女人那紧皱的眉心还有明显抗拒的神色,竟然没有生出怒火,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刺痛着又酸涩着。xǐυmь.℃òm
他道:“……抱歉,我不该这样。”
容虞的手动了动,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握住,然后仰头主动的吻了吻沈映的唇,说:
“但是你可以亲我。”
沈映默了下,无奈失笑,然后抱住了她。
屋外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打在门窗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他们躺在一起,房里寂静,可以听见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容虞依偎在沈映的怀里,离他很近,是寻找安全的状态。
但沈映就在她的身边,她的眉头还是轻轻的皱着。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容虞睁开眼睛,似有所感的转头,瞧见已经穿戴的沈映正坐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本公文正低头看着。
容虞静静的侧头看着他的侧脸,对面正好有一扇窗,阳光透进来显得他本就白皙的脸庞竟有些清透,唇色浅淡,手中执了只笔,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写完,沈映落笔,侧头看向了容虞。
“还早,多睡一会吧。”
这话对着盛满阳光的屋子说出来实在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容虞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衣裳有些松散,随着她的动作滑下了大半,露出大片瓷白滑腻的肌肤。
容虞好像还处在刚起床的迷惘里,坐在那坐了半晌,没有要整理自己衣服的意思,后来她反应过来,又看向了沈映,暖暖的阳光下,美人乌黑的长发垂散在白皙的背上,衣衫挂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脖颈修长,像一只美丽的天鹅,容色殊绝,像画中人。
沈映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肩头垂落的衣衫拉上去,道:“衣服要穿好。”
容虞任她动作,仰头说:“我要亲你。”
沈映摇头,道:“你先洗漱。”
容虞坐在床边,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脸色忽然变得很差,问:“我的帕子呢。”
沈映:“给你取下来放好了,放心。”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我说过,我回来了,你就不需要它了。”
容虞不语,但也没有再要求去找那张手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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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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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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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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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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