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二位在门口稍候。”那中年男子接过名帖,揖了揖后转身进门。
“陌桑,那老头不是说,不待客了吗?”容若往前凑了凑,在陌桑身边低声问道。
“同先生约好了的。”
陌桑浅笑着拍了拍容若的额头,容若跟着吐了吐舌头。
不一会,中年男子便出来了,满脸笑意的迎着陌桑和容若。
“二位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快请进请进!”
“陌桑,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容若错过身去,望向赤衣男子,那赤衣男子刚好也望向容若。霎时间,容若觉得这人无比熟悉,好像她随手就能画出他的轮廓,拟出他的身姿。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都好似在梦中见过。容若出神的打量着那男子,眼中黠光微现,扯起嘴角,似笑不笑。
容若转身朝那男子走去,也像模像样的学着陌桑向男子揖了揖:“公子。”
男子嬉皮笑脸的回揖道:“这位小娘子找我可有什么事呀?”
容若一听“小娘子”这一称呼,便恼火不已。这男子态度狎昵,让容若顿失了好感。
“哎,这位公子我看这一揖,倒是不必,这风雅之事,怕是不适合公子。”容若挑了挑眉,伸手扶起男子。
那男子也不恼,推开容若扶在他腕上的手,直起腰身甩了甩袖子,笑道:“附庸风雅之事,我看小娘子学的也不怎么像啊!”
容若黛眉一皱,脸色沉了沉,看来是棋逢对手。容若想着面子不能输又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便动起心思,想着如何打击报复下眼前这个狂妄之人,随即又换上灿灿笑容:“公子可真会玩笑,旁的就不说了。小女子是想帮公子与虚谷老先生说说情,既是旧友哪有隔肚的怨不是?我们进去哄哄老先生,心情好了,你再进去诚诚恳恳道个歉,气不就消了吗?我们帮你把酒拿进去,交与老先生,当个证物,再劝劝他,你就再外面等等可好?”
“诶呀,姑娘原来是好意,在下为刚刚的失礼道个歉,还望姑娘能赎罪。”男子眉目一舒,奉上三坛酒,交与容若。
“那就有劳,可否请教姑娘大名,日后见与姑娘,好打声照面。”
容若推辞道:“姓名就不必报了,日后若有缘,再互通姓名也不迟。”
容若接过酒坛,满脸严肃的再一揖,仿佛身上有天大的担子,随后拉着陌桑大步走向山庄内。
直到走到山庄深处,容若才往后望了望,松了口气。
“又在想些什么鬼点子?”陌桑浅笑道,闲庭信步的跟在容若身后。
容若回头看了陌桑一眼,提溜着酒坛笑而不语。
“我到觉着他说的不错。这附庸风雅之事,只许你做不许我做?”容若见风雅之事陌桑平日也没少做,不知为何在她眼里,只觉附庸不觉风雅。
“许,怎会不许。”陌桑无奈道。
“两位贵客到了,进屋后随便坐,我去后厨吩咐一声。”
容若仰起头瞅了陌桑一眼,轻哼一声便背袖跨过门槛先进了屋。
“有劳管家了,请。”
容若在门口望着,见管家一走,将手中酒坛一放,懒懒散散的靠在塌上。
“若儿,我去与虚谷先生说说。你在这喝会茶,让人在外面等久了可不好。”陌桑整了整衣襟,准备迈步走出。
容若拽住陌桑衣袖,摆摆手,示意陌桑不要去理会。xǐυmь.℃òm
“就让那人在外面等着罢,别管他。”
陌桑一怔,随后笑了笑:“我还以为若儿如此热心,想着会帮衬别人,定是看上了那小子。若儿刚刚看着那小子,都出神了。”
“怎么你不乐意?”
“我当然不乐意。我这是嫉妒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也没个正形,我这是好心帮衬别人,给自己积点德。谁让那人讥讽我,这忙我自然也就不愿帮了,怨得谁?况我这人有仇必报,一点亏也不乐意吃。”容若不乐意的撅了撅嘴巴。
“那便是看上人家酒了。”陌桑拿过案上酒坛,揭开红盖斟了一杯放在容若面前。
“没有!你闭嘴!”
“好。”陌桑点点头笑了笑,掀起袖子,伸手端起羽杯欲要拿走。
“别!别啊!”容若一蹿而起,趴在案几上,一把握住陌桑的手。
容若白了陌桑一眼,扭头不在理他。
觉得陌桑这人也是丝毫不吃亏,仗着自己一眼便能看穿她心思,总在她面前打趣她,简直讨厌至极。
“好若儿,上菜了,再不去就凉了,你最爱的小黄颡……”
容若撇了陌桑一眼,着实懒得同他计较,一骨碌爬起,推着陌桑向前去。
“走吧。”
容若拿起酒坛,端在鼻前?榱?椋?粼幼琶纷拥那宸遥?葡愦犹晨谄?觯?⒙湓谧狼暗姆故成稀L?鹁铺常?崦蛞豢冢?遒??写雍砹?蓖ㄏ露牵?逯?迫榷偈鄙⑷ァ
“真不愧我惦念着的东西啊!”容若起身,拿出另一坛,揭开酒盖,递给了陌桑:“本姑娘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好东西与他人分享才会有幸福之感,喏。”
陌桑无奈笑笑,接过酒坛拂袖坐下,拿起筷子,挑了一条最肥的黄颡,夹去容若的碗里。
容若挑挑眉,夹起一口,眼前顺而一亮。
“果真名不虚传,这肉入口即化,鲜嫩可口,而这汤既有泉水的甘甜,又有梅酒飘散出来的梅子清芬,汤浓而不腻。这豆腐煮的火候正好,浸染了鲜汤,又不与本味冲突,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了!陌桑你上哪找的这么一好地方?日后有什么好东西,定不要忘了与我分享分享!”
陌桑看着容若眉飞色舞的说着,眼底尽是欣慰的温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杯盘狼藉,饭菜一扫而光。三坛梅子酒,陌桑只喝了一口,其余全让容若抢了喝了去,容若醉醺醺趴在桌上,拽着陌桑的衣角,着实醉的不轻。
“还有没有酒呐?陌桑!给我拿酒来!陌桑陌桑!陌桑你人呢?为什么要钻进碗里?看我不把你吃掉!”容若双手不停的扣着桌子,胡言乱语着。
“若儿,你醉了。”
“我没醉,你才醉了!”容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若儿,该回去了”
“别……别碰我!给我拿酒!拿酒!拿酒……”容若嚎啕到一半,蓦地停了下来,随即传来了啜泣声。“古人说,酒能解千愁,醉里光阴易度,尽是诳语!我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一百九十八人呐!犹是现在这时候,我记得更加清楚了!你看!你听!”容若环顾四周,瞪大眼睛,目眦欲裂,抬手指点着。
“你看,他们一颗颗头颅从我头顶飘过,用他们血淋淋的眼睛盯着我,时刻在我耳边嘱咐我,我不能忘身负的血海深仇!夜夜梦里,全是这些族人的哭喊声,马蹄奔踏之声,还有我逃命时耳边的风声!每当早晨醒来之时,我都告诉自己,心大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便也没有痛苦。”
“可真的没有吗?我心知肚明……陌桑……我想去看看他们……”容若抬眼恳求陌桑,眶中一汪热泪,闪着粼光。
两人静默对视着,眼神似要穿透彼此的灵魂。陌桑看得到容若眼底的挣扎与痛苦,他不是不想让容若去坟冢,他只是不想把现实赤裸裸的摆在容若面前,这太过于残忍。容若心中有愧,她像是藤蔓缠着树根般禁锢着自己。
陌桑不答,容若不语,静静的,时光流逝,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好。”陌桑深叹一口气,终是让步了,牵起踉踉跄跄的容若,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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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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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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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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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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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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