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原本被冰住的土地渐渐开化,从泰安府往宁阳的官道早已泥泞不堪。
要是钱聋老狗即将登巡泰山,那么这段路肯定会变得笔直通畅,问题在于钱聋老狗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不会离开济南,泰安府知府又被阿桂这个钦差大人一刀给砍了,所以,这路自然也就没人修整。
道路泥泞难行的后果,就是拉着火炮的马车驴车骡子车之类的一旦被陷到泥里,往往得花上好大一会儿功夫才能拽出来。
反正这破路的条件就摆在这里,想快也快不起来。
所以,负责带领火器营两千人赶往济宁的额驸那旺多尔济、左都御史阿思哈就很蛋疼。
尽管我鞑清的军纪一向不怎么样儿,但是军令如山这四个字还是存在的,一旦误了期限,说不定就会有人要因此而掉脑袋。
“咣当!”
随着一声巨响,那旺多尔济的耳边又传来火器营士卒们大呼小叫的声音,原本就已经十分难看的脸色,现在足有十二分难看。
阿思哈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说道:“再这么下去,咱们肯定会面临失期之责。”
那旺多尔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阿思哈的下半句,心里就大概明白了阿思哈的意思。
阿思哈是左都御史,人家要脸,所以说不出征调附近百姓的话来,这事儿得由自己这个额附先提出来。
然后那旺多尔济就臭着一张鞋拔子脸道:“失期?这破路就摆在这里,谁要是能带人如期赶到济宁,就让他自己来。”
阿思哈道:“可是钦差大人……”
那旺多尔济打断了阿思哈的话,冷笑一声道:“便是阿桂在这里,本额附也是这般说法,难道你左都御史还有什么好主意?”
阿思哈登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那旺多尔济当然可以直呼阿桂这个钦差大人的名字,毕竟人家那旺多尔济是上三旗出身的额附,同时也是火器营的正官,是万岁爷的女婿,而自己这个左副都御史只是下五旗的普通奴才,哪儿能跟上三旗的老爷们相提并论?
就算是最后要问一个失期之罪,掉脑袋的也只会是自己这个下三旗出身的左都御史,而不是上三旗出身的额附爷那旺多尔济。
阿思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像极了四川那边的变脸。
又沉默了半晌后,阿思哈最终还是忍不住劝道:“额附爷,若是不能快速剿了陈泰来,漕运一断,只怕京师难免震动,到时候,咱们也没办法向万岁爷交待不是?”琇書網
那旺多尔济嗯了一声,斜视着阿思哈道:“然后呢?”
阿思哈咬了咬呀,说道:“依我之见,不如征调附近的百姓,让他们帮着咱们推车抬车,总得在三月初八前赶到滋阳才是。”
那旺多尔济终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早有这般好主意?怎么不早些说?算了,就依你的说法,征调附近庄子上的百姓,让他们为剿匪平叛出份力。”
说到这里,那旺多尔济便向着身后摆了摆手,喝道:“来人啊!分两队人马出来,一队去附近的庄子征调青壮,让他们过来帮着推车抬车,另一队到前面的庄子征调青壮,让他们早些做好准……”
备字尚未出口,却听得远处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那旺多尔济身形一震,紧接着便从马上栽到了地下,嘴角和身子底下不停的洇出鲜血,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阿思哈一愣,低头瞧了瞧倒在地上的那旺多尔济,又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间回过神来,连忙滚鞍下马,然后大声嚎道:“敌袭!敌袭!准备迎敌!”
原本跟在那旺多尔济和阿思哈身后的那些火器营兵丁们也顾不上车上的火炮了。
做好准备的火炮是大杀器,没有做好准备的火炮就不如个破锣,最起码破锣还能听个响儿。
火器营的火枪兵忙着架起火绳枪,盾牌兵忙着竖盾,阿思哈跟那旺多尔济的亲兵们拽着战马倒下,跟炮手们一起躲在盾牌兵的身后,而阿思哈这个左都御史则是理所当然的躲在了亲兵中间。
至于躺在地上的那旺多尔济,此时已经出气多而进气少,眼看着就要死的不能再死,连抢救一番的价值都没有,自然也就没人再去关心。
然而等阿思哈这边的火器营做好了准备后,远处却诡异的平静下来,连个屁的动静都没有。
阿思哈这下子蛋疼了。
上三旗出身,火器营正官,钱聋老狗的女婿,这三个身份无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现在,同时拥有这三个身份的那旺多尔济,凉了。
就看他身子底下那滩血迹就知道,那旺多尔济凉的很彻底。
对于阿思哈而言,现在已经不是失期不失期的问题了,而是该怎么向钱聋老狗交待的问题——失限的罪过虽然是死罪,难道让钱聋老狗的女儿守寡就不是死罪?
蛋疼纠结了好半天后,眼看着对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阿思哈干脆对那旺多尔济的亲兵头子吩咐道:“派人去探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看着那旺多尔济的亲兵头子不想动弹,阿思哈又威胁道:“额附爷在尔等的护卫下遇袭身亡,若是尔等不能探查明白……”
那旺多尔济的亲兵头子冷哼一声,随即便抓住自己旁边的一个兵丁,吩咐道:“去,看看对面是什么情况,要是你活着回来,老子就给你记一功,要是你死了,老子就替你抚养妻儿。”
接连受到来自于阿思哈跟亲兵头子两方的压力,被推出来的亲兵只能无奈的应下,先是让战马起身,接着便翻身上马,试图冲到前面去打探动静。
然而还没等这个亲兵跑出去多远,却听得远处另一个方向再一次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那个亲兵也跟那旺多尔济一样从马上栽下。
失去了骑士的战马空跑出去一小段路程,咴咴嘶鸣两声后,不安的用蹄子刨动着地面。
躲在亲兵堆里的阿思哈,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打仗最怕的就是这种忽然出现,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却又看不见的敌人。
不知道敌人会从哪儿发起攻击,也不知道敌人是怎么发动的攻击,只知道这边有人伤亡,这种伤亡对于士气的打击,远比正面作战的伤亡对士气的打击更大。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阿思哈干脆吩咐道:“来人!盾牌兵掩护,其他人把火炮卸车,火炮手准备!”
在阿思哈想来,既然看不到面对是什么人,那就用火炮把对面能轰到的地方都轰一遍。
但是对面连换两个地方打了两枪,已经大致摸清楚前装膛线燧发枪实战性能的朱晓松却不打算跟阿思哈再耗下去了。
再次举起枪瞄准了对面的鞑子兵后,朱晓松再一次扣动了机括。
第三声枪响,便是朱晓松提前吩咐好的进攻信号。
阿思哈等人所在的道路两旁,一枚枚屁股冒烟的手榴弹被人从一个个用枯草覆盖的土坑里扔向了火器营的方向。
依旧是熟悉的配方,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孟良崮造的手榴弹除了爆炸的威力有所提升之外,依旧极其稳定了保持了其爆炸时间不一致的特性,有的早早的就凌空爆炸,有的却是等落地后才炸。
四处横飞的手榴弹破片,直接就把火器营的兵丁们炸了个晕头转向。
火器营的兵丁们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尽管从爆炸后的硝烟能判断出来这种大杀器是一种火器,但是火器营的兵丁们却从来没见过这种一炸一片的大杀器。
毕竟是我鞑清,哪怕后世跪族们在影视剧里各种美化各种吹捧,但是我鞑清始终坚持以骑射为本的治国理念,就连全是建奴的火器营装备的火炮也是打的实心弹,根本不是影视剧中那种一炸一片的开花弹。
被彻底炸到懵逼的建奴兵丁有心想要逃窜,但是道路两边的手榴弹却像雨点一般蜂拥而至,无论是凌空爆炸还是落地之后爆炸,总是能给建奴兵丁带来一定的伤亡。
火器营的建奴兵丁们彻底绝望了,到后来干脆就熄了逃跑的心思,一个个的跪在地上,任由道路两边的手榴弹狂轰烂炸。
反倒是受惊的战马和骡子疯狂挣扎,运气好的直接挣开缰绳夺路狂奔,运气不好的就直接被手榴弹破片所伤。
直到好大一会儿之后,一枚接一枚的手榴弹才终于停了下来,这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路也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整个两千人的火器营死伤惨重,哪怕是算上带伤的,能喘气的也只有一千多人,直接被炸死的或者流血流死的外加吓死的足有好几百。
可把朱晓松给心疼坏了。
朱晓松不光心疼战马,还心疼建奴。
有一说一,孟良崮发现到现在这一步,现在基本上已经满足了自给自足这四个字,偏偏就缺战马和活着的、壮实一些的建奴。
没有战马,朱晓松就没办法搞骑兵。
没有活着的、壮实的建奴,像打井和开矿这种危险的事情就没有劳动力。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弄到一批战马外加一堆活的建奴,却因为一开始没有算计到战马而导致大量战马逃跑,这换谁能不心疼!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再检查过火器营的那些火炮后,朱晓松又捡了几把建奴装备的火铳检查,结果却发现这些火铳全是前装无膛线的火绳枪!
朱晓松当即就懵了,忍不住指着阿思哈等建奴开始骂街:“咱辛辛苦苦埋伏你们一场,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咱的?”
“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居然还他娘的用实心!你们还他娘的有脸叫火器营?大明时期的火器都他娘的比你们强!”
虽说早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真当看到鞑子们的装备时,朱晓松还是忍不住有些绝望。
就这?这就是鞑子的正规军装备?
打缅甸的时候都他娘的见识过燧发枪的厉害了,也吃了火绳枪的亏,怎么这些鞑子就是不长进!
而更让朱晓松蛋疼的,是钱聋老狗都这鸟样儿了,还有大量的穿清女们心心念念的想要送P上门!还有跪族们拍一些刘罗锅纪晓岚之类的电视居来美化吹捧钱聋老狗!
彼其娘之!
指天划地的骂了半晌,朱晓松心里却憋着一口恶气出不去,低头盘算了一番后,干脆对柯志明吩咐道:“找个建奴放掉,让他去给明兴报信,咱非得让明兴当好咱的运输大队长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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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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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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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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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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