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寻舟连夜开车六小时,终于来到c市。抵达时比赛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门票已全部售完,但他认识一位赞助商,因此顺利进入赛场看台。
赛道上已经有选手在准备,他夹杂在吵闹的观众里,极力想寻找到杨鹤的所在。
可是直到比赛开始,也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杨鹤呢?难道在下一场?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个上午,别说杨鹤,连他的名字都没看见。
问旁边人,对方也是一头雾水,据说还是特地为了杨鹤千里迢迢赶来的,没想到居然见不着他。
中午赞助商来请屈寻舟吃饭,饭桌上他问起此事,对方啊了一声道:
“你也是他的粉丝吗?他昨晚跟东家闹崩了,已经退出俱乐部,今天的比赛不参加了,位置由同俱乐部的选手顶替,应该下午会宣布这个消息。”
屈寻舟心下一紧,问:“那你能不能帮忙联系上他?”
粉丝要求与赛车手见面的事情并不少见,对方想起自己有赵亚楠的电话,便打了个过去。
几分钟后,他惋惜地摇了摇头。
“抱歉,他的老板和经纪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说实话,这人天赋高,但是油盐不进,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太难掌控,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选手。屈总要是对赛车感兴趣的话,不如我介绍几位……”
话未说完,对方已快步离去,留下赞助商一脸茫然。
杨鹤去了哪儿?他身边还带着阮秋,总不可能往深山老林里钻。
屈寻舟回酒店的路上苦苦思索他离开c市会去哪儿,突然猛然一震,想起个人。
杨鹤父母去世了,但还有一个奶奶尚在人间。他就是奶奶养大的,感情应该还不错。
如果退出比赛了,大概率会回去看她。
屈寻舟想办法联系他奶奶,进行得不太顺利,因为幼儿园老师并没有他奶奶的联系方式。
而他小学时的老师已经退休病逝,他老家又不在晋江,所以相当于断了联系。
在c市等了好几天,依然没有确切的消息。
公司那边还有事情等着要处理,他不得不启程返回公司。
离开酒店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大厅里人来人往,男女老少各不相同,有人行色匆匆,有人兴高采烈。
阮秋的灵魂说不定就隐藏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之下。
分别这么久,她想他了吗?
他已经想得心脏都要衰竭了。
“屈总,快上车吧,不然赶不上会议了。”
助理催促道。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快步走出大厅。
滴滴
一辆车漆斑驳的越野车在郊区的水泥路上行驶,因速度太快,时不时就来一个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超车,引得其他车辆不停按喇叭表示不满。
杨鹤降下窗户,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一脚油门踩到底,与他们拉开距离。
阮秋起初有些害怕,感觉这辆车太破了,身边的车门似乎都在晃动。
但没过多久就被路边金灿灿的稻田所吸引。
“好漂亮呀,那是什么?”
“这个都不认识?稻子啊,咱们平时吃得米饭就是从里面剥出来的。”
阮秋不相信,“它们一点都不像米饭。”
“等到家我摘一串给你看。”
正值下午两点,太阳正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杨鹤打开杂物箱,摸出一副墨镜,反手戴在阮秋脸上。
墨镜是男款,戴得也很老旧了,松松垮垮地勾着阮秋的耳朵,但遮光功能还不错。
她像个算命的瞎子一样看向杨鹤。
“这是你的车吗?”
之前二人出机场后,他一手拎着一个大行李箱,带着她走去附近的停车场,揭开一块巨大的落满灰的帆布,底下便是这辆旧到不能再旧的车。
她还以为是他随便捡的,可捡的车怎么会这么熟悉。
杨鹤勾着嘴角,拍拍方向盘。
“当然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辆四轮车。当年高二时跑去工地上干了一个暑假的活儿,攒了两万块钱,从二手市场淘到了它。”
这辆车牌子不错,新车价也高。只是原主人不够爱惜,基本不做保养,又老开着它跑长途,因此没开几年就报废了。
买回来后,他抱着工具箱,从网上淘来便宜的配件,还趁夜去修车厂偷了几个螺丝钉,终于将它修得差不多能上路了。
此后高三一整年他都开着它,上大学报道的第一天也是开着它去的。
不料被保安拦下来,说怕出车祸,让他以后别开来了,从此停在机场旁的免费停车场里,回家的时候才开。
后来他开过很多好车,但最让他难忘的,还是自己这辆两万块的二手车。
阮秋听完忍不住惊叹,“你好厉害呀。”
杨鹤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一般一般。”
“我也很喜欢它,你看它车门上还有……蜘蛛网?!”
阮秋以为是副画,凑过去一看吓得尖叫,条件反射地推了车门一把。
锈迹斑斑的车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嚎,衔接处断裂,飞出好几米远,滚进田沟里。
阮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杨鹤默默地降低车速,免得她被风吹出去,安慰道:
“没关系,咱们已经进村了。”
阮秋抬头一看,果然已经驶入路边的一个小村庄。
村庄只有十多户人家,还不如一栋小区楼里住得人多。但是依山傍水,鸟语花香,风景很不错。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热的缘故,路上看不见人,家家户户的门却是敞开的,偶尔有条大黄狗或老花猫趴在阴凉处睡觉。
冬冬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不安地往阮秋怀里拱。
杨鹤驶入一个小院子,把车停在破旧的平房外,下车说:“我去把车门捡回来,你在这里等等。”
阮秋乖乖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矮墙后,开始打量周围。
地是泥地,长满杂草,墙角有一排凤仙花,已经谢了。
院墙上爬满爬山虎和青苔,爬山虎的叶子上趴着一只蜗牛,看起来怪可爱的。
再看敞开的大门,里面露出一张竹椅和八仙桌的一角,地是水泥地,木头墙壁上贴着张发黄的老挂历。
这一切都散发着陈旧的气息,阮秋无论是现在还是当年都没有见过,对她而言是极致的陌生。
看了一会儿,她想去摸摸叶子上的蜗牛,看看是否如动画片里演的那样胆小。
可是才一迈脚,屋里就冲出一条大黄狗,冲着她和冬冬叫个不停。m.xiumb.com
冬冬平日里挺凶悍,今天遇见真正凶悍的同类,立马怂了,钻到阮秋怀里瑟瑟发抖。
她打算出去找杨鹤,却见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杵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声音慈祥地问:
“是谁啊?”
大黄狗立马跑回她身后,找到帮手似的,虎视眈眈地盯着阮秋。
阮秋张开嘴想做一番解释,“我……我是……”
刚开了个头,杨鹤便夹着车门从外面进来,对那老人喊了声。
“奶奶!”
老人听见这个声音,半天都不敢相信。
“你是……你是鹤鹤?”
“是我啊奶奶,我回来了。”
杨鹤跑过去扶住她的手,热情地介绍,“我还带了一个同学回来,想在家里住两天,行不行?”
杨奶奶热泪纵横。
“行啊,当然行了,你们住一辈子都行!来来来,进屋里坐着,我去拔两棵葱给你们煮面条吃。”
杨鹤忙说:“不用了,我们刚吃过饭,晚上再吃。”
“那我煮两个荷包蛋吧。”
杨奶奶盛情难却,硬是把两人按在竹椅上,让他们等着吃荷包蛋。
冬冬被放在地上,大黄狗蹲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目光不善地盯着它。
它实在害怕,拼命往阮秋屁股底下的竹椅里躲,经过一番努力,竟然真的把自己的身体挤进竹椅下面狭小的空间里。
杨鹤见状摸摸大黄狗的头。
“大虎,这是弟弟,不许欺负它知道吗?”
大虎把脸撇开,显然并不想认一个黑白皮毛蓝眼睛的弟弟。
杨鹤在屋子里转悠起来,看了一圈发现异常,走到厨房门口问:
“奶奶,我之前给你买的液晶电视怎么不见了?”
杨奶奶拿着锅铲的手停顿了几秒,小心翼翼地装出无所谓模样。
“没什么,你堂哥想换台新电视,就让他搬去看了。”
“什么?”
“我眼睛不好,再好电视也都是听个响儿,放在我这里浪费。”
“再浪费也是我买给你的,他凭什么搬?我现在就去搬回来。”
他说着转身要走,杨奶奶忙道:
“别去,他们不在家。”
“去了哪里?”
“去市里玩了,顺便给店里进点货,后天才回来呢。”
杨鹤这才消了点气,放下话说:
“等他们回来,我就把电视给搬回来。”
杨奶奶转移话题,让他帮自己拿两个碗,把已经煮好的荷包蛋盛起来。
荷包蛋是放了酒糟煮的,闻起来特别香。阮秋捧在手里用陶瓷勺子吃了一口,喜滋滋道:
“谢谢奶奶。”
杨奶奶有三个孙子,大儿子两个,小儿子也就是杨鹤的爸爸,生了杨鹤一个人。
孙子顽皮,没一个是听话的,她一直想要个孙女,可惜未能如愿。
此刻听到阮秋乖巧的声音,心都要化了,和蔼地站在她面前。
“喜欢吃就多吃点啊,奶奶自己养了鸡,别的没有鸡蛋管够,吃完我再给你煮。”
阮秋以前最爱吃的是冰淇淋和奶油蛋糕,但是吃完这碗软糯糯的酒糟荷包蛋后,她决定将二者的地位往后挪一挪。
杨鹤看她喜欢,把自己那碗也偷偷给她。
阮秋吃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冬冬趴在椅子下,口水狂流。
杨奶奶似乎准备把他们当猪喂,吃完荷包蛋便送上自己珍藏半年的水果糖,然后马不停蹄地去做晚饭。
阮秋不知所措,杨鹤说道:
“我奶奶就喜欢这样,第一次回来住的时候我硬是被她喂胖了二十斤,还好那时在长个,没变成大胖子。她就喜欢做饭,不做难受,你别管她,等着吃就好了。”
第一次回来住的时候?
是他爸爸妈妈去世那年吗?
十岁的杨鹤,小小的杨鹤,拖着行李箱和书包,从大城市来到这个贫瘠的小山村。
阮秋回头看着他的脸,心中涌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展开双臂抱了抱他。
“鹤鹤别难过,我在你身边。”
杨鹤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脸懵逼,待她松手后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起身道:
“我去帮奶奶捡点柴火。”
“我也去。”
阮秋跟在他后面,没走两步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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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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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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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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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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