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因为去年被申人抢走粮食而带来的这一场粮食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秋收之后,应城那边的税官依旧到下面各村邑收取公粮,石沟邑这边依旧是以酱醋抵税,连带的他们邑中这一年的徭役也以酱醋来抵。
去年因为遭了那样的祸事,税官们便只到一些没有遭灾的村邑收取公粮,像石沟邑这边,就没有过来,去年冬里也没有发徭役,让遭灾的百姓得以各自出去寻找口粮,上山捕猎下河捞鱼。
今年既是一个丰收年,那自然该收公粮的收公粮,该发徭役便要发徭役。
今秋应国发徭役,便是为了修从应城去往新郑的那条路。郑国那边商业发达,应国若是能与那边常来常往,引些活水过来,于国家发展自然也十分有利。
但修路实在是个苦差事,又要离家在外好些时日,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每日里还要做那许多体力活,又没有工钱都是义务劳动,所以众人都不愿去。
石沟邑今年因为经营者酱醋的营生,公家的人想要更多的酱醋,于是便以此为条件免了他们的徭役。
然而也仅限于内邑那些人家,外邑这些人又不参与制作酱醋,石沟邑里君也不愿用他们的酱醋帮这些外来的人家交赋税赎徭役。
“此事便问季妫吧,那些都是她家亲朋。”当那些应城过来的官吏问及外邑那十几户人家的时候,石沟邑里君如此回答说。
季妫也料到会有这一出,这时候便向那些税官行了一礼,道:“外邑的事情,不妨到外邑细说。”
若是换了别人这般说话,里君这时候定是当面就要问她:在此处又有什么说不得?便在此处说吧。
但眼前这人是季妫,以季妫的性格,她到时候若是回自己一句:那外邑的事情可是归里君管?若是归里君管,那我便不管了。
届时又当如何?
里君面上变了几变,终是没说什么。
那些税官吏员们,常年与这些下面的各个村邑打交道,什么样的复杂状况没有见识过,看眼前这般情形,便知晓季妫与这石沟邑的里君应是有些龃龉。
他们也不多管闲事,只是在说清楚内邑这边的事情以后,起身随季妫去了一趟外邑。
这些税官们以为,以季妫在应城那边的关系,这时候应是要讨价还价一番,然后再到城里去寻些门路,替这十几户人家免了徭役。
然而季妫却比他们想象的要爽快得多,只道这十几户人家方才搬来不久,田地也都刚刚开垦出来,无有公粮可以用来交税,望他们可以宽限一二,待明年夏收秋收时节再行补上。
至于徭役,便只管让他们按规定摊派下来,自己这边届时会做好安排,定不会耽误拖延。
这些税官明知季妫在城中有那许多关系,自然也不会特别为难于她。wWW.ΧìǔΜЬ.CǒΜ
这十几户人家的税粮肯定要交,他们搬到这里要交,不搬到这里就住在山上也是要交,虽然对那些山上的猎户收税很是不易,那些人时常逃逸躲避,但这并不能成为这十几户人家不交公粮的理由,季妫说宽限一年,这倒可以接受,毕竟也就十几户人家,数额并不大。
至于徭役,他们也只是按规定摊派,不会像对待一些弱小村邑那般,故意多派几个名额,把不属于他们的负担也摊派到他们头上,这些都是很常有的事。
这也是季妫不避徭役的一个原因,上面的人要发徭役,总共需要多少民夫,都是有定额的,下面这些官吏下来派发徭役的时候,强邑强族往往都有各种方法躲避徭役,而最终他们所躲避掉的那一部分重担,就会被压到无力反抗的最底层民众身上。
数日之后,原本在那滍水之滨捕鱼的一行青壮,在听闻了消息以后,便携带着他们这些时日以来的收获,回到了外邑。
季妫对他们说了今年城中要发徭役的事情,内邑的人能用酱醋抵了徭役,他们外邑这些人却不能。
“诸位当时便是听了我的劝告,才从山上迁到此处,然而自从迁居以来,却一直没能让你们过上什么好的生活,如今又要背井离乡去服徭役。”
“而我当前能做的,便是散了这些许家财,与你们备些冬衣米粮,往诸君早去早回,家中老少自有我来照看,诸位无需挂怀。”
之后几日,季妫果然从自家取了许多布料粮食去与人换来麻布和绵,让外邑妇人将它们缝制成冬衣,给即将出去服徭役的男子们穿在身上。
那绵便是桑蚕丝,颇贵重,这时候寻常民众的衣物少有絮绵的,这回季妫令人一做就是十几身,在这时候的人看来已经是相当大手笔了,季妫说要散尽自己的那些许家财,此言看来不虚。
除了冬衣,粮食也准备了不少,季妫家院子里的那个石磨,近来几乎都没有停歇过,每日都在磨着麦子。
他们用磨好的麦粉做饼,这些饼就放在内壁糊了泥土的炉子里一个一个烤出来,烤了好些,一个个叠得老高,麦香都能飘得老远。
从前的人不知道要把麦子磨成粉做饼吃,都是直接用麦粒做饭,做出来的饭食十分粗糙,是以麦贱,粟米贵。
自从季妫在应城那边教人用麦芯粉做吃食以来,磨麦粉做麦食的技术也逐渐在应城一带流传开来,只是因为许多人家还弄不来石磨,所以眼下并不算十分普及。
外邑这边就季妫家有一口大石磨,其他人家时常拿了自家的粮食到她们这边来磨,季妫的父母兄嫂都是和善的,与外邑这些人相处得也很好。
近日许多妇人都聚在季妫家的院子里一起缝冬衣做麦饼,她的父母兄嫂也都在家,只是不见季妫。
季妫这几日又进城去了,她时常在应城这边行走,对于她们应国都有哪些人物,他们每个人大致又是怎样的人品性情,多少也都有了几分了解。
所以当她这一次有事需要找人帮忙的时候,大致可以去找哪几个人,心里也都有数。
石沟邑里君等人也知晓季妫这些时日进城去了,见她迟迟未归,便猜她是在为外邑那些人服徭役的事情在奔波寻人。
他们这些人眼前看到的便只有徭役,脑子里想到的便只有逃避,这虽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眼界终究局限,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而季妫眼下考虑更多的,却并不是徭役的问题,而是修路的问题。
季妫也认为将应城到新郑的这条路修得更好一些,对她们应国来说是有利的。
或许这一条路也救不了应国,她们应国国小力微,难以避免终有一日被强国吞并的命运。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至少还是可以挣扎一番,哪怕终将覆灭,那么在覆灭之前,是否也能拥有一段繁荣光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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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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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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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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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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